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春节，正月初三，我妈带我回娘家，舅妈的做法让我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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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家附近有一所中学，他年轻时承包了学校的食堂。每天倒掉的泔水用两个大泔水桶装着，外婆在家里养有两头老母猪，外公把泔水拉回来喂猪。

外公和外婆，一个男外赚钱一个女内持家，他们家在村子里也算是数得着的富裕户。

外公和外婆就生了我妈和舅舅两个孩子，可惜两个孩子都不是学习的料，初中毕业都回家当农民，我妈在家帮着外婆料理家务，舅舅有时去学校的食堂给外公帮忙。

我妈上中学时有个闺蜜，两人从初一到初三一直是同班同学。这个闺蜜名叫玉梅，后来成了我舅妈。

舅妈是个孤儿，是奶奶抚养她长大，也算是从小吃尽了生活艰难的苦头。她和我妈上学时关系好得就像一个人，每天形影不离。

舅妈家离学校有点远，有时上完晚自习不想回家了，就住在我外婆家，跟我妈睡在一张床上。

奶奶靠捡废品供她上学，家里经济十分拮据。舅妈身上穿的衣服小的不能再小了，上身衣服露着腰，下身裤腿吊得老高，脚脖子上面一截肉肉都在外面露着。夏天还好些，天气转凉，她就冻得瑟瑟发抖。

外婆家条件好，我妈的衣服多。我妈就把自己的衣服捡几件让她穿，舅妈不好意思。

我妈说，这几件衣服我穿上有点小了，卡在身上难受，你个子比我矮一点，又瘦穿上正合适。反正这些衣服我穿不了我妈也打算送人，你不要也是给别人。你不嫌是旧衣服的话，就留着！

舅妈的作业本用完了也舍不得扔，用反面做演算题，我妈的作业本都是外婆在城里的批发部批发的，一次买了许多，我妈就把自己的作业本让出来几本送给她，舅妈总是含泪收下。她不收，我妈就会埋怨她不把她当姐妹看。

舅妈做事利索，嘴巴甜。有时星期六星期天去我外婆家找我妈玩，外婆就会热情地留她吃饭。舅妈就会跑到灶房帮着烧火，择菜。对我外婆婶长婶短地叫着，外婆乐呵呵地答应，心里想着这闺女是个贤惠的好姑娘，挺招人喜欢的，她也是真心的对这小姑娘好。

而我妈有时也会去我舅妈家玩，舅妈的奶奶是一个慈祥的老太太。我妈每次去，老太太也是尽所能的给我妈做好吃的。我妈最喜欢老太太做的鸡蛋煎饼，那味道好极了。吃在嘴里外皮酥脆，内里柔软，香喷喷的。奶奶知道我妈喜欢吃这个，每次都多摊上几张，让我妈带上回家吃。

舅妈初中毕业后也辍学了，她和我妈还是经常来往。两人闲了就跟着外婆学做针线活，外婆心疼她们家贫，把家里的小猪崽抓了一个，送给舅妈养着。说养到春节买了，买年货，奶孙俩过个好年。

舅妈跟我妈说，你们家都是好人，生活在这样的家庭中好幸福。

不知不觉中，两人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我妈相中了我爸，我爸虽然家贫，但他是高中毕业生，在他们村的小学里当代课老师。

外婆想让她找个条件好一点的人家，但我妈就看中了我爸。看中他高中文化，看中他性格温和，气质温文儒雅。

外公说他不会搅和儿女的婚事，只要是他们自己挑选的，心甘情愿的就如了他们的意。将来的日子是他们自己过的，过好过坏是他们自己选的，父母支持将来不会落埋怨。

我妈订下了婚期，舅妈陪着我妈到县城买结婚用品，一起跟着忙活了几天。

舅妈跟我妈说，她相亲时一定告诉对方，结婚后要把奶奶带在身边，给奶奶养老送终。

我妈支持她，奶奶养大她不容易。她嫁人后，奶奶无依无靠，一个人孤零零地守在家里，万一有个病有个灾的怎么办？老人太可怜了！

我妈结婚半年后，一天舅舅来到我们家，见了我妈眼圈就红了。

他说他喜欢上了舅妈，可娘不同意，她嫌弃玉梅比我大三岁，嫌弃玉梅带着奶奶这个拖油瓶嫁婆家。

我妈听了吃惊了半天，她在家时舅舅和舅妈关系确实很好，舅舅问舅妈喊玉梅姐，她以为两人把对方当姐弟关系呢，没想到两人竟好上了。

不过，她倒是觉得，舅妈和舅舅很相配。舅妈长得漂亮，人又贤惠能干，是一个持家能手，谁家能娶了舅妈这样的人做儿媳妇，那是绝对的有福气。

我妈跟着舅舅回家劝我外婆。

外婆说，玉梅确实是个好女孩，她也喜欢她，若是把她当亲闺女待，她很愿意。

但若是成为她的儿媳妇，让玉梅带着奶奶嫁过来，她接受不了，况且玉梅还跟你弟弟大三岁。

论咱家这条件，你弟挑什么样的姑娘挑不到？

隔壁庄上有一个在县城做生意的人家，看中了你弟弟，想同咱们家做亲。已经托媒人来说合了，姑娘也不错，我已经答应人家了！

放着现成的好姑娘不娶，他偏偏看中了玉梅，你说这孩子不是个缺心眼吗？

我妈说，人家条件好，闺女出嫁也不会把家产搬给你。那姑娘我知道，娇生惯养长大的，十指不沾阳春水，你把她娶过来当公主敬？

玉梅贤惠能干，会过日子，放哪哪都中！咱农村最需要的不就是能娶到这样的儿媳妇吗！

玉梅奶奶一手把玉梅抚养长大，玉梅懂得感恩想把奶奶带在身边养老送终，这说明玉梅心肠善良是个孝顺的好姑娘。

把这样的好姑娘娶进咱们家，是你和我爸的福气，她将来也会孝顺你们的！

再说了，玉梅奶奶身体健健康康的，老太太一个人照顾得了自己，拖累你什么了？

另外，玉梅跟我弟大三岁更不是个事，“女大三，抱金砖”！女大更会操心，做事沉稳，更会知冷知热！

你让我弟娶一个他不喜欢的女人回家，婚后的生活过得不开心，你心里不也不好受吗？

我弟相中的，他乐意，只要他们婚后过得幸福，我们应该支持他才对！

外公说我舅妈懂事，知事，勤快，是一个能顶住门户头的女人，他不反对我舅舅和舅妈在一起。在一家人的轮番劝说下，外婆还是同意了玉梅舅妈和舅舅的婚事。

舅妈不仅能干，头脑也相当活络。结婚后她扩大了养猪数量，又在院子的北院墙边开了一个口子，盖了两间简易门面房，开了一个小卖部。

北院墙外紧挨着一条东西马路，这条马路是村里人的必行之道，来来往往的人很多。舅舅们的村庄很大，连一个小卖部都没有，人们买日常用品得到六七里外的镇上去买，不方便。

自从舅妈开了小卖部后，生意兴隆。附近几个村子的人都来买东西，舅妈的小卖部价钱公道，货也齐全，舅妈后来又增加了蔬菜，化肥，农药，种子……，农村人需要的东西都有，小卖部一天下来也能挣不少钱。

舅妈的奶奶天天守着小卖部，老人家人老身不老，手脚利索，眼不花耳不聋，成了舅妈的好帮手。能卖的她帮着卖，不知道怎么卖的就回院子喊我舅妈结决，舅妈在院子里帮我外婆给二十多头猪加饲料加水。

几年后舅舅家推了老房子，盖了楼，一进大院子，门面房门口朝北，开起了一家大超市，一家人过着吃喝不愁的日子。

而我们家是越过越穷，我爸瘦瘦弱弱的，教书在行，庄稼活做不来。地里的活全指望我妈做，我妈跟着我爸也是受了苦的。

爷爷得了重病后撒手人寰，家里为给他治病欠了不少外债。奶奶在我八岁那年去地里拔菜回来做午饭，在地头的水渠上滑了一跤。在床上躺了一个月，都是我妈伺候的。

眼看年关近的时候，四岁的小妹发烧转肺炎住了一星期医院，家里准备过年的钱给小妹看病花光了。我爸愁的不行，熬煎着这年怎么过？

我妈安慰他说，今年省省吧！孩子们也不卖新衣服了，过年的东西也不买了，明儿割点猪肉垛点饺子馅，大年初一早上吃一顿，这个新年就过去了。咱家也没几家亲戚，买礼物也花不了几个钱，将就着把年过了。开春我也找份活干干，赶紧的把咱家的账还了，以后日子慢慢就好过了。

我家还没割肉呢，腊月二十六那天中午，天空中瓢着纷纷扬扬的雪花，舅舅冷呵呵地来了。

舅舅推着他那辆大杠自行车，自行车后架子上夹着一个蛇皮袋，蛇皮袋两边绑着两个短木棍，木棍两头各挂一个竹筐子。

我妈从屋里迎了出来，舅舅一边解自行车后架上的绳子，一边说：“姐，今早咱家杀了一头猪，咱娘怕你割肉，赶紧的让咱爸砍下一块肉，让我给你送来。咱家买的年货，娘也让分出一份来送给你们，这些你们都不用买了！”

说着舅舅从蛇皮袋里掏出来一大块猪肉，约有十几斤重。又从竹筐里拿出了大米，粉条，几块豆腐，还有两条鱼，几斤大葱和几棵大白菜。

舅舅放下这些东西，车把转个头就要回家。我妈留他吃过年饭再走，舅舅说害怕雪越下越大，路更难走了，家里又很忙，就不吃饭了。

舅舅走后，我妈看着一桌子的年货红了眼圈。她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嘴里激动的说：“这一下年货就都有了，你舅舅送的真是及时雨啊！”

我伸出小手摸着那一大坨子猪肉，咧着小嘴欢呼，“妈妈，咱家有肉吃了！我们有肉吃了！”

我奶奶拄着拐仗，站在一旁，手背抹了一把眼泪，嘴唇颤抖着说：“秀云啊！这几年得亏着你娘家的帮衬，要不然咱家的日子……真的熬不下去了！我们家能娶到你这样的儿媳妇，是……是上辈子积德了啊！”

正月初三，我们这儿的风俗一般是出嫁的姑娘回娘家的日子。

那天上午，我妈推出家里的那辆破自行车，车把上挂着一个用塑料带编织的塑料篓子，篓子底垫了些麦糠，上面放了六七十个自家鸡生的蛋。自行车后架子上挂了一个竹篓，竹篓里放了两瓶酒，一包白糖。

我爸把我抱起来放在后座上，我妈推着我出了院门，然后骑上自行车向我外婆家的方向行驶。

我爸和妹妹没去，妹妹生病刚好，怕她走在路上又着了凉，家里奶奶行动不便，我爸留在家里给她们做饭，照顾她们。

外婆家那天来了好多亲戚，我妈到后直接下厨房帮忙，我和一群小孩子们一起玩耍。舅妈从超市里托来一个水果盘，里面装着瓜子，糖，让这一群小孩子吃。

舅妈看到我。把我拉到一边，低声问我，“小杰啊！今天怎么没穿新衣服呢！”

我低着头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妹妹刚入腊月的时候生了病住了医院，把家里过年的钱花光了，我妈说今年没钱过年，该省的都省了，我和妹妹都没有买新衣服！”

舅妈用手轻柔地揉了揉我的头发，心疼地说：“小杰真是个懂事的乖孩子！”

下午，吃过午饭后就不见了舅妈。客人们都陆续走完了，舅妈才骑着自行车从外面赶回来。

一只手上拎着两个大塑料袋，走进客厅就开始拆一个袋子。大家都好奇地看着她，只见她从袋子里掏出一件暗黄色新棉袄，伸开新棉袄就往我身上套，“我刚才去镇上转了一圈，给小杰和妹妹一人买了一套棉衣。这都没人买了，棉衣便宜了不少钱呢！我看着挺适合这俩孩子穿的，就给他们买了！”

还别说，舅妈的眼光真不错！这衣服穿在我身上就像换了个人儿似的！暗黄色的棉衣配黑色小牛仔裤，把我打扮得精气神足足的！外婆笑着把我搂进怀里，“看我的小外孙有多帅哦！”

接着舅妈又从另一个袋子里掏出一件大红色棉袄，和一条碎花灯芯绒棉裤交给我妈，“这是给妞妞买的，好看不？”

我妈接过棉衣，用她那粗大的手掌心，摩擦着大红棉袄软乎乎的袄面，"玉梅，你有心了！你是这两孩子的好舅妈，这两年你和我弟时不时地帮助我们，帮我们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的难关！玉梅，姐谢谢你们了！"

舅妈快言快语地说，“姐，谢啥哩！都是举手之劳的事！你是我们的姐姐，你帮我，我帮你都是应该的！”

舅妈拿过妹妹的棉衣，打包好，走出去放在我们自行车后架子上的挂篓里，“这样走了就不会忘记拿！”

下午，舅妈送我们走时，递给我两个大红包，“小杰，你和妹妹一人一个，这个红包回家给妹妹！”

我接过大红包，眉开眼笑，高兴地说："谢谢舅妈！”

走到路上，我拆开红包一看，是两张十元的。

我大声喊妈，“妈，舅妈给了我十元大红包呢”

我妈笑了，"你舅妈爱你们，所以才给了你们大红包，长大了记着要孝顺舅舅和舅妈哦！”

我"嗯”了一声，心里美滋滋的，回家就向小伙伴们炫耀我的大红包。让他们也羡慕羡慕我，平常亲戚家给的都是两元，一元，很少有十元大钞票！

回到家，我妈从袋子里掏出红棉袄给妹妹试衣服，妈妈摸到棉袄的口袋里鼓囊囊的，掏出一看，一个信封里装有五百块钱。

信封里还装有一张纸条，我爸念着说：“姐，有困难了要跟我们说啊！别一个人扛着！我们亲姐妹之间有啥好说的，这些钱你留着急用！不够你再回来拿！我们一定支持你！“

我妈当时就红了眼圈，泪崩了！

我爸好像下定了决心，他对我妈说："过完年煤矿上再招人，我去吧！民师的工资太低了，养不了咱一家人！让你们娘仨跟着我受苦，我心里难受啊！咱也不能光指望你娘家帮衬，我一个大男人脸红啊！”

我妈喝住了他，”那煤矿上的活是你能干的吗？棒大小伙子都受不了，还说你呢！瘦巴巴的身上连点肉都没有，哪来的力气干活？别丢了芝麻捡西瓜，因小失大，得不偿失！别人都在民办考公办，你也努力考上个公办老师，你就不也翻身了吗？咱家不就有盼头了！"

我爸曾考过一次公办，没孝上，有点泄气！这次他听了我妈的话，买了好多资料书，废寝忘食地学习。家里的大小活我妈都不让他做，用舅妈给的五百块钱还了一些账，又留下一些贴补家用。

在我爸的努力下，他终于考上了。在县里的教师进修学校学习了两年，转成公办老师，工资提升了不少，我们家的生活才慢慢好过起来。

舅舅家的生活一直过的很好，不需要我们的帮补。我妈常常在我们耳边念叨，“当年若不是你舅舅舅妈贴补我们家，我们家的苦日子从要熬些时间哩！做人不能忘本，你们要念着舅舅舅妈的好，要记得孝顺他们！”

我和妹妹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后，每年回老家准去探望舅舅舅妈，跟他们叙叙旧，聊聊我们对新生活的打算。走时，再给他们留一点钱，虽然不多，是我们的心意。舅舅舅妈不要，我们只好悄悄地放在他们卧室的枕头下或是书桌上。

我们对舅舅舅妈的感情就像父母之情，绵绵情深，时刻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