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士自有战士的爱情

发布时间:2025-03-12 20:33  浏览量:15

原创 李秀峰

战土自有战士的爱情,是出自著名红色诗人郭小川的名篇《团泊洼的秋天》的名句,古稀之年,偶尔读来,勾起我对爱情婚姻生活的回忆,我的婚恋史乏善可陈。像广大铁道兵战士一样,服役期间钻山沟,打隧道,架桥梁,开山放炮整路基,大部分时间都在无人区,连见个女人都困难。解决婚姻问题主要方式靠家乡亲朋好友介绍来解决。我的婚恋正发生在当兵的岁月,用这句诗做文章标题,也算妥贴。

从我情窦初开,好像就与爱情二字绝缘。从小长的三根筋挑着个小脑袋,面黄肌瘦,营养不良。十三岁参加生产队农业生产劳动,人还没有锄把高。及至十八岁成年,有长无宽,气力不足,面貌好像比同龄人小两三岁。

农村那时二十岁就是适婚年龄,我的同龄人已开始花前月下约会,处对象,定婚姻。行动快的有好几个人结婚典礼,成亲生子。给我提亲的也有好多,无论女方长的美丑,无论家境贫寒还是富裕,怎奈我从未动过心。有人说我眼光高,有人说我不开窍,甚至还有人怀疑我是否有难言之隐疾。

只有自己清楚,找个对象,那就把以后的日子交给了黄土地,把前途交给父辈一样的日月。面朝黄土背朝天,风里来雨里去,在土里创食,在山沟里当一辈子受苦人,勤做苦吃,生儿育女,攒钱盖房,为儿女成亲成家,最后默默无闻地埋尸黄土下了结一生。我不甘心,这辈子就这样过没有盼头的一眼看到头的窝囊日子。我不仅心性强,自卑感还挺重。看看一家人住着的那孔破窑洞,看看长年卧病在床的母亲,还有家中的尚未成年的弟弟妹妹,心上总压着沉沉乌云,堆积成厚厚的冰壳,禁固着本应热情激荡的春心。

好在我二十岁那年冬天,经多方努力,终于脱离了祖祖辈辈如瞎驴拉磨般的苦生活,参军来到铁道兵部队。

这是我最好生活的开端。每天都感到新奇,紧张而有序,只要服从命令听指挥,一切不须多操心。一日三餐有人做好,营养丰富,色香味俱全。四季服装,每年发放两次,冬换棉衣夏发单。每月六元津贴,月初发放,虽说不多,对于我来说这已是高薪,足够我使用。简直是一步登天,睡梦中都会发出笑声,这就是我梦寐以求的生活。新训结束,有幸分到汽车连驾驶班。我暗下决心,要以连为家 ,好好干 ,争取更大进步。从此真的做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老老实实按部队要求办事。

随着年龄的增长,开始接触社会,开阔了思想眼界,人生有了新的经历和感悟。

众所周知:部队严禁战士在驻地谈恋爱搞对象。我是连队后备干部培养对象,也是党小组入党积极分子,当然会严格要求自己,时时维护军队纪律,处处注意军人形象。尤其是年轻人最难把握的婚恋之事。考验在不经意间发生着,那年夏天,我和老王共开一辆油罐车,从大河沿仓库往连队油库拉汽油。每天早上从鱼儿沟驻地开车出发,百公里路程,中午到达先装油后午餐,下午返回卸油。

有次是星期六,老王同连的陕西老乡,让他去大河沿火车站职工家属院认识的老乡家,拿从老家带来的土产。停车后我俩进了老乡院子。阿姨大约四十多五十不到的年纪,精明能干,屋里干净整洁。因为叔叔回老家办事晚上才能回来,害的我们白跑一趟。阿姨表示歉意后,就和我俩拉起了家常。

因为我是第一次上门,开始只是在一边静听,很少插话。说着说着,阿姨的注意力就转移向我,不住的打听,问我是哪里人,家里都有谁,我简单作答 后,她问的更仔细:父母多大了?干什么工作?老家几间房屋,家里几个兄弟姐妹?属相是什么?问的我有些烦,哪有初见就这样问话的?我急忙拉起老王要走。眼看留不住,阿姨急忙送我们出门,特地跟我套近乎,态度那叫一个亲切。她说:咱们才是真老乡,她老家是陕西风陵渡,和山西晋南隔黄河相望,等于一个地方人,今后多来家走动……并约定明天再来取东西。

第二天中午我们又去了她家。一进屋,家里人都在,老俩还有一儿一女四口人。屋子中央摆放小饭桌,桌子上放着四盘菜还有一瓶西凤酒,好隆重的。阿姨特地把女儿叫到前头,介绍说,高中刚毕业,前段时间插队去了吐鲁番葡萄沟,今天星期天回家看望父母。她女儿大约刚二十岁,浓眉大眼小酒窝,红红的大脸盘,实墩墩的个头,也算朴实大方。跟我家乡村姑没什么两样。随后邀请我俩上桌喝两口。我们推辞说:中饭吃了,部队规定开车不能喝酒。见留不住人,大叔赶忙拿出土产,一家人把我俩送出门。

特别是那个姑娘,一直紧跟着我没话找话,还问我家是农村的,介不介意今后留在新疆,假如找个当地吃供应粮的对象,就能在本地安排工作。笑意盈盈一直对我说着讲着。我听出了她话外之音,顿时羞的面红耳赤,急忙发动汽车,加油快溜。这是我在部队第一次"艳遇",我不想找不必要的麻烦,从此以后,只要老王去他老乡家,我就在五师大河沿招待所等,再也没上过她们家门。后来听老王讲;一家人都在打听我,还问怎么不去他们家了。

谁知更大的考验接踵而至。过了两三个月,我提升为班长,带领全班人马奔波在在南疆铁路沿线施工各单位。新疆生产建设兵团有配合施工的两个团,为兵团服务是我们汽车连队的主要工作任务。兵团一团运输股张股长是山西洪洞老乡,多次打交道成了熟人。正好汽车一连也有几个洪洞兵,一、二连各一个汽车班在兵团驻勤。任务听从他们安排。有次卸车后到运输股接洽,几个老乡碰到一起。张股长邀请大家到他家坐会。

天色还早,吃过晚饭也没事,于是一行人就跟在张股长后出发了。一进门就看见家里有三四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子,个个打扮得漂漂亮亮花枝招展。正要退出,张股长急忙拦住,让我们不必客气,坐下一同说话,并说这几个都是山西老乡,女儿的好朋友,不必拘束。并特别介绍个子最高长得最漂亮的女孩说:这是团李政委的千金。这几个女孩都在团办五七大学读书。我仔细看了一下那个漂亮女孩,可不是一般的好看,白晰的皮肤,大大的丹凤眼,标准的山西美女,容貌和年轻时的郭兰英有一拼,甚至比她更胜一筹,身材更高大苗条。因为老乡们不是一个地区,语言有很大差异,我只是坐在角落默默的听别人高谈阔论。无意中目光和漂亮女孩对视,只是瞟一眼,赶快笑笑躲避。

第二天下午收车后,我正在雪水河边洗车,张股长兴冲冲地找到我,大老远就高声叫道:李班长好事好事!说的我丈二高和尚摸不着头脑。坐下来,他才告诉我,李政委家闺女看上你了,指名道姓让我做月老牵红绳。条件很简单,无须彩礼,只要退伍自带档案,来就安排工作。问我高兴不高兴。我的心一下子猛跳起来,脑子一片空白,不知如何回答。张股长知趣地说:好好想清楚,兵团有多少好小伙都在盯着政委女儿,也就是政委家乡观念重,非想寻个当兵老乡做女婿。能遇到才貌双全的女孩,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好好把握机会吧!

回到招待所躺在铁架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我有些动心动情。是的,这么好的女孩,这么好的条件,打着灯笼也难找啊!如果能成,前途无量。尽管这样,可细细思忖,又觉得不妥。我刚入党当班长,违反军规在驻地找对象第一不妥;将来在边疆成家,远离家乡日益老迈的父母不能尽孝第二不妥。家庭条件悬殊门不当户不对,生活观念方式差异大第三不妥。一夜思想斗争,我下定决心,还是回家乡找个女孩结婚成家妥当。我相信:家乡一定有个好姑娘在等着我。得知我的决定,张股长连连叹息:可惜!可惜!你就等着后悔吧!

时间匆匆而过,到一九七七年十一月,我已参军离家五个年头。三年服役期满即可享受探亲假十五天,我之所以超时未探家,主要是想等我提干再回,想着锦衣还乡,小小炫耀一下,满足可怜的自尊心。十一月初,指导员找我谈心,告诉我:你的提干报告,二指已批复下达到营部。你放心探家去吧。处理好个人问题,回来轻装上阵,安心搞好部队建设。

归心似箭,匆忙采买了礼物,踏上东去的列车。终于回家了。突然进门,一声爹娘,父母激动的流下老泪。一会功夫我探家回来的消息传遍村庄。还没和父母说几句知心话,一群媒人就涌进家门。有的介绍工人,有的说媒村花美女,还有的撮合机关干部,好不热闹。我一一谢过他们,推说在外已有对象,拒绝了好心的媒人。

已是夜深人静,父母亲还对我谍谍不休,我知道他们担心我人大心大,多年在外闯荡,见多识广,看不上本地姑娘,要在外解决婚姻问题。那样他们会老无所依所养,因而担心。父母重点推荐我考虑一个人:她父亲是村党支书,省农业劳动模范,性梗直,工作能力强。她母亲善良能干,吃苦受累,勤俭持家。和邻里和睦相处,他的姐妹兄弟虽多但个个努力上进。全家人品人性好,在村里极具名望。她本人学校毕业分配在地区机关工作,在单位是业务骨干影响很好。现在还未找对象。

听后不由脑海中显现出她的形象,尽管村东村西有着三华里的距离,必竟在同一个村里生活,还在一个学校上过学,不算青梅竹马,但也不是陌生人。小时候她家贫穷孩子多,她瘦弱的身躯,菜色皮肤,焦黄头发。穿着姐姐换下的旧衣,常常背上背个小弟,衣襟拉着一个小妹,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弟,自己还是个孩子,就承担带几个孩子的重任。上学后,下课拾羊粪,挖猪菜,捡柴火,没有休息玩耍时间。长大后参加生产队劳动,是有名的铁姑娘,十五六岁就和二十几岁的后生干一样农活,挣一样的最高标准分:十分工。春天挑粪上山下沟,夏天割麦子领镰,秋天扛满麻袋粮入库,冬天修大寨田小车推土,干农家最脏最累的活,从不叫苦。父母亲 又介绍了其他相亲对象,我想重点看仨俩个,也许会遇到自己看上的人。

回家第三天早晨,我去村公路边公共汽车停靠点接弟弟,他在外地上高中,听说我回来了,就请假坐车回家来相见。初冬早晨,天已渐冷,太阳也刚出山,收完秋庄稼刚耕过的土地,在阳光照耀下反着柔和的光,风清气朗。不大一会来了辆公共汽车,停车靠站了,我急忙走上前准备迎接弟弟。车门开处,下来一个姑娘,抬头相看,我俩几乎同时发出了惊呼,又同时出声:是你,你回来了!

原来她正是支书的女儿,地区机关上班,今天星期日休息,坐早班车回家看望父母。我怔怔地看着那个似曾相识又有些陌生的面孔,几年不见了,真应了那句俗语,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脸上没有了灰黄菜色,变的容光焕发,白里透红的皮肤光泽照人,一双细长的眼睛自带笑意,弯弯的柳叶眉浓黑舒展。身穿浅粽色的确良西裤,满花淡粉色中式上衣,头发微烫留海弯卷,脚穿半高跟粽色翻毛皮鞋,约一米七左右的身高,显得苗条秀丽。

在我还在发呆之际,她落落大方地打个招呼,迈着轻盈的脚步,向村里走去。忽然觉得我的春天来了,百花盛开,彩蝶翩翩在花间起舞,隐约听到小提琴协奏曲《梁祝》深情柔美的旋律在耳边响起。有个声音告诉我:这个女孩就是你要找的人,她会和你相伴一生,白头到老。我相信,这是上天给我的启示。那个冥冥之中我等待的另一半,就是她。想想她的容貌,还有风度气质,既有村姑的朴实善良,又有知识分子的知性优雅。我不知道算不算一见钟情,但当下我就决定,其他相亲对象不必再看,就找她了。

回到家,我就把这突然的决定告诉了父母亲,正合他们的意。老俩口高兴的手足无措,在地下直转圈,当即就去请媒人,带上礼物上门提亲。接下来进行的十分顺利,我们俩见面聊夭,越谈越投机,发现原来俩人这么多共同见识,共同的话题。双方老人也都满意。后续就是正式走程序,按家乡习俗一丝不苟,提亲、相家、过礼、定婚。定婚那天,我家支起大锅,做了当时村里难得一见的大米干饭,猪肉大汇菜。双方父母、主要亲属都来祝贺。这次探亲,解决了终身大事,找到了满意的对象。虽说是遵守老传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也满心欢喜,对她不仅产生了浓厚的好感,还有深深的敬意。她不闲弃我大头兵一个,也不闲弃我长年生病的母亲,更没闲弃我贫穷的家庭,人品可想而知。

探亲假结束我按期归队了。从此开始漫长的异地恋。靠每月一两次的鸿雁传书,写信为唯一的手段,表示相互的牵挂。在普通的问候和平凡的工作状况汇报为内容的字里行间,表达那份赤热的情感,加深互相了解。一直等到两年后,我达到部队干部晚婚年龄二十八岁,我们才在家乡举行了简朴而热闹的乡间婚礼。共同经历了两地分居,孕子生子,分房子,计划生育,复员转业等人生必经的坎坎坷坷,从青春勃发到满头银发,至今牵手走过近半个世纪。

作者:李秀峰原铁道兵独立汽车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