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自己的浴室》：65岁球鞋配短袜只是为了“少女感”吗

考虑到本片对伍尔夫的致敬，片名似乎应当译为《一间只属于自己的浴室》。毕竟，影片英文名再明确不过——《A Bathroom of One's Own》，可不就是《A Room of One's Own》的变体吗！而在这个“女厕”已被污名化的当下，遥远的大洋彼岸，一位西班牙女导演却直接把厕所写成了一首赞美诗！

这部导演Lucía的处女长片故事内容很简单，年届65岁的安东尼娅原本是一位家庭主妇，过着照料丈夫、含饴弄孙的平淡生活。或许是从天而降的巨额遗产，或许是出现在马桶里的金鱼，勾起了她儿时的隐秘爱好——蹲在马桶上写写画画。于是，厕所创作，成为她人生下半场的“伟大目标”：在外，她遍访邻居的厕所，进行细致的人类行为观察；对内，她改造浴室，白天和友人喝下午茶打牌，夜晚睡觉搞“文学创作”，一段前所未有的奇幻之旅就此展开！

看评论把影片女主，安东尼呀比作老年版“天使爱美丽”。的确，安东尼娅有着少女般的鬼马与灵动，永远穿着白色的蕾丝内衣与衬裙，眼睛一转嘴角一扬，小主意便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惹人忍俊不禁。不过，可千万别以为她是刻意追求“少女感”卖萌装纯。相反，她从不遮掩爬满皱纹的双眼，密布老人斑的肩颈，还有松弛下垂的胸部。

不过，所谓“少女/少年感”从不只由皮囊说了算。我的视线，就总忍不住随着导演有意无意的镜头引导，沿着女主纤细笔直的小腿一路而下，看见她棉质短袜和球鞋。

如果只是从形象神态上，去塑造一个不一样的老年女子，未免流于表面。

故事的核心当然是：岁至暮年，如果要有一间自己的房间，可以是次卧、书房、客厅、餐厅、杂物房，甚至是下班迟迟不愿离开的自家小汽车，为什么就非得是“浴室/厕所”？藏污纳垢的便溺之所？

从隐喻指向来说，是安身“肮脏”之地，不妨碍心里盛放最热烈的花朵。

而除了意外巧合地回击了“女厕”之污名，导演也有一种“重新定义”空间意味的野心。正如女主的厕所文学所思考的：空间的功能与意义究竟由什么来决定？

如果卧室与伴侣“共有”，餐客厅是“招待之所”，那么家庭主妇的“舞台”也无非从厨房到洗衣房。另一方面，女性所求稀薄，不过是厕所这空间排序里，排名最末的一项。然而选择最末，也意味着颠覆与反叛最为彻底。于是，当女人铁了心在家里的浴室安营扎寨，买下单人床、支起小圆桌，最恐慌的莫过于丈夫。而他的困惑、震怒并非来自于家庭地位的动摇，而是伴侣有了自主性，伴侣选择了“反常规”——而这种反常规不仅“不体面”，也不再以他为中心。

当然了，抛开女性主义的视角，先生们又何尝不是甘愿赖在厕所，从看报藏杂志的时代，一直延续到今天的刷视频打游戏。哪怕逼仄污秽，依旧乐此不疲。因为说到底，不管是公共空间还是私人场域，其他地方再舒适再温馨，都不及这个角落的“完全占有”——正因其空间功能所指向的肮脏与羞耻，也令它的私密性无可比拟。

当然导演还在片尾，给定一个终极答案，那便是童年的报复性补偿。临近尾声，我们看到少女时代的安东尼娅，蹲在厕所写写画画，被修女当众呵斥并把本子撕得粉碎。童年未尽之事，终究要来到成年补课。不过，搞厕所文学创作，也不只是为了所谓的自我补偿，更是用心底最深处的渴望，去对抗老去、对抗孤独、对抗死亡。

“说到底，还是要有钱”，执着于剧情，很多观众留下这样的留言。而这，毕竟也是安东尼娅厕所文学的收笔。的确，正是因为有了遗产，她才可以从容雇佣他人完成家务，自己抽身完成她的厕所浴室漫游。

若按此解无妨。只是，故事里65岁的安东尼娅终究无法重回青春，选择“出走”争取独立。那今天拥有工作的我们，不妨问自己，换取的自由将被用在何处，才不至暮年徒留一场空虚。

作者：黄启哲

文：黄启哲 图：剧照 编辑：郭超豪 责任编辑：邵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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