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缠不清的爱恋(23)

发布时间:2024-11-19 11:40  浏览量:10

(作者 六一居士)

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就遍体鳞伤。

我说的是老实人刘豫。

“你不会告诉我,半途你遇到了狼,跟狼搏斗了吧。”

我给老刘伤口上药水,想开导他。

老刘从进门到现在,脸一直阴沉着,一声不吭,不想搭理我。

“没事,皮外伤。”老刘淡淡地说。

“看起来是皮外伤,就不知道谁把你弄伤的?”

我想套话,老刘却静静地看着地板,锁紧嘴唇。

其实我基本确定了答案。

给他上完药,我就出去看店,因为外面有人喊付钱。我以为老刘稍后会跟着出来。结果,半天不见他出来,当我进去看他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还打起呼噜。

我没打扰他,他这副忧伤表情,让我愁眉紧锁、忧心忡忡。

我对他是理解的,他不愿意说,这说明之中的苦涩难言。

正因为他深入困境,我更要了解清楚。想想,老刘无非不想把他的家庭麻烦,引到我身上来。

但是我们是什么关系,我誓言要跟他同甘共苦,我便有责任关心他保护他。

老刘平时都不午休,今天睡得这么沉,一睡竟然不知道时候。

天黑了,我开始做晚饭,我笨手笨脚的,把东西弄得响当当,老刘没多久被我嘈醒。他爬起来,看着我,先是微微地笑,但什么也不做,静静坐着。

做饭我实在不在行,老刘见我实在笨拙,西红柿都切得大块小块,他终于忍不住走过来帮忙。

帮忙之前,他从后面抱着我,头靠在我背上。这本该是我的动作。

他喊了一声:老公!我想你。

此时,我知道他心得到慰藉,灵魂踏实。

老刘开始认真做饭,地方小,两个人挤在一起干活反而累事。

又因为是星期六,客人会比较多,我没一会就要跑出去看店,留下他。

我在等一个机会,今天老刘回洪山发生的事,我不能不闻不问。这次是轻伤,那下次呢?

吃饭的时候老刘吃得很快,也很多。他那认真对待食物的样子,让我不好开口。吃完饭,老刘回卧室洗碗,他还安心在里面搞起卫生。其实,我怀疑他想躲我。

八点多,老刘就关店,建议我们出去走走。我同意了,难得他愿意出门散散心。

走了一会,大家显得不知说什么好。终于走得累了,我们坐下来,我没追问他,老刘自己开口讲了。

事情是这样。

老刘早上回去,一家人团聚,和睦地度过大部分时间。一起吃过中午饭后,老刘有意使开三个孩子,让他们出去外面买材料,要熬绿豆糖水。

今天,老刘送钱回家是事实,但不是主题,真正的用意是谈离婚的事。

屋里就只剩下老刘和阿芳,老刘母亲下半身瘫了,出不了卧室。老刘和气地问阿芳,上周大家都同意离婚,接下来孩子和固产怎么分。

老刘以为跟阿芳达成共识,离婚只差孩子和财产怎么分。

没想到阿芳今天一反常态,她决不同意离婚。她说:我不会跟你离婚,你想都别想。

老刘完全懵住了,始料未及。

老刘以为她贪得无厌,一再让步,把房子让给她,把所有存款都给她。

但阿芳就是不愿意离婚,态度坚决。

说着说着,老刘就生气,骂阿芳无耻,出尔反尔。

无耻二字激怒了阿芳,她反驳老刘,她说他承认自己无耻,但也不见得老刘比她高尚。她开始嘲笑老刘是个变态。

老刘十年来第一次如此生气,跟她对骂起来。

他骂阿芳不守妇德,跟无数男人乱搞关系,玷污门庭,使孩子蒙羞自卑,让家人无颜面对好朋亲友。

阿芳也一样怨气载天,她对老刘的恨早根深蒂固。

她认为今天家庭的局面,她道德沦丧,人格丧失,孩子对她嘲笑鄙视,都是老刘一手造成的。

这些放在他们心头十多年不敢说的话,在不到半个小时里,全盘说出来。

两个人越说越激动生气,语言不够力度,他们开始动起手来。

阿芳已经不是第一次对老刘动粗了,先是她恶狠狠推老刘,刮他脸。

老刘这么笨重都能被推倒,可想这女人有多可怕。

怒气冲天的老刘,终于敢于反抗,他爬起来,就去推这个恶女人。

多少年他没碰过这个女人,今天一碰是发自愤怒和报复。推了她一下,老刘没出尽全力。

阿芳见老刘反抗,彻底歇斯底里了,她用他最有杀伤力的指甲,瞄准了老刘的脸,练过九阴白骨爪般的她,一旦爪子碰到老刘的脸,务必见血。

老刘一向很有原则,他不会打女人,打女人的人男人他从来都看不起。

老刘的母亲,是个苦命的女人,因为对母亲的爱与尊敬,老刘认为妇女是弱势群体,需要保护。所以,面对河东狮的阴爪,他本能地躲,没去对抗。

然而,并不是每次都能避过阿芳的“猎杀”,老刘被抓得遍体伤痕,血染红了衣服。

老刘的母亲耳朵灵便,她在房间开始骂阿芳,见起不作用,她哭喊起来。这些不能阻止这个女人的疯狂。老刘母亲85岁了,常年躺在床上,多年的病痛,让她下不了床。阿芳在家庭里,最怕婆婆了。婆媳关系是一直不好,但阿芳一路对婆婆还算尊敬。

正在老刘逃得不能再逃,三个女儿突然出现在门口。大女儿小丽以最快的速度,挡在老刘的面前,毫不畏惧,恶狠狠地对阿芳说:你有什么权利打我爸,你这个坏女人。

紧接着,两个小女儿也勇敢地挡在老刘面前,跟着小丽的话,重复一遍,很用力。

“你爸不要脸!”阿芳再疯狂也不至于对孩子动手。

“你才不要了脸,你不是我家的,你不是我妈。”小丽这话恐怕不是一时想起,她打心底不希望有这样的母亲。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走开。”

阿芳感觉自己受冤,认为老刘在背后经常说她坏话,致使孩子背叛她。

孩子的反抗让她更加恼火。

“你再敢打我爸,我用扫把打你。”小丽不让步。

此刻,女儿的行为让老刘多心暖,又多心寒。

捍卫父亲的人生安全是对的,但对母亲不尊不敬又是不能纵容的。

阿芳听完这话,脑袋都大了,一个已经跟她长得差不多高的大女儿,会反抗自己,甚至说要打她。

凄凉感渐渐代替愤怒,阿芳感到孤立无援,这个家,已经没人跟她站在同一战线。

丈夫要离婚遗弃她,女儿要拿扫赶她。

如此推想,数年后当小芳没有了劳动能力,还会有谁照顾她,如何善终到老。

“爸,你回去吧,你不能再呆在这里,任由她欺负。”小丽见阿芳停下来思考,赶紧劝老刘离开。

这样的场面,老刘即使有一百个心,一百个心都会碎掉。

这个家因为他,现在变得支离破碎,再没温暖可言。从

此之后想必一家人不能再平静过日子。

老刘带着伤痕,匆匆离开了家。

这是九月,他却感到全身发冷。

听老刘慢慢讲完,他脸上没有泪水,只有哀愁,只有困惑。

讲完了,他也累了,头埋在我膝盖上,无力地说:老公,我怎么办?

是呀,老刘该怎么办,我想了又想。

我认为离婚是最好的选择,否则老刘还是会继续跟阿芳发生冲突,孩子也会。

但我不敢这样告诉老刘,因为我害怕,离婚这个选择会不会带来沉重的代价。

听完老刘这段暴力事件,我们很长时间不得释怀。

最后,竟然是老刘勉励我,他对我说:

“没事的,我会处理的,你不要去想了。这事与你无关。”

“老刘!有问题我们一起面对,一起解决。你所有的事,都跟我有关。因为,我也是你家人。”

我抓住老刘的手,眼睛红红地看着我。

星期天的下午,我跟在老刘下棋,是我建议的。

老刘这人比较沉,下棋能静下心思考,每一步他走得小心谨慎。幸亏我看过学象棋的书,在布局和战略上有所领悟。

下了好几局,都是我勉强赢老刘,这使老刘变得非常有斗志。

“康溆!”突然有个熟悉的声音,在门口传来。

我自然望过去,原来是我班的几名男同学,他们各自拎了大包小包,看起来逛街买东西了。喊我的正是我舍友小强。

都成年人了,我经常不回宿舍过夜,宿舍的人已经习惯。

他们知道我在外面有兼职,不过他们不知道我做什么,住哪里,因为我很少讲起。遇到非回答不可的情况,我就说谎。

我站起来招待他们,他们自然会问起我怎么在这里。我说:“我在这里帮忙看店,这位是我亲人!”我指了指老刘。

“你又说你没亲人了。”小强突然说,他对我性倾向怀疑过。

“他是我姨丈的弟弟。我平时喊他叔。”我指了指老刘。

“那就是亲戚,不是亲人,拜托别犯这种低级错误。”小强习惯了跟我开玩笑,也不知他说这话带什么心思。

“对我来说,他就是我亲人,而且没人比他更亲了。”说这话,或许只有老刘能懂。我怕他们发现什么,

赶紧补充说:“在武汉,我就只有他一个亲戚了,在这世上我的亲戚和亲人,就那么两三个人。”

我这话说得小强不好意思,其他同学都推了推小强,示意他别太过分。

家庭的事是我的伤疤,他们都知道。

“小溆,你平时不在宿舍住,你在外面住,就住这里吗?”小强问起,打量起周围。

“是呀,你是不是还想问我经常跟谁睡在一起?”我突然想,掩饰自己,欺骗别人,还不如用玩笑方式让大家笑笑置之。

“是呀!不能问,还是你不方便说。”大家都笑了,不认为问题是尖锐。

“小强,你特殊的癖好怎么还没改,专挖掘人的私隐。你不做间谍太浪费你这方面人才。”

“谁让我对你感兴趣,你又不陪我睡!”小强阴阴一笑,大家觉得放轻松,往小强身上擂。

老刘变得很高兴,这时他走到冰柜,给大家拿汽水。

“来,同学们喝汽水,天气热解解渴。”老刘热情起来。

同学们都不好意思,看看老刘,又看看我。

“喝呀,没毒药的。没看见他拎着汽水,能不累?”我说。

同学听完都乐呼呼接过汽水,说谢谢。老刘要转身进卧室去给同学拿凳子。

几名同学怕太麻烦,劝老刘别太客气,他们决定要离开。

临走前,小强在我耳边悄悄说:“小溆,你亲人挺可爱的,看到他总让我想起周主任。”

这几年我的变化,都呈现在这位同学面前,小强对我的事挺敏感的。

正因此我故意隐瞒自己,也渐渐疏远了他。

平时我都不呆在宿舍,上课也一个人坐在最尾。

然而相识一场,小强对我还算毕恭毕敬,他一路关心照顾。老周跟我亲近的时候,小强屡屡给我出点子,那时他已经怀疑我喜欢男性。

今天,我想他的话,多少有试探的成分。

对我刚才的表现,老刘格外感动。同学们离开后,他对我说:“为什么你说我是你亲人,还说没有更亲的了?”

“本来就是,要是民政给注册,我们早就是法定的爱人了!”

老刘美滋滋地笑,柔情地说:“你真的想跟我一起过?”

“你不想?”

“想呀。”

“这不仅是想,还应当是现实。”

“那好,我们以后就一起生活。”

“五十年不变!”

“嗯!”老刘紧紧握住我的手,像个好羞的女人,遇到求婚的心意郎君。

老刘虽然被那个肥女人抓得到处是伤,但都是皮肤伤,不致命。

所以,吃过晚饭,我又打算回学校。

我们都习惯了周末才一起生活,聚离总有时!但离开的时候大家还是恋恋不舍。

在卧室,我抱了又报他,吻了又吻他。而老刘,用那留恋的眼睛送我到路口,走了许远。

我今天是走路回校的。刚到校门口,就有公交车停下,乘客鱼贯而出。

前面有个人,眼熟,只有背影,我不确定是不是他。

他跟另一个女的走在最后,速度相当慢。

看得出他们有些暧昧,但又没过分动作。很快,我认出他们来,那个女的正是麦当劳所见的那位。我放慢了脚步走。我无非想知道贾容生跟旁边的女生是不是在谈恋爱。

他们一直往前走,一路轻声细语,没留意我在后面。到了树荫茂盛,光线不足的地方,我看了他们手牵在一块。看来是初恋中的男女,没多久见前面有人,他们又迅速把手松开,腼腆得很。

没走多久,因为宿舍在不同方向,我不再留意他们。不过今天看到这些,我不免联想到老周,猜想到他跟贾容生关系融洽,是不是因为我。此时,我彻底不怀疑周演还会找其他男性。

第二天,上完早上第二节课,我手机响,班主任让我过去办公室一趟。

上次拍的录像,费用这么快就拿到手。班主任一分不少地全交给我,让我跟其他人商量,看分了它,还是大伙继续吃大餐花掉它。

我刚接过钱,打算马上离开,因为总担心周演会突然走进来。

班主任见我有些心不在焉,突然认真地问我:

“你跟周主任是不是闹矛盾了?”

我很意外,不知道如何回答她才好。

班主任见我吃惊不语,又继续说:“我早上让他把钱转交给你,因为等下我要出去开会,明天晚上才能回来。他发很大火,说你是你,他是他,关他什么事。”

“是我的错。”我听到这,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还说,以后少在他面前提起你。这才多久,前两天他对你评价不知多高,在办公室说你是他徒弟,是他的骄傲。”

我心里很难受之余,也在为周演担心,他这样在别人面前流露他情绪,作为一个学生领导,他难道不担心别人猜疑他。

“前阵子周主任本来给我安排一些事情,我违背他,事情对他蛮重要的。所以……”我找了借口。

“所以周主任就生你气了?”

“嗯!是我不好。”

“老周!”班主任突然瞪大眼,往我身后看。

我紧接着回头,看着老周阴沉着脸看我们两个,想必他听到我们刚才的谈话。

我刚想跟他打招呼,他却转身回他办公室,很冷酷的身影。

“周主任,他会这么小气,生你的气?我还第一次见他为学生这样。”班主任偷偷地对我说。

我低下头,深感自己说多错多,不如沉默。

班主任因为年纪不算大,人也没什么架子,跟我关系一直如姐弟,她又替我们担心地说:

“你接下来,给我好好讨好老周,务必使他开心起来,不然这领导又给我脸色看。”

班主任以姐姐的身份命令我。

接着,我离开办公室,因为我还有课。路过老周办公室,正看到他拿着杯子出来倒水,我们的距离不到一米。

我望着他,刚要开口打招呼,他却不再看我,速度从我身边掠过。

我回头看班主任,她对着我摇摇头。我感动压抑,赶快脚步离开。

“老周,你生什么气!”我听到班主任的声音,但我听不到周演的回应,我已离开。

我想,也对的,这不是他小气。而是我的选择。我伤透他的心,他不理我正常。我感觉到他决定离我而去,走一条互不关心的路。

下课的时候,我约了拍摄录像的成员,商量酬劳如何处理。有的人忙考研,有的人忙联系单位实习,所以大家难以凑在一起庆祝,于是决定把钱分了。

分了钱之后,大家一起离开教室,去饭堂吃饭。没想到老周也走得那么晚,我们从不同楼梯下,但在一楼的时候撞到。同学们自然跟周主任打招呼。

老周在同学们中口碑好,容易相处,人缘也好。

同学都不怕他这个领导,反而喜欢缠住周胖子,聊东聊西的。

老周跟几个同学走在前面,我跟他招呼都没打,一个人落在最后。

走了一小段距离,有同学回头,见我落后几丈元,对着我大喊:

“小溆,你走那么慢干嘛!速度跟上!”

老周也跟着回头望我,然后利索地回过头。

我听见他对同学说:不理他!我们走!

这话使同学很意外,偷偷回头看我,给我打表情。

然而,这一段路是唯一的,我没有选择,走得更慢,落后更远。

直到我们要去的方向不同,老周头也不回地跟同学告别。

我无奈地观望着!

一起吃中午饭的时候,面对他们苦苦追问,我难以找个完美的借口。

最后,我干脆开玩笑的说:“周主任想非礼我,你们信不信。”个个听完,做呕吐状。

老周越对我摆出一种隔绝,厌恶的情绪,越让我感到不安。我考虑的是,他没必要这样做,多加些表达,这样反而对他没好处,适得其反。

想了想,我鼓起勇气,给他发了条短信,写道:很对不起,我知道我是多么无耻与肮脏!我这样的人没必要让你生气,你也没必要为我这种人而感到痛心,以后要是遇到你,我自己主动跑开吧!希望你也能坦然。

这或许是我为他能做的事,我不想他在办公室被人笑话他,他同学传开。

老周居然快速回复了,很简要的三个字:你混蛋!

我安心接受他的辱骂,理应的。

我以为他会不理睬我,没想到,过不了多久他又给我发短信,写道:你太伤我心。

冥冥中注定我跟周演缘分不浅。

高校每年都流行各种互动与竞赛,比如篮球赛,知识竞赛,科技模拟,电子竞技赛等等。

有一天我被孙主任叫了去办公室。被叫进来的还有几名同学,都是熟面孔。几乎都是之前拍摄小组的成员。

原来,孙主任让我们成立个工作小组,参与今年十所高校联合举办的“大学生自主创业”DV竞赛。

DV主题要求真实,具有教育启发意义,具有新时代创新精神,时间为一个月。系让我们大四学生来负责这次竞赛,考虑到我们课程压力不重,这也是一次难得的锻炼机会。

2002年那时候DV这个名词不如今天流行,但有一部分已经有先见之明,开始重视这块。日后证明DV发展短短几年,成了新时代必备的元素,成为像电视机一样的普通事物。

另外网络DV能迅速让一部分人蹿红,比如后舍男生、胡戈等等。

参与会议的还有周演副主任和曾教导,坐在这里几乎是前几天参加庆功宴的人。

孙主任是个较严厉的人,他说话时大家都不敢吭声。

要大家发言了,大家也是小心谨慎。孙主任解释一番,然后时间给大家讨论,他走了出去倒茶。旁边的同学悄悄对我说:他不想参加,一个月太长时间,他要准备考研。

其实我也决定退出,因为老周是小组里的人。孙主任回来后,让大家发表意见,想了解大家有什么想法,有什么好的材料,或者构思。

没想到,我旁边第一个站起发言,他要说要求退出,理由是为考研腾时间。

孙主任点点头,并不为难他,说会让曾教导继续物色新人选。接着,我受了刚才同学的影响,站起来说我也要退出。

其实我本想开完会,再表态的,但此时按耐不住。

“不行,你不能退出!”孙主任突然变得铁面无情。

“我有理由。”我说。

“有理由也不行,你一定要参加。”这话不知道孙主任偏爱我,还是出于什么原因。

此时气氛变得尴尬,我站着不敢坐下去。

孙主任收拾表情,跟坐在他旁边的周演交头接耳起来。

老周听完点点头,有力地看着我。

“接下来的事,由周主任布置,你们有事跟他反应,这是我们系第一次参与这类型的活动,务必做出成绩。”

说完孙主任最先离开会议室。接下来,显然是老周接着主持会议,他也没了往日的平易近人,严肃地问我:“康溆同学,你为什么要退出,说说你理由?”

“我家庭经济困难,我刚刚找到了兼职,签了临时合同。我怕我会应付不过来。”

“噢!”老周眨了眨眼,若有所思。

“我给大家讲明白吧,这是一次机会,不是一次任务。需要给有实力有兴趣有时间的人来完成,学校认为你们是人才才决定给你们这次机会,我们不勉强任何人。”

“我们根本没想到你们会放弃,现在问题竟然成了我们乞求你们别退出,真荒谬。所以,我不多说,谁不想参与这次活动的,谁现在可以离开,不过老实说,作为领导,作为导师,我们对你们很失望。”

周演说完,我旁边的同学第一个站起来。其实大家都可以理解他的,他要考研,而且不是考国内的,时间对他来说挺宝贵的。

我鼓足勇气,说了声对不起,也站起来,跟着旁边同学一起离开。

这次活动,也就只有我们两人退出,老周的话无疑圈住大家的责任心。

到了下午,班主任找我,其实我很快想到她用意。

果然是关于这次DV赛的事。

“你怎么不参与,本来系让你当导演,让你策划这次活动。这次活动要是成功获奖,到时你也成功掌握拍摄剪切编导制作等技巧,等你正式毕业你还怕什么工作找不到。”班主任替我分析。

班主任的话多少让我动心,我确实很想毕业后找一份很不错的工作,让自己跟老刘过得好一些。如果这次比赛能获奖,我的就业资本无疑会大大增加。

不过,我的选择还是没动摇。

“真的对不起,辜负你们的期望。我真的忙不过来,我现在有兼职在身。”我继续说谎。

“你老实告诉我,也别当我是你班主任了,当我是你朋友或者你姐吧。你为什么要退出,说实话。”

“我是个没父没母的人,学费生活费一直靠母亲留下的那点钱支撑着。现在情况不太乐观,我想我现在该靠自己养活自己。早点出来社会工作,我就能早点自立。”

这话让班主任沉默了一阵,她了解我家庭情况。

“赢得竞赛会有奖金,我还可以打申请让系给你们经费。”

“不用了,我真的不想去。”

“小溆,这样吧,我借你点钱,你日后慢慢还我吧。你看这样你是不是可以参加这次竞赛。”

我突然感到很难过,想到自己的身世,想到因为老周而多次拒绝与撒谎,让关心我的人对我失望。

没多久,我跑了出去,实在无法面对她。

我怕我真的会在她面前掉泪。

为DV赛这事,我失落了好一段时光,系里也没再找我谈话。

我想事情也就过去,而我也失去了一次良机。

到了星期四的下午,我看书看得很晚,我想看完这本英文版的《傲慢与偏见》再回去。

只有沉浸在书中,我才能找到一种安慰,获得轻松。

我在一个很偏僻的课室看小说,渐渐,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他们都陆续去吃饭,或者活动去。

一本书,就剩下那么两页了,突然一个身影在我旁边,挡住了我部分视线。我本能地朝他看去,周演正平静地看着我。

我说过,要是我遇到他,我就主动跑开。我第一想法是收拾东西即刻离开。但猛地想到,是他主动找我,可能会有什么重要事情,便什么动作都没有了。

周演坐下来,抢了我的书去看封面,然后平淡地说:“班纳特五个女儿的终身大事,是呀!父母不都为儿女终身幸福着想,还想什么呢。这包含着功利与世俗的想法,这可能会让女儿们不理解。看完了,你会问这样的幸福算幸福吗?幸福其实又有谁能给定义?”

说完,老周用暖暖的眼神看着我,良久。

我由不安变得自然,变得炽热,这么短的瞬间。

“傲慢与偏见,通过年岁的增长,阅历的增长,你才能读懂长辈的心思。儿子,我们之间是不是存在傲慢与偏见?”周演有力地说,神情地看着我。

我震撼了,完全想不到周演会用这个称呼。

我无比惊慌,又感动地望着周演。

眼前的周胖子显得何等慈祥,与柔情。

“我发现我还没好好了解过你。我不曾知道你要什么,你喜欢什么,你要找怎么样的人生。过什么样的生活。我以为我替你做主是对的,其实我害了你。我以为我懂你,其实我只懂我自己。”老周摸了摸我头发,大眼睛在我面前如此生动。

这是幸福的眼泪吗!我擦了擦。

“儿子,你活得真苦,长那么大,你说你过过幸福的生活有几天?那次在江汉,我看见你一个人在路边孤零零地走,多无助的样子。我喊你,你不理我,我找你,你看见我就逃跑。接着,我看见你站在江边,站了很久,很久。你想跳下去是不是?你知道吗,要是那天你跳下长江,我也会跟着你跳下去,救不了你,我就陪你走一段黄泉路。”

“爸!”我扑在他怀里,剩下的不是回忆,不是任意泪水滂沱,而是沟通,心与心在一起的感觉。

“之后,你就一直有意躲着我。我跟你一样,那段时光我很孤独,很难过。我经常在办公室看你下课,留意你当天心情怎么样,下课后你会往哪走。当我发现你跟女孩子谈恋爱,我一点都不难过,我替你开心,我兴奋得会睡不着。“

“我终于看到你,可以开开心心过着,这比什么都重要。我在想,我没了爱人,但换回一个健康快乐的儿子,值!”

我抬头看,老周的眼泪也是一滴一滴,接连不断地往我头上脸上掉,比鹅毛大雨还好看。

他还要说,慢慢地,有力地:“这期间,我发现有个学生长得很像你,长得跟你一样高,但就是不会打球。我从他身上找到最初始的你。他家也穷,我亲近他,曾经为他买过衣服和鞋子。我想他会不会也能变得跟你现在一样青春帅气。从他身上,我只不过找到我的回忆,找到某些安慰。”

“但是,很遗憾,他还不是你,我教不会他摄影,他不喜欢我整天讨论文学,他不喜欢我抱他,他喜欢的是小巧的女生。然后我知道自己对你越来越想念,越来越牵挂。”

我控制住眼泪,伸手给老周擦。

他这副伤感的模样是我这辈子最不能忘的。

“后来,当我知道你还是找了男人,找了一个普通中年。我才发现自己不但没了爱人,我连儿子都失去。那感觉就像亲儿子死在我怀里,痛得每天都不想做任何事。你是不知我怎么过的,你真的没看到我消沉的那面。”

“我恨你,非常痛恨你。我骂你不懂得自爱,为什么走回这条路,为什么找个如此普通的人。他凭什么从我身上夺走你!我想了想,既然你不肯回到我身边,我决定放弃你。一次又一次,我挣扎呀!徘徊呀!”

“但总是放不下你,每晚还是睡不着,睡醒了又开始担心你。我是真的舍不得你,自己的儿子再怎么样,也是自己的儿子。你可能不再当我是父亲,但我永远把你当做儿子。”

之后老周没再说话,他肃静地看着飘渺前方,前面仿佛不是墙,而是我们一起游泳的情景,我们一起爬山的情形,我们吃龙虾的画面。

很久,很久之后,泪挥发干了,我开口说话:“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你没对不起我。真的!”

“我不知道你会那么难过。”

“其实,现在再去想想,我也不后悔。都那么大岁数,走过一回也就满足了。”

“你以后还理我吗?”

老周终于笑了,笑得真好看,让我沐浴在晴空中,草原上。

“不理了,也理不起了!”说完,老周吻了吻我脸蛋,我很意外,但更是开心。

“不理更好,反正我孤独惯了。”

天色黑了,老周怕有人会回来晚修,他拉着我手离开。

他要我跟他一起出去吃饭,我竟然不吭一声就跟着他走。

车开出学校后,老周往我身上扔了一包东西。我自然打开看看究竟。

纸袋里是一叠厚厚的人民币,全是一百块的。

“七千五百块!”老周平淡地说。

“你这是干嘛?”

“我说过,我会替你交学费和生活费,我说到做到。”老周很有力地说。

“我都交了学费,现在不需要,你拿回去。”

我刚要扔回给老周,但突然发现他脸色变了,他明显带怒。

我停止冲动,抓紧纸袋。老周接近一分钟不说话,突然他把车停住,摇开了我这边车窗,转过头对我说:

“钱我已经给过你了,责任我也做到了。你要是不要,你把钱扔出去吧!”

周演所谓的霸道,其实哪是伤害。

仔细分析,其实是父爱,是溺爱。

我忽地把钱藏在腋窝下,这动作之滑稽,让老周忍不住笑了。

而我被他感染,愉快笑起来。

“你早该跟我说。”老周启动车,突然说。

“说什么?”我不领会。

“你生活上有困难。”

我想起来,老周原来惦记这个,他以为我真的为了摆脱经济困难找到兼职而放弃DV赛。今天他能主动找我,想必也是出于此。

我为我的谎言感到惭愧,我对老周这样,他还依旧关怀牵挂,让我感动万分。

我换另一种思维去想,其实老周愿意帮忙我,并且从过程中他会获得满足。就像父亲处处为儿子着想,替他排忧解难,花点钱自然是毫无怨言。

“那你有什么好建议,你知道我一直想靠自己的努力去赚钱,你是不是有什么捷径可以指引我走。”

“你要快速赚钱,还是想靠真本事赚钱?”

“都可以考虑。”

“快速赚钱,我知道会也不可能教你。靠双手劳动嘛,我倒可以给你安排一份差事。”

“你的办法还真多。”

“那当然。”老周微风凌然的样子,还真让人看得舒服。

很亲切的这一幕,让我回想许多往事。

平日我不敢去想,但现在控制不住。

老周也不知道要把车开到哪,他突然打开车的CD,挑选第九首歌曲。

这歌我没听过,不过在副歌部分老周跟着旋律唱了起来,引起我注意。歌词我留意,我觉得周演是唱给我听的。念着这些歌词,我便知道老周这段日子的心里路程。后来,我疯狂去挖掘着首歌曲,将歌词倒背如流,这首歌曲是姜育恒的《其实我真的很在乎》。歌词有必要写出来:

我不哭

/是因为心痛在向勇气求助

/我潇洒

/是因为除了潇洒别无他途

/不能表达我的痛苦

/不容许犯这样的错误

/失去你象失去世界一样无助

/拥有你才有我该追逐的路

/好想哭

/爱人和被爱一样铭心刻骨

/好糊涂

/就这样放手你和我的幸福

/不能埋怨我的付出

/不得不承认已经结束

/远离悲伤换一条路一样辛苦

/谁能够沧凉一生毫不在乎

/其实我真的很在乎

/这辈子还有没有我的幸福

/一个忍受寂寞的人

/明天还能不能面对无尽的孤独

/其实我真的很在乎

/不愿意夜夜用买醉来弥补

/一个隐藏伤痛的人

/今夜还能不能安然渡过寂寞的路

唱着歌的老周,还会泪光闪闪,仿佛置身在深夜的寂寞中不得释怀。让我看了想抱紧他,为他驱寒取暖。

老周把车开进汉江,来到一家大饭店。这饭店最熟悉不过了,我们来过许多次。

“为什么大老远跑到这里来?”我明知故问。

“恐怕今晚来这里我才能吃得饱。”

他吃的恐怕是回忆。

老周拿着餐牌要开始点菜,我突然有了个注意。

“拿餐牌来,凭什么次次都是你点菜,我就不能做主。”我喊起来。

老周很意外,睁大眼睛看我,然后把餐牌递给我,服务员跟着我走过来。

拿着餐牌,我极力想周演喜欢吃什么。想来想去只想到两道菜,我猛地发现,自己对周演的了解远不如他对我的了解。老周因为迁就我口味,他口味很接近我了。

不知道点什么,于是我看价钱便宜的点,像手拍黄瓜、凉拌皮蛋,才十多块一份。

老周终于忍不住了,说:“大老远来这里就吃这些东西,你不懂就让我来。”老周要抢餐牌。

“你懂什么,现在不流行吃肉,吃清淡好。来这里难道就为了吃招牌菜,享受环境不可以?”我没把餐牌递给他,很不给他面子。

“不用餐单我照样能点菜,服务员你们这里有石斑吗?”老周转向服务员。

“有。”服务员热情走到老周身边。

“来一条一斤半左右的石斑。再来份酱骨架,我还要太和鸡。煎虾饼有的话,给我上一份。汤的话,要乌鸡人参汤。”

服务员在疯狂写字,我着急了,赶紧喊:“等一下,我不同意。”

“不同意也没办法,服务员不要理他,按我说的叫厨房做菜去。”老周打断我。

服务员低着头,没看我一眼,边写着字边走开,生怕回来会改单。

看来从各方面我是不如老周,服务员都怕了我。我倒像来闹事,而不是吃饭。

“为什么老要我听你的,你就这么爱做主张。”我还表现不满。

“因为你没我懂得多,听我是正确的。爱做主张,是因为替你着想,不想你做错事。”老周利索地回答,很有说服力。

“你就是看不起我。”

“你看你这无风起浪的劲,我管你就是对的,我擅自做主就是对的。”

我变得词贫,再争辩自己就是无赖了。

老周见我住嘴,得意地笑了笑。

过来一会,大家安静了,可这安静还不如刚才争吵痛快。

“你还想不想参加DV赛,给我说句实话。”吃饭前,老周问起。

“有什么好参加的,都已经在大众面前变态拒绝掉。”

“我觉得挺好的,这是不错的机会,对你日后就业会有帮助。”

“你想我参与,我偏不参加。”

“你不用装,我知道你想什么。”

“你又知道我想什么?”

“你就是想少跟我接触,你才退出,你是因为我才放弃这次机会的。”

老周真厉害,让我不得不佩服,他的话准确无误。

“你怎么会这样想?”我一改语气。

“因为你现在有朋友了,你不适合跟我多接触。多接触会使你心烦意乱。”

“那你知道了,还逼迫我参加。”

“权衡利弊,把握轻重,我是对事不对人。”

“我就爱针对人,不针对事!”

“你太孩子气了!”老周摇摇头,我自己也明白过来,我因赌气而浪费一次很好的机会。

“这不正好,太成熟圆滑就不会是你儿子。”

我的话,将局势峰回路转,老周的单边酒窝此时迷惑着我。

开始上菜了,是我点的黄瓜和皮蛋。

老周坐着不动,宁愿喝茶,也不动筷子。

我只好一个人吃起来。

凉拌的东西,我也不怎么爱吃。但为了不遭到老周鄙视,我决定一个人吃完它。

吃了一小半,我都觉得咽部下去了。

老周阴着脸,把东西拿走,放在我夹不到的地方。他厌恶的表情说明一切,我放下筷子,喝水,没表现什么。

老周点的太合鸡这时被端上来。老周即刻拿起筷子,把我碗端到他前面,然后挑选最好的肉放进碗里。

表情还是那么严肃,直至将我碗装满鸡肉,他才满意。

我知道他要做什么,此时我也把他的碗取,放在我前面。

“听话!”把我的碗放回原位,老周一改语气,温情极了。

我试探够了,闹够了,也不再执著,接过他递给我的碗,开始安心吃起来。老周见我突然乖了,居然表扬我起来。

老周难道嫌我手不够长,当我总吃到一半,他就迅速抓一大把菜肴,往我碗抛。

“看来,你今天也不是装什么好意,你无非想看我怎么在你安排下吃饭。”我话这么说,但我笑了。

“是呀,很久没见你吃饭,你就让我多看几眼。”老周说完又把鸡腿扔过来。

“真的饱了,你还给我夹。”我给他摆了个无辜的表情。

老周满意地笑起来,放下碗筷。

“吃完最后一碗,任务就算完成。”

中途老周说上趟洗手间,其实他结账去了。

“接下来,我们去哪?”老周见也差不多了,拿起东西,要离开。

“回学校呀!”我反应平淡。

老周没多说,开始向门口走,我随后。

上了车,他把车开得很慢,看起来他还不想马上回学校。

“你想带我去哪?”车拐弯了,这路不是开往学校的方向。

“这么早,兜兜。”

“你不会想着,给了我点钱,请我吃了顿饭,要我献身于你。”

无疑,我想到了这事。以往,我们都这样过生活。说完这些话,我不禁想起我们激情岁月。

老周没看我,听完了也没任何反应,认真地开车,看着前方。

我刚才这样闹,他是不是生气了?他会不会以为我怀疑他存心不良。

“我刚才开玩笑的。”我不安地说。

老周突然望着我,突然很苦涩地笑,接着他启动直接载我回宿舍。

这段路程我们都没说话。我不敢再看老周,一直望着窗外。一路,纠结的心里活动。

此时,我如此纠结,对周演还那么强烈地希望继续相爱,又怕辜负刘豫。

车停住了,我拉开门,要离开的瞬间,老周突然说了句话:儿子。

我本能地回头望。

真挚的目光,情深的脸,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我努力笑了笑,离开了车,离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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