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雨上,思念成殇(原创首发)
发布时间:2025-04-04 09:14 浏览量:4
又是一年清明节,又是一个思念的日子,又是一个祭扫的时节,“纸灰飞作白蝴蝶,泪血染成红杜鹃”,尽管我明白无论怎样的哀思也唤不回我们已故的亲人,无论怎样的悲伤也终究是“生死两茫茫”,但我们的思念依然还是会逆着时光之河回到那曾经的过往。
父亲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但在我印象中,父亲一直是个极爱干净的人,夏天一件白洋布对襟褂子,浅灰色裤子,春、秋、冬三季则是灰色或黑色对襟褂子,灰色或黑色裤子,一年四季那裤腿总是用布条或鞋带系着,一丝不苟。
父亲从小不爱读书,却喜欢烹饪,从我记事起,村里谁家有红白喜事总喜欢请父亲去帮忙,去当大厨,每每此时,父亲便拿着他的“行头”:一条白围裙、一个油光锃亮的炒瓢、一个同样油光锃亮的炒勺赶去帮忙。
父亲还有一个宝贝,那就是他的烟锅,那是一个黄铜材质的烟锅,长短大约有20cm,父亲走哪都带着它,累了吸一口解乏,烦了吸一口解忧,一如《平凡的世界》中的孙玉厚。
是的,父亲勤劳、善良、朴实,是种地的一把好手,更是种菜的行家,记得那时生产队的菜园便是由父亲和另外一个人在打理,菜园里除了种蔬菜,顺便还种一些小瓜和西瓜,那时我最喜欢在放学后去菜地,跟在父亲身后,看父亲浇水、施肥,打理菜秧,然后趁着父亲不注意,偷吃菜园里的黄瓜、西红柿,也有小朋友像尾巴一样跟着我,为的也是能偷吃,有时即使天晚了,宁愿被蚊子咬也不想回家。
但在那个年月,任凭父亲再勤劳,我们家的日子也是过得烂包,青黄不接依然是家常便饭,后来实行包产到户后,父亲便在家种地,后来我们村被划到新设的一个镇,父亲便去了镇政府食堂做了一名临时厨师,那时我刚读初中,当时初中校址在邻村,我们是住校,只有在每个星期休息才可以回家,每个星期六中午回家吃过午饭,下午我便去镇政府看望父亲,当然父亲偶尔也会给我留点好吃的东西,当时父亲是和镇政府的通讯员住在一间宿舍,宿舍里有许多的报刊杂志,也就是在那时我知道了诸如《十月》、《收获》、《半月谈》、《人民文学》、《当代》……刊物,也是从那时开始我喜欢上了阅读,其实那时并不能真正理解每篇文章所要表达的东西,但是就是喜欢看,所以有时候不一定非要看懂才能看,即使看不懂也可以受到熏陶,就如冰心老人家8岁看《红楼梦》是一样的道理,也是从那时开始我喜欢上了文学,心中有了一个文学梦想。
父亲从来没有因为我是个女孩不供我读书,相反由于母亲的早逝,他对我格外偏爱,又由于我从小学习成绩好,父亲更是特别支持我读书,从我们读初中的第一个星期开始,几乎每周休息一次,都会有辍学的学生,当时由于我们村紧挨着高阳矿,许多女孩子辍学后便给当时矿上的双职工家庭看孩子,只是白天看,主家下班后就可以回家,如此下来一个月也有几块钱的收入,这在上世纪80年代初既能给家里减轻负担,还能增添点收入,当时我看着也有点眼红,毕竟这些女孩子即便把赚来的钱交给父母,但当自己想买漂亮的发卡和漂亮的衣服时,只要不太过分,父母也不会拒绝,而且有时主家也会给一些主人家淘汰的东西或衣服,便也和父亲提出了辍学的想法,哪知父亲竟一口回绝,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并且给我讲了当时镇政府一位会计的事情,这位20多岁的会计虽然家境贫寒,但就是因为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大学,毕业分配分到了镇上,父亲只是希望我将来能有一个好前程。
于是为了供我读书,离开镇政府食堂后,父亲又与人合伙在村口开了一家小饭馆,后来由于赊账的人太多,都是乡里乡亲不好逼账,小饭馆关张之后,又去了修路队给修路工人做饭,起早贪黑,那时我已读了高中,半个月回一次家,每次父亲都是早晨6点来钟就出门,他要赶在8点来钟工人们上工之前给他们把饭做好,接着又得准备午饭,等晚上工人们吃喝完毕收拾停当回到家也已是10点多钟,用披星戴月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心疼父亲那么大年纪,还得为了给我挣学费受这么大的苦,但是当我再次提出辍学的想法时,父亲依然还是拒绝,父亲的理由是“前面的苦都吃了,眼看就要熬出头了,怎么能说不读就不读了?孩子,这可不行呀,爹还指望你给爹养老呢!”
父亲终究还是没能等到我出人头地,甚至都没等到我高中毕业,就在高二下学期的一个周末,当我回到家时才得知父亲已经住了医院,而且胃已经被切除了2/3,看着病床上本就消瘦的父亲那越发苍白的脸,那插着的各种管使父亲的表情也是越发痛苦,我的眼泪便夺眶而出,一声“爹”便再也说不出了话,村里像父亲这个年纪的人,人家们通常都是在家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帮帮孩子们的忙,谁还像父亲这么拼命?都是我这个累赘,将父亲拖累得身体出了问题,又一拖再拖才让父亲受这么大的罪。
父亲知道自己时日不多,接下来的日子里,便是依他自己的意愿为我的将来做安排,他和每一个来探望他的人提出了他的最后请求:希望人家帮我物色一个好人家,只有亲眼看着我结婚成家他才能安心离开。
最终父亲也没能看到我结婚成家,在手术后的第二年,一个寒冷的冬天,也就是我生日的前三天父亲永远地离开了,此时的他已骨瘦如柴,身体轻飘飘甚至不如一个孩童,但是当时抬棺材的人们却说,那天他们抬着棺材却感觉肩上似乎压着千斤,人们都说那是父亲放心不下我,不舍得走,我成了父亲永远的牵挂,而父亲也成了我永远的遗憾:我还来不及回报他老人家一点,他就匆匆走了。
如今似乎每年的清明才是我尽孝的机会,我尽可能地多给他老人家和我的母亲烧点纸,让他们在那边不至于还是过得抠抠搜搜,让他们不要再牵挂我,做自己喜欢的事,过自己喜欢的生活,我也好心安一点。
“清明时节雨潇潇,墓前祭扫泪如潮”,泪眼朦胧中,父母似乎已然又出落成了翩翩少年郎抑或花季少女,朝我缓缓走来又翩然离去,那或许是他们在和我告别吧,愿我的父母一切安好!也愿天下所有的父母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