没有出轨的婚姻，是如何一点点消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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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172

雨季过后

少年夫妻老来伴，

真正携手的能有多少？

当柴米油盐掩埋了爱意，

婚姻的裂缝如蚁穴溃堤。

当这座围城轰然倒塌时，

是耗尽心力继续修复，

还是转身找寻另外的答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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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

芳华是我妈，林华是我爸，此时他们各坐在长长的桌子两端，中间坐着我，他们要跟我说一件事情：离婚。

没有出轨，没有吵的不可开交。离婚申请已经递交上去了，他们两个的表情看不出悲喜。

“现在还有三十天，就是网上说的那个什么……什么？”芳华先开口说了话，说到一半又短了路。

“离婚冷静期。”林华接过她的话头。

看吧，一切看起来都这么默契的两个人，却思考再三的商量起分开。

三十天，我当时想的是，怎么让他们在三十天里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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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

芳华当了十八年的家庭主妇，从怀上我开始就辞去了当时做会计的工作，直到我顺利考上大学，她一下子清闲了下来，不用再朝六晚十一的接送我，也不用费尽心思准备中午的营养餐。

人一下子放松起来好像多少会心慌，芳华坐在家闲不住，洗衣服，拖地，洗碗筷，整理家里卫生时她坐在沙发上学着年轻人追剧，眼睛盯着屏幕脑袋却开始放空起来。

就这样，她决定找份工作。

当晚就跟林华说了，他听完点点头，“可以啊，反正没事干。”

芳华是妥妥的行动派，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就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换上利索的小套装出门了。

一张一张招人启示看过来看过去：

年龄30岁以下……

要求五年工龄……

她看了又看，实在没办法再干会计这一老本行。

但幸好，她找了份跟会计挨边的——超市收银。

芳华此时站在超市的办公室外头，负责人是个穿着红色大围兜的胖女人，大声的讲着电话：“海鲜区快点补货，冷库赶紧清理出来……”

芳华看着外头推着大箱子的工作人员，此时有些局促，幸好胖女人的电话讲完了，她招呼芳华进去。

“结婚了吗？小孩上学了吗？”那人直接就抛来两个问题。

芳华有些疑问，但还是回答：“结了，女儿读大学了。”

那胖女人笑着点头：“那就好。我们要的就是稳定一点的员工。”

说完递给芳华一件红色的大围兜，跟胖女人身上的一模一样。

芳华到工位上把围兜围起来，早上的小套装此时裹在里面，连腰身都看不到了。

她看着自己的样子不知该哭该笑。

算什么呢？

芳华望向远处又继续打电话的红色围兜身影。

顶多算个结了婚有了小孩的瘦女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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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3

跟我宣布完离婚的事情后的第二天，他俩还是照常上下班，剩我一个人待在家里左思右想。

思来想去，我决定首先选择林华当做突破口。

正好芳华还没下班回来，林华坐在沙发上抽烟。

我径直走过去开问：“爸，你是出轨了吗？”

这话吓得林华鼻孔都不知道出气了，被烟呛得直咳嗽：“你说什么鬼话？”

我继续发问：“那你准备出轨了吗？”

林华错愕地抬起头：“你这样看你爸我的吗？”

“那是我妈出轨了？”我逼问。

“小兔崽子，当然不可能。”林华气得把烟都摁灭了。

我开口：“那为什么离婚？”

林华噤声。

“你不爱我妈了吗？”

他嘴唇翻涌着，最终只有一句话：“小孩别管那么多事。”

我猜到了林华的态度，也确定了离婚的原因绝不是出轨。在我看来，只要不是这种原则性的问题当然有和好的可能。

于是我屁颠屁颠给他俩煮了面，估摸着点芳华快回来了，于是我朝林华说：“我回房了啊，你俩吃吧。”

果然没一会芳华就回来了，她一进门就皱起眉头，换好鞋后径直走过去打开阳台的门窗。

林华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我刚抽的，又忘记通风了。”

芳华剜了他一眼：“少抽点。”

林华应承下来：“来吃面吧。女儿煮的。”

于是两人坐下来吃了面，多么和谐的场面啊，根本不像要离婚的人，明明就是对彼此关心的中年夫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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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4

离婚冷静期的第七天，林华和芳华决定通知双方父母。

上一次的见面，是我出生的当天。

再上一次见面，是林华芳华结婚的当天。

双方父母以为只是两家人太久没见一个简单的聚餐，坐在包厢里有说有笑地交谈。

林华首先打破了这种氛围：“有个事，先前怕你们担心没说，现在想想早说晚说都得说，那就今天吧。”

好像也感受到了气氛的突变，两家人正襟危坐。

“我和芳华决定离婚。”

一句话，两家人炸开了锅。

“什么？”

“疯了？”

“怎么回事？”

“你们两个搞什么？”

……

场面变得有些失控。林华这时候又开口：“我们已经决定好了。”

“我不同意。”林华爸抱着胳膊。

“我也不同意。”林华妈尖着嗓子“像什么样子。”

“先问问两人什么原因要离婚啊。”芳华爸开口。

“是啊，为了孩子两个人也好好说说嘛。”芳华妈接过话头。

芳华这时喃喃开口：“非要说原因，就是两人不合适。”

倒是林华愣了神，好一会儿继续说：“我们真的决定好了，爸，妈，对不住了。”

好生生的一顿饭硬是以这样的话题草草收了尾，芳华爸妈本来高高兴兴订机票过来还想好好玩几天的，现在气的买了明早的机票回去，我怕外公外婆气坏身体，于是跟着他们一块回去玩几天。

芳华第二天请了假，跟林华一块过去送他们去机场。

还是外婆忍不下心责备：“女儿啊，离婚的事情想想清楚，合不合适这种事情没有唯一标准的。”

芳华不做声，挥挥手朝他们再见。

芳华二十二岁时结的婚，由于是独女，外公外婆从小宠爱，做饭炒菜都是婚后才慢慢学会的。

林华家庭是个大家族，逢年过节难免要回去几趟，芳华很多时候是不善于处理这些关系的，于是很多客套寒暄、礼数问题都是林华在前头，有了他的表率，于是大家也就懂了林华护妻的劲。

而婆媳关系的矛盾也是能避则避，芳华生性软绵，婆婆却是个苛刻的主，开始没单独搬出去时免不了受她的气，打着女人就是要温柔贤惠的旗号让芳华做这做那，但好在林华明事理，懂得安抚芳华的情绪，后面便慢慢买了房子搬了出去。

直到芳华生了个女儿，婆婆又开始隔三差五地催生。奔着这么一大家子重男轻女的劲头，林华硬生生的当了中间的防火墙，幸好女儿长大后也是聪明机灵的孩子，讨的两家人都欢喜的很，这才让那催生的话就此没有了下文。

所以就凭林华芳华这么多年的感情，全家人也不相信这荒唐的不合适的问题，不合适能恩爱这么多年？换作是谁，也不会相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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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5

芳华的生日刚好是星期六，林华休息，而我刚从外公外婆家回来。

老人也是刀子嘴，豆腐心，前脚为着芳华离婚的事情烦心，后脚翻着日历想到女儿的生日又忍不住念叨，于是刚好叮嘱我回去好好筹办。

我笑着点头，心里已经打好了算盘。

“爸，今天跟我接我妈下班去。”

“就那么近接什么。”林华看着电视，轻飘飘的语气。

我愤然锤他一拳：“今天我妈生日。”

林华这才反应过来：“我怎么又给忘了！”

撕去几页堆积起来的日历，赫然出现画着圈的日期。

芳华下班时候首先看到的是抱着一大束花的我，我站在超市门口使劲朝她挥手：“妈！妈！”

她从一堆人中向我走过来，接过我手中的花，脸也笑开花：“你怎么来了。”

我狡黠一笑：“还有我爸呢。”说完指指不远处的车，林华依靠在车旁抽烟，看到芳华时招手示意了下。

芳华的同事上前：“这就是你家女儿啊，真漂亮哟。”

“知道妈妈生日还买了花，好羡慕噢。”

……

我订了个餐厅，早早就在探店上看到了。价格美丽，环境舒服，关键是里面大多都是情侣用餐。

菜陆陆续续的上着，直到一碗长寿面上了桌。

我清了清嗓子：“妈，祝你生日快乐。”

芳华明显愣了一下：“妈都给忘了，早就不过啦！”

“哎呀，这哪跟哪嘛。”我从旁边椅子上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礼物，“喏，我的礼物。”

芳华笑吟吟地接过：“谢谢女儿。”

我忙不迭的又递上另一份，“还有我爸的。”说罢朝林华眨巴眨巴眼睛。

芳华笑着叹口气，接过了礼物。

饭吃到一半我以上厕所为由偷偷溜走了，出了门给林华发了条短信：你们慢慢吃。

透过窗户，我看到两个人坐在桌前，气氛并不尴尬，反而林华还拿起酒杯敬了芳华酒。

起夜时看到芳华微微依靠在沙发上，没有开灯，分不清睡了还是醒着。

我试探着轻呼：“妈。”

“嗯。”黑暗中她动了一下，随手开了一盏台灯。

我在她身旁坐下：“怎么今天生日还高兴得睡不着啊？”

“哎哟，妈早就不过生日啦。”芳华轻声笑起来，语气夹杂着一声叹气。

芳华说，她不爱过生日，过完十八岁生日之后就不再想过生日了，一岁一岁意味着不再年轻了。

除了我的生日其他人的生日都不喜欢。

她欢喜我生日，是因为我一岁一岁长大，一岁一岁有好的未来。

不喜欢外公外婆的生日，是因为他们一点一点衰老，意味着陪伴的时间越来越少。

到最后，芳华温柔地抚摸我的头：“可是我要谢谢你，你是妈妈最好的生日礼物。”

第二天一大早，我起来的时候，那束花已经被修剪得精美，悉数插到了装满水的玻璃器皿里 。

芳华是爱花的人，阳台上，客厅里摆放了很多盆花花草草。

那些花草，可能是芳华生活里不多的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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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6

一段感情的好或不好永远是有迹可循的。

离婚最开始是芳华提出来的，林华听到时候的第一反应并不是震惊错愕气愤的任何一种，他仿佛预料到了，沉顿几秒后说了好。

至此开始，林华搬去了客房睡，很多个夜晚他也开始思考事情发展到现在的端倪。

林华印象中两人上一次发生争吵是因为林妈有意无意在亲戚面前嗤笑芳华只知道围着孩子转。

林妈说这话时，芳华正一头扎在厨房里收拾一大家子中秋聚餐完的残局，碗筷堆得高高的，洗洁精在水的冲洗下翻涌出泡沫。

其实芳华听到了，在一波接一波的笑声中，她停止了收拾的动作。

她开口喊林华：“不早了，我们回吧。”

林华此时难得跟家里团聚，自然不想现在就走，但看着芳华的目光，他还是妥协了。

“你妈怎么说我的？”芳华上车后甩了这么一句话。

林华噎住声。

“所以你也很认同？”芳华冷笑一声“我没有工作，没有自我，只知道围着孩子转？”

“我没有这么想……”林华显然不想被误会。

“可是你自始至终没有发声，意味着你至少默认了。”芳华的语气由愤怒变为平淡，“算了吧。”

林华松了口气，只当这事过去了，以为只是芳华耍脾气罢了。

林华没有升迁到部长时只是个普通的小员工，芳华全身心操持我的学习以及家庭事务。那是一段很苦很累的日子，也是一段极其有奔头的日子。

此时的林华想到那段时间，以为是自己不够体贴芳华，没有帮着她说话从而积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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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7

离婚冷静期的第十九天。

我并没有放弃让他俩和好的想法。

林华去上班了，芳华在家。

我已经想好了要旁敲侧击一下芳华的想法，可没曾想她先主动跟我谈了话。

“你不想我跟你爸分开吗？”芳华开门见山。

我没有想到她会那么直接，我犹豫着，最后还是点了头。

她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芳华在准备晚饭，外婆这时来了电话，经过上次聚会后已经确认我们是统一战线，所以联系也更加频繁起来。

这次我以为又是来问问芳华的态度，没想到居然猜错了。

“我寄了好多腌的泡椒给你们爷俩，你妈不爱吃，叫她少放点。”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芳华是不吃辣的，平时家里的菜炒的红彤彤的，我以为是一家人都吃辣，原来是芳华迁就我和林华的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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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8

第二十一天。

林华今天很早下班回家，回来时拎着两块蛋糕。

“哟，爸你怎么还知道买蛋糕？”

“顺手。”林华就回了这么一句。

是芳华最喜欢的那家店，但人太多了，芳华不喜欢排队。

我和芳华坐在饭桌上吃蛋糕，芳华很开心，跟林华说了谢谢。

林华听了忙摆手，“吃就是了。”

晚饭过后我提议要去逛超市，芳华当然没意见，林华见状也答应了。

是一个外人看了也会感觉温馨的画面，林华推着购物车走在后头，我挽着芳华的胳膊慢悠悠在前边，看到想吃的便径直取下来扔到购物车里。

林华看着车里堆着的薯片、可乐，语气凶起来：“少吃点这些垃圾食品。”

“知道啦。”我摇头晃脑地点头，芳华被我这样子逗笑，也忘了赞同起林华的话。

我一直认为事情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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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9

第二十三天。

天气预报说着今天有大暴雨，林华看着此时艳阳高照不以为然。

可没曾想，真的是说变天就变天，几声闷雷过后竟下起急如瀑流的雨。

芳华临近下班，林华看了看窗户外面，想了想还是拿着伞去接芳华。

车子刚开到超市前的路口就碰到了半路的芳华。

她顶着皮包直接走在雨中，车灯明晃晃，照着她沁湿的衣服和头发丝乱糊的脸庞。

林华看着她狼狈的样子突然一个激灵，全身像被电击中。

芳华在车上脱下湿漉漉的鞋子和外衣，用纸巾擦拭着雨水模糊的眼睛。

“对不起。”

这一句，不知林华对不起的是什么。

他联想起来多年以来被他忽视的导火索。

作为妻子的芳华，温柔贤惠，相夫教子，在外人看来两人经营着幸福美满的婚姻。

可是，她也许在经历一段被忽视的婚姻。

嫁出去的女儿没有家，现在芳华感受到了。

在林华热闹的大家族里过年，所有人聚得整整齐齐，好不和睦。

“我们明年到我家过年去吧。”芳华睡前这样说。

“假期太短了，而且哪有过年回娘家的道理。等下次吧。”林华睡眼惺忪地说。

芳华缓缓点了头：“也是，哪有这样的道理。”

……

“饭菜很快就好了。”芳华在厨房里探出头，“帮我把洗衣机里的衣服晒啦。”

林华很是疲惫，又从沙发上起身。

吃完饭打扫卫生芳华看着阳台晾得歪歪扭扭的衣服憋火，想想林华的疲态，算了，再晾一遍。

……

“少抽点烟。”芳华一次又一次地说，林华一次又一次地点头。

“抽完烟能不能通风呀？”

“能不能去阳台抽呀？”

“能不能别把烟灰搞得到处都是呀？”

芳华忍着怒气去开门窗，清理阳台上洒落的烟灰，甚至抖落在花草旁的烟灰。

……

“下楼转转散散步去嘛？”芳华晚饭问林华。

“太累了，你去吧。”林华目不转晴盯着手机。

做罢，芳华自己下楼溜了很远。

……

“走吧，去超市转转。”芳华看着躺在沙发上的林华。

“你去吧。”林华并没有起来的意思。

于是许久后芳华拎着一大兜东西回来。

零食，烟，袜子，内裤，蔬菜，水果……

满满登登，没有她的一件。

……

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却足以撼动一个被困在婚姻里的家庭主妇。

林华感觉到羞愧，人到中年的执拗，甚至连一句对不起也做了这么久心理建设才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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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0

芳华对林华那天的抱歉并没有放在心里。

倒是林华先沉不住气了，他坐在客厅等芳华下班。

门把扭动的声音，芳华回来了。

“怎么了？”她似乎感受到一丝不如往常的气氛。

林华也不做铺垫，开口问道：“芳华，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想跟我离婚。”

芳华似乎也预料到了这一天的到来，她俯身坐到桌子的另一端：“林华，我希望能得到尊重和爱的。不管是婚前还是婚后。”

“所以是我……”林华想反省一遍。

芳华打断，“申知。”

轻飘飘两个字，落在黑暗里砸出震耳欲聋的回响。

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林华呆滞地坐在客厅抽烟。

“睡吧。”芳华轻声说。

她进了屋，林华失了眠。

除了那些细碎琐事，芳华口中吐出的两个字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场沉默的争吵，因为一个女人，申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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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1

林华还是小员工的时候跟着公司一个老师傅后面学技术，经常去外头出工。测距离，看布局，画各种图纸。都是又苦又累人的活。扛着好几十斤的东西不说，还经常性地加班加点。于是这份工公司里只有林华和老师傅在做，可不知怎么的，后来还招进另外一个人，还是个女人，

就是申知。

进来第一次她就熟络地跟林华打招呼：“哥，以后多关照啊。”

林华略显生疏，忙摆手：“别别别，都是同事，应该的。”

一个刚来的瘦弱女人，林华自然不好意思，于是出外活时林华也礼貌性地帮申知拿仪器。

申知也不客套，跟在旁边直接说：“辛苦了。”

芳华第一次去林华工作地方时就碰上了申知，芳华来给林华送晚饭，给他打电话迟迟不接，她便边打电话边在外面跺着步。

申知从外面吃完饭回来，看到芳华熟悉的很，于是忙上前询问：“嫂子吧，来找林哥？”

芳华一脸诧异，反应过来后笑着点头。

“我领你进去，他怕是忙忘了。”申知自来熟地挽过芳华的手。

到了办公室，芳华还没说话，倒是她先开了口：“林哥，你看看谁来了？”

林华从一堆图纸上探出头，看到来人脸上立即堆满笑意：“你咋来了？”

芳华调侃：“这不是怕有人饿死。”

林华接过饭盒，笑吟吟地回她：“这下饿不死了。”

芳华被逗笑了：“吃吧，我回去了。”

“路上小心。”林华挥挥手。

芳华刚出门便听到里面有个声音：“呀，林哥，嫂子这手艺真不赖呀。换作是谁，都幸福死咯。”

如此一句话，却让芳华脑中响起不详的警告。

林华回来时芳华还没有入睡，她调侃地说：“跟那女孩挺熟的嘛？”

“哈？”林华一头雾水，“同事呀。”

芳华不想说出第六感这种话，于是直言：“不管怎样，我只希望你们保持距离。”

林华看着她这严肃的样子，知道怕是醋坛子被打翻了，于是乖巧地点头，将芳华拥入怀中。

申知是个不错的工作伙伴，细致认真，严谨用心。

两人在老师傅的指导下配合得有模有样，但对于工作之外的场合林华也是有意的保持距离感。

此时他刚推掉了一个下班后的聚餐，申知迎面走来笑着打趣：“这么早回去莫不是怕嫂子知道生气啊。”

“那是当然。”林华整理好衣服，继续说：“我可是妻管严，乐意得很。”

明摆着是一句明晃晃的护妻的话，申知当然明白：“真是个好男人。”她走过去笑着拍拍他肩。

倒是老师傅乱点鸳鸯谱，退休礼上喝的有些多，席间举起酒杯跟申知说：“要不是林华结婚了，我铁定给你俩做个媒人。”

此时林华跟芳华感情甚好，听这话自然是不乐意，但奈何对面是师傅，只能打个哈哈：“您老人家喝多了。”

申知倒也不开脱，反倒应声：“我也想啊，但怕是没这福气咯。”

众人听了乐得东倒西歪。

今天的酒局芳华是知道的，担心林华喝醉，还提前过去了趟。

林华扶着醉醺醺的师傅出了门，老人家口里还在不断嘟囔，他随手拦了辆车，跟司机报明地址便将师傅扶上了车，转头朝芳华那边走去。

“没喝醉吧。”芳华皱起眉毛做出生气的模样。

林华投降式地举起双手：“我哪敢多喝。”

芳华白了他一眼，挽起林华伸过来的胳膊。

“走，回家。”

“林哥。”申知从后面追出来，看到眼前身影后又亲昵喊了声，“嫂子。”

“丢三落四，衣服都忘了。”申知看向林华，“喏。”

芳华伸手接了去：“谢谢了。”

说完拉着林华头也不回的走了。

回家后芳华黑着脸把外套扔进了洗衣机里，林华不知所云。

芳华怀孕时整个人胖了一圈，大着肚子走路也变得沉笨。

林华确实是个好丈夫，从得知芳华怀孕后的每一次产检都没有落下，工作结束后一刻也不停留地赶回家。

生产前的当天林华焦急的在手术室外走来走去，随着一声啼哭，一个新生命降临。

林母忙上前问：“男孩女孩？”

听到医生回答后显然不太满意，“我看怀时肚子圆鼓鼓的还以为是个胖小子呢。”咕囔的嘴还想说些什么被林华呵了回去：“妈，你不要这个时候找事干。”

月子期间林母来家照顾芳华，林母本就因为她没生下男孩闷气，结果奶水还不足饿得小孩哇哇直哭，同个屋檐朝夕相处之下就愈发对她不满意。芳华本就是产后恢复期，看到林母的态度自然也不乐意费心讨好，于是林华在两人中间便受了苦。

“怎么了？”申知看他的愁容忙询问。

林华直摇头：“婆媳关系，难题呀。”

“这个时候还是多多照顾老婆的情绪好，至于老妈哪时候不能关心。”申知倒是给他出了主意。

林华听着感觉有道理，忙声感谢。

“这有什么，以后有事吱声。”申知笑着拍拍林华的肩。

林华正好此时也陷入水深火热之境，于是跟申知的联系变密切了起来，却不知被芳华闲来无事撞见了对话。

“你什么意思？”芳华指着手机的聊天记录怒喊，“你跟一个外人讨论你老婆的奶水你没事吧？”

“我这不问问她吗？怕你着急上火。”林华看她这架势忙开口。

“她是结过婚还是离过婚，生过小孩还是带过小孩？”

“你俩什么关系啊？”

“轮的着跟她说吗？”

芳华一长串的话砸过来，林华听的一愣一愣的，最后也红了脸：“人家也是好心好意。”

芳华听了更是炸了毛：“对对对，就我蛮不讲理……”

林华不想再吵，摔门而去。

第二天两人一起吃了早餐，林华试探性地开口：“不气了？”

芳华边喝粥边摇头，喃喃开口：“没那个劲了。”

没过多久后林华升上了部长，自然以后的工作也没有什么可以跟申知搭噶的，于是，他以为事情就此翻篇了。

可女人的第六感速来不是没有原因的，当一个女人对同类有了敌意，自然是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那时女儿刚上小学，接到孩子后她吵着要吃麦当劳，芳华拗不过她，笑着点头答应了。

女儿在前面蹦蹦跳跳，芳华宠溺的跟在后头，也就是去了那家店芳华才正好撞见约见的两人。

隔着透明玻璃，芳华看到了熟悉的车牌号，车子副驾驶坐着申知。

隔的太远两人的谈话自然是听不清，但芳华看到副驾驶的人打扮得很是精致，衣服的裁剪恰到好处的露出若隐若现的事业线，她先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林华笑着说话，不知说到什么一下子泪水涌出来，哭得梨花带泪。

林华的样子像是莫名其妙，犹豫片刻还是递给对方几张纸巾，对方却顺势倒在他的怀里，林华这下子慌了神，轻拍几下背看似安抚，却是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

芳华坐正身子，倒想看两人下一步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女儿这时候也顺着视线看过去：“妈妈，你在看什么呀？”

芳华这才意识到女儿的在场，忙收回眼神：“妈妈发呆呢。”

这件事到这里就结束了，林华回来后芳华并没有跟他问起，林华也没有主动开口说起。

申知这个人就此之后没有出现，可芳华的心里却埋下了根刺。

自己并没有出轨，林华可能对此感到委屈和更多的不解。

可站在芳华作为一个妻子的角度上，丈夫面对申知这样一个年轻的有活力的女人，纵然他恪守原则，但还是在亲密距离中越了界。

她涌上心头的是生气、愤怒、无助、甚至自卑。

爱和性，婚姻亘古不变的秘密。

爱变的平淡，在日复一日中习以为常。

性随着时间成了有心无力，甚至厌烦，拒绝触碰。

于是婚姻这座围城便有了有动摇的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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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2

我一觉睡醒时两人都已经去上班了，茶几上烟灰缸里堆的烟头可能知道昨天林华的心事。

我仍然没有放弃让两人和好的念头，此时已是第二十五天，我明白两边父母已然做不动两人的工作，于是决定今天的晚饭上来一次谈话。

甚至省去了做饭的环节，我在手机上掐着时间点好了菜，摆上桌后便开门见山。

“我不想你们分开。”我用孩子般的撒泼口吻。

两人愣了下，似乎在组织语言。

“你仍然是爸妈的小孩，我们俩都不会不爱你。”芳华放下筷子，认真的看着我。

林华也望向我：“你是大学生了，我知道你能够理解。”

此刻我低着头，原本想好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晚上我睡不着，跑去了芳华的床上。

我钻到她怀里搂着她，重复问一个问题：你们真的会分开吗？

芳华没有回答，黑暗里，她说：我是一个自私的人，我并不能为婚姻付出很多，很多时候，平常的一些琐事已经耗尽了我，所以我更自我，并不能像你爸那样全身心的投入到我们的家庭里，这样让我很累，对他也不公平。

我知道结局已经定了，芳华也知道，林华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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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3

第二十七天，芳华辞掉了超市的工作，在家里收拾东西寄到外婆家。

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要带走的东西却连两个行李箱都没有装满。

林华帮芳华把箱子搬下楼，没有我的在场，两人的气氛弥漫着尴尬。

“辛苦了。”芳华跟着下了楼。

“以后有事就说，我能帮就帮。”林华顿了顿，还是说出了口。

我在书房里把相册翻了出来，里面有记录我成长的各种留影，还有林华芳华年轻时的照片。

芳华年轻的时候很漂亮，眼睛圆圆的，水灵灵的像朵花。林华站在她后面，挽着她的肩头，笑着偷看她。

收拾好的芳华过来跟我一起看，看着那张合影很久，然后盖上了相册。

说到底，林华从接受芳华的离婚决定，他便也是能够感受其中的关系变化的。

芳华倦了，林华也倦了。

林华之所以不拒绝我想让他们和好的种种行为，恐怕只是不想辜负我作为女儿的心意。

没有人希望家庭破碎，狗血的事情并没有存在，而在这段濒临倒塌的家庭关系里，他并不希望让我感觉到我没有试图修补，努力挽留。

人有时难免会有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想法，所以，林华和芳华都没有阻拦我。

最后在这里吃的一顿饭是林华下厨的。

酸菜鱼、糖醋排骨、蒜蓉虾、红烧肉、土豆炖牛肉、西红柿鸡蛋汤。

一大桌菜没有放一颗辣椒。

芳华看到后明显惊到了：“你俩能吃下吗？”

“抱歉。芳华。”林华从厨房出来解下围裙“我都忘了，去你家第一次妈就说过，你不吃辣。”

“咳……还说这干什么。”芳华说完借口去洗手，拧开水龙头的时候泪也落了下来。

如果从一而终的将彼此放在心上婚姻可以继续吗？

芳华和林华都不能得知。

人永远都是矛盾体，爱情可以是率性洒脱的，婚姻中却渴望安定踏实。

芳华原本是鲜活的，可她的喜怒哀乐在一点一滴地融进生活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中。

在需要安抚，需要交流，需要尊重，需要同频的时刻中被林华忽略。

林华也是热烈的，他始终如一地站在芳华的立场，可工作和家庭的天秤随着时间出现偏差，他奔波在繁忙的工作间，逐渐无法理解芳华的别扭和偏执。

或许冥冥之中，两人早已做好了决定。

只是当我一遍遍追问分开原因时，两人不约而同地站在统一战线，仍然是默契的，两人绝口不提对方的错处，算是保留好彼此作为父母在孩子心里的印象，所以一直以来我才会如此执着于让两人和好。

这就是一件开弓没有回头箭的事，从他们决定好跟我开口时，事情注定永远都不会出现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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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4

第三十天。

那是最后一天，他们走进了民政局，上次办的业务是结婚，这次是离婚。

民政局外面的台阶上有刚登记的新人开心的转起来，芳华和林华并肩走出来，跟新人说了声：新婚快乐。

“去吃碗面吧。”林华开口说。

于是两人去吃了碗开在老居民楼里的面，价钱从四块涨到了十块钱一碗。

芳华刚学做饭的时候很多次把菜炒糊，两人坐在饭桌前大眼瞪小眼，最后笑着出门来这摊子上吃面。

两碗面端上来，热气腾腾的，不一会儿就朦胧了眼睛。

好像就是很平常的一天，只是这一天下了雨，没有好天气。

那天翻相册的时候其实我还翻到了一封情书，林华写给芳华的。

已经泛黄的格子纸，密密麻麻的写满话，工工整整的字迹，写了洋洋洒洒的好几页，最后一句是：芳华，你愿意跟我来雅安组建一个家庭吗？

答案已经很清楚了，芳华来了。

她并不喜欢地面潮湿的感觉，并不喜欢雨水打湿脚的触感，并不喜欢下过雨的空气，也并不喜欢晒的被单衣服潮湿发霉的味道。

芳华不喜欢下雨天，却跟着林华来了雅安，这里有着漫长的雨季。

少年夫妻老来伴，携手相看两不厌。

可世上真正做到的又能有多少？

先爱己，后爱人。

这个道理，芳华过了半辈子才懂。

芳华的前二十年奉献给了爱情，奉献给了家庭，但往后的这几十年，是芳华一个人自由随性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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