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催婚的阿莲

高铁穿过连绵的丘陵，阿莲看着手机屏幕上的23条未读信息，全是母亲发的养生文章链接。最后一条是语音："你王姨介绍的男孩子微信推给你了，记得加人家。"她熄灭屏幕，车窗倒影里自己的眼角已经生出细纹。

行李箱里塞着给父母买的羊绒围巾，还有一盒没拆封的巧克力——原本要送给交往三个月的程序员，直到发现对方手机里活跃的相亲群。34岁的标签像枚火漆印章，烫在每段关系的开端。

"小莲！"父亲在出站口挥手，呢子大衣还是三年前她买的。后备箱里整整齐齐码着腊肉香肠，母亲在副驾回头："你张叔女儿年初二回门，带着两岁的双胞胎......"

年夜饭摆了八荤八素，糖醋鱼特意摆在阿莲面前。母亲夹起鱼眼："过了年就三十五了，这个年纪......"鱼眼在瓷碟里泛着冷光，阿莲想起上周提案会上客户挑剔的眼神。她在CBD签下两千万合同时，这些人还在菜市场讨价还价。

初二的家族聚餐成了批斗会。三舅妈晃着翡翠镯子："我像你这么大，老二都会打酱油了。"二表姐抱着六个月的儿子哺乳："女人啊，过了三十五卵子都老了。"满桌油光水滑的脸忽然扭曲成沙漏，倒计时在她太阳穴突突作响。

舅舅掏出房产证拍在转盘上："我在市中心有套学区房，只要你点头......"瓷勺撞在骨碟上当啷作响，阿莲看见母亲眼里迸发的希冀。她推开鸡汤起身，身后传来姑婆的嗤笑："读书读傻了。"

父亲在书房擦那架老钢琴，看见她时慌忙合上抽屉。阿莲瞥见褪色的婴儿鞋，二十年前父亲说这是给她未来孩子准备的。"爸，我想提前回去。"老人突然暴怒："供你读到硕士就是让你当老姑婆？早知这样不如养头猪！"

午夜的车站像巨大的子宫，阿莲把围巾留在候车椅。高铁穿过漆黑的原野，远处城市的霓虹如星群炸裂。她打开笔记本电脑，提案书第37页闪着冷光。手机弹出新消息，母亲的头像在对话框闪烁："你爸血压又高了"。

玻璃窗映出她模糊的轮廓，眼尾细纹里晃动着老家的路灯、满桌剩菜、父亲摔碎的茶杯。当朝阳染红第一栋写字楼时，阿莲涂上正红色口红，高跟鞋踩碎电梯间的寂静，26楼的落地窗外，整座城市正在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