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插班”同学武光福的前世今生

发布时间:2025-01-08 07:32  浏览量:2

1976年上高二的时候,我们班来了个插班生,来自西北山里的三山沟村。他身材不高,嘴唇周边长着一圈小胡子,表情略显木讷,给人一种拙于言辞的感觉,不过双眸倒是炯炯有神。据他邻村的同学讲,他上小学时都快十岁了。来插班的时候,差不多二十岁,自然成了班里年龄最大的学生。他比我大五岁,班主任为了治我上课开小差,还爱在课堂上交头接耳的毛病,便安排他和我同桌。结果是每次想跟他聊几句,他都不搭理人。

听消息灵通的同学讲,他之所以能来插班,是因为他父亲是村里的支部书记,与公社教育组组长私交不错。他父亲为给儿子弄一张高中毕业证,便于日后被推荐上大学,趁教育组长下乡办公事吃派饭的时机,把人家请到家中,弄了炒了“小炒”,安排大队会计作陪,几个人开怀畅饮,两瓶老白干下肚之后,他插班上学的事就稳稳地办成了。当时教育组长拍着胸脯放豪言:“老武书记,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只要推荐上大学的政策不变,我保证让咱家小子去上大学!”

那个时候,一个公社有一所以公社名字命名的高中。学校附近的学生,一般走读上学,离学校远的学生就得住校。他家在西北大山里,离学校三十多里地,所以必须住校。每个学期的星期六上午放学后,他要徒步几十里山路回家拿饭。一般情况是在家住一晚,第二天天还没亮就得起床,他就得从床上爬起来推磨,磨地瓜干煎饼糊,准备五天半的口粮。为鼓捣几块钱的菜钱,他放下磨棍后,拿起砍刀和剪刀上山去砍、剪树枝。父亲是大队书记,看山的老头看到他来砍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是没看见。当然,他也不乱砍,专找枝繁叶茂的马尾松树,砍剪那些枝枝叉叉。这个马尾松枝有个特性,哪怕刚从树上砍下来,不用引火,见火就能着,而且还滋滋冒油,是烧土窑和烤火盆的人特别喜爱的。他一次砍剪百十斤,挑到附近集市上能卖几块钱,一个星期的菜金就有了着落。

1977年以前,国家规定高中毕业生,必须在农村锻炼两年才有资格被推荐上大学。天有不测风云,倒霉的是我们这批农村高中毕业生,在家待了不到一年,国家就取消了推荐上学的规定,恢复了高考制度。原本指望被推荐上大学跳出农村的美梦破灭了。他也曾报考了一次,就凭他那点学问去考试,结果不言而喻。没办法,毕业后只能回家务农。从来没干过农活,突然让他举锄头、挥铁锹、推车、拉犁和拉耩子,确实吃不消。老父亲心疼儿子,而且当时高中毕业生比较少,就想办法让他当了既能挣工分,又可以领些补助金的代课老师。

我高中毕业后参军入伍,后来参加工作,彼此天南地北各一方,有十几年没联系。听其他同学说,他在民办教师的岗位上干得很认真,每天都会花大量时间备课,把自己学到的有限知识,用最通俗易懂的方式教给村里的孩子们。他任教的三山沟村小学,条件极为简陋,几间破旧的瓦房,几张破旧的桌椅,就是全部的教学设施。可他毫无怨言,还用心地在墙上画了很多简易的教学图画,让教室里多了些学习的氛围。

那些年,代课老师的补助金只有几块钱,可他已经很满足了。他曾自豪地说,“人心要知足。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少爷们比,咱逢年过节能有几块钱,老婆孩子吃顿饺子就很好了。”后来,国家对民办教师有了新政策。为了能继续在教育岗位上发挥作用,他参加了各种培训和考核。这个过程并不轻松,他要和比他年轻很多、基础好很多的同行竞争。但他靠着自己的努力和多年的教学经验,一次次克服困难,终于转正成为一名正式的公办教师。

后来他还在三山沟村小学任教。看着一批又一批孩子走出大山,他脸上总是露出欣慰的笑容。他常说自己的求学之路虽然坎坷,但能用自己的知识照亮孩子们的前程,一切都是值得的。他用自己的人生经历告诉山里的娃,只要不放弃努力,就总会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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