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教日记——又是周末

3月25日 星期五

又是周末

上个周末，年老师过来；这个周末，年老师离开。

年老师在房间收拾行李的时候，嘴里一直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我站在门外走廊上，望着渐渐走空的校园，望着远方的山林，眼睛湿润了。

我想：你为什么要来呢？我原本在这里每个周末都很充实。

可是，生活就是这样，分分合合，来来往往。

年老师搭吴校长的车离开时，我特意避开了那种可能让我眼睛湿润的场景。年老师给我打电话，我说：你走吧，我不想送你！

我本来想去二年级教室拿学生们留下来的作业本，没成想教室里还有四五个在打扫卫生的小男生。

他们看见我，一起拥到我身边，七嘴八舌，搞得我都不知道先回答谁的问题。

我催他们赶紧扫完地回家。

我回教室对面的办公室准备改作业，几个男生跟着我走进办公室。他们看见办公室里没有其他老师，胆子就大了起来。有的尝试着坐坐老师的椅子，有的翻看我办公桌上的作业本。

小龙也在他们中间，他身上的灰色毛衣已经脏得有些发亮，他的脸总是跟洗不干净似的。

见小孩子有些不守规矩，我再一次催促他们赶紧回家。

他们离开后，我把办公室的门从里面插上，准备改几本作业。

还没改完半本，一名学生就在外面敲门。我打开门，只见叫潘振佳的小男生抱着数学书站在门口。他说：老师，我有几道数学题不会，你能教我吗？

“当然可以啦！”我把他让进办公室，又插上了门。

一道题还没有讲完，又有人敲门，另一位叫潘振源的小男生也拿着数学书站在门口，他的背后站着小龙。

潘振源说：老师，我也有不懂的题要问你。

我把他让进办公室。小龙也跟着进来了。

我说：小龙，你赶紧回家吧，要不然你奶奶又找不到你了。

小龙还是不想走，我把他拉到门口，告诉他：你奶奶来了，你赶紧回家去吧。

我又把办公室的门插上了。

两个男生坐在一张椅子上，我给他们讲了一道有点难度的数学应用题。振佳是这学期刚转过来的新生，他有一定的数学基础，脑子也比较灵活，虽然3次考试都没有超过90分，但这个小男孩有潜力。振源在班上比较调皮，他今天告诉我，他上一年级的时候，数学曾经得过98分，语文也是98分。

“以前我是学霸，现在是学渣了。”振源的话让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们正讲着题，忽听见办公室门外有门链响动声，那是小龙在外面摆弄门链。

我本不想开门，可是振佳的一句话提醒了我：老师，小龙会不会把门从外面锁上？

我一想，是啊，办公室的锁就挂在门链上，如果小龙从外面把门锁了怎么办？

我赶紧开了门，果然小龙正在摆弄门上的链子，那把开着的锁就在他手里。

我把锁拿到手里，再次催促他赶紧回家。小龙伸着头往里面看，问我：他们在干什么？

我说：他们在问老师问题呢。

小龙说：我也想问老师问题。

我说：现在太晚了，你回家吧。

最终，小龙被我劝走，我看着他走下楼梯。

对于小龙，我是很纠结的。我对他的耐心，让他很依赖我，有时黏糊得让我受不了。就像那一天上体育课，别人都站在队伍里，他偏要跟着我站在一起，当时我真想踹他一脚。

在教室里，他被安排在最后一排，没有人和他同桌，他一个人凳子靠着墙，坐在最后面，与前排的同学相差一两米远。

我上课时，他经常在后面大叫一声：老师，某某某和某某某打架了！

老师，某某某下座位了！

有时，安排学生做课堂作业。大家都在低头做作业，他拿着另一个本子问我：老师，做哪一页作业啊？

他完全不懂计算，完全不知道那些数学题是什么意思。但是他能和我进行简单的对话。他能记住班上同学的名字，往往告状的时候，能指名道姓。

我现在对他也有点不耐烦了，能敷衍的我都敷衍过去，不想和他多说。比如，他拿着数学书乱画，然后跑来问我：老师，是这样做的吗？我说：是的。有一次他发现其他同学写的答案和他画的不一样，他问我：老师，为什么他们做的和我不一样？我说：他们做的是难题，你做的是简单题。

送走了小龙，两个小学生做了几道题，就和我聊起了天。他们教我说苗族语。他们说一句，我学一句。我学得不像，他们两个人就笑成一团。

他们俩反复问我能教他们到几年级。我说教完这一学期吧。他们有些不开心了。那个叫振佳的小学生说：我爸爸妈妈走了，老师也走了，我心里好难过啊！

我笑着说：老师不是马上要走的，要教完这一学期才走。

振源说：老师，你还是教我们吧，一直教到我们上中学！

和他们一直聊到5点半。校园里已经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了。

我把他们送出办公室，目送他们走向大门口。

大门口的大锁已经锁上了，两个孩子无法出去了。此时我才意识到，老师们临走时没有把学校大门的钥匙留给我。

两个孩子知道从哪里钻出校园。他们来到食堂后面的围栏尽头，那里有一截水泥墙与后面的山坡相连。两个人踩着山坡上的凹坑，爬到水泥墙上，然后从水泥墙外顺着山坡再滑到地上。

临走，两个孩子说：星期六中午我们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