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尚牛仔裤

网络插图

□刘腊梅

我是伍小鱼的粉丝，我俩在一条巷子里出生，一条街上长大，从小学到高中都在一个班，有时候也会挤在一个被窝里睡觉。在那个人人追逐刘德华的年代，我只追逐伍小鱼。

在伍小鱼的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明星气质和王者风范，她说话对错都像真理，仿佛是从哪本哲学书上搬来的，又像是自己深刻的人生感悟，尽管我比她长半岁，但她已纵横霜雪。比如，有一次她突然问我：“你知道为什么我的语文比数学好吗？”我摇了摇头。她神秘而严肃地说：“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磁场，像电的正负极，有的相吸，像我和语文老师，有的相斥，像我和数学老师。语文老师一出现，我就只能围着他转。他的话春风化雨般，我能感受到他要表达的情感，能明白他想说还没说的话，我们的思想同频共振。”我听得似懂非懂，“春风化雨”这个词是语文老师经常挂在嘴边的，“同频共振”是物理老师说的，她怎么就把两个不同门类的知识串联在一起，而且引发一套玄秘的逻辑思维？我只知道她右脑比左脑发达，我还知道，语文老师长得比数学老师帅多了。

但不管怎样，我和伍小鱼的磁场相吸。上高中的时候，伍小鱼不想上自习课，就问我敢不敢去上网。那会儿电视正演《流星花园》，我们都喜欢言承旭。她敢的我当然敢。于是她请病假，我主动请缨陪护，伍小鱼带我从学校侧面一处小商店悄悄溜出去，店主人和伍小鱼熟络得让我吃醋。我们到校外找了一家网吧，看F4和彬菜的虐恋，我俩在网吧哭得稀里哗啦。哭够了，伍小鱼带我在地摊上吃了碗酸辣粉，称了半斤炒板栗，又买了一个苹果。她让摊主给我们分成了两半，一个啃半个。她就这样带我吃香的喝辣的玩刺激的，快放学的时候，伍小鱼在学校附近买了两瓶维生素，倒进事先准备好的感冒灵胶囊瓶子里，我俩就晃晃悠悠回到了学校。伍小鱼谋事周全，成事有余，头脑活络，聪敏机智。和她在一起，我有种蚕即将破茧化蝶的喜悦和刺激。我越来越想成为伍小鱼，或是伍小鱼的影子。

星期六一早，伍小鱼就在楼下叫我，我从窗户往下看，只见她蹬着一辆自行车，一只脚搁在踏板上，一只脚站在地上，头戴一顶鸭舌帽，尽管那天的太阳很温柔，上身一件淡紫色束腰体恤，裤子是亮点，在两个膝盖的地方，一边破了个洞，一直延伸到大腿处。那身打扮又潮又辣，又酷又飒，是大城市里的流行，让人不敢小瞧的样子。我下楼后，她得意地扬起长腿，问我好看不。我知道她说的是那两个洞。我真诚地点点头，她说早上自己拿剪刀剪的，有个朋友在等她吃饭，问我要不要一起去。我知道她悄悄处了个男朋友，邻校的，我识趣地摇了摇头。她笑眯眯地递给我一个口袋，向我眨眨眼睛，是心领神会的意思，也是早就算准了我不会同去的意思，然后蹬着车子绝尘而去。对于她的方便与不方便我们早就达成了默契。我打开口袋，里面有两块黄油面包，一块花生软糖，还有她的数学作业。

回到家，我找出母亲给我买的那条平庸丑陋的蓝色牛仔裤，拿起剪刀，毫不犹豫地在两个膝盖的地方剪了两个洞。伍小鱼追逐时尚，我追逐伍小鱼。第二天，我兴致勃勃地穿着改装后的时尚牛仔裤去找伍小鱼。她家住一楼，围了一块空地做院子，刚推开她家院子，就听到她妈扯着大嗓门在骂她。那条破洞牛仔裤，已经被补上了两块深色的布，像两条醒目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