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背馍上学的岁月
发布时间:2025-04-06 07:46 浏览量:7
文/郭云会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在浩渺无垠浩的岁月洪流中,都会留下了或多或少或深或浅的时代痕迹。回忆往事是一种复杂交织的心情,如果我们以一颗真诚的心去整理记忆,实际上就是对生命的延续。
一九六一年九月我考入高塘中学,六十多年过去了,尽管世事千变万化,时代不断变迁,但中学时代的生活点点滴滴仍然鲜活如初,仿佛刚刚发生的一样。
高塘中学是华县第二全日制中学,是高塘塬最高学府。一踏进校门,东边一溜砖木结构六排教室,还有理化教师宿舍和九间实验室,红门绿窗,整齐划一,格外耀眼,中间是花园和小操场,西边是生活区和学生宿舍,还有渭华起义司令部和“同志们赶快踏着烈士的鲜血前进啊!!!”的红色特殊标语,北门外是几十亩地的大操场。
适逢五九年至六一年,连续三年干旱,六零年和六一年又出现两个百日大旱,春夏之际又特别缺雨,这三年是解放后人民生活最困难最艰苦的时期,"低标准,瓜菜代"。由于自然灾害原因,导致国民经济失调,物资供应紧缺,市场物价成倍上涨,学生念书也特别艰难。
学生一周回家背两次馍,星期三和星期六各一次。星期六时间比较充裕,在家可以睡一晚上,第二天吃过中午饭到学校。星期三时间尤为紧迫,中午要上完两节课,然后像急行军往家赶。塬上大路小道,东南西北到处是取馍的学生,条条路都通往各个村落。家里人早在屋里等候,饭早己做好,娃吃着饭,母亲边装馍边收拾东西,吃完饭赶快往学校走,无论如何要跟上晚自习点名。尤其离校远的村子,譬如金惠的雷西,汤坊,北咀,黄原,寺王,杜原,东阳的宋斜,韩良,胡磊,西峪,圣山的薛底,罗马吝,忠崭,北麦,南麦,大明的孙堡,沟南沟北,桥峪,高塘的东峪等村,学生紧赶慢跑到校己伸手不见五指,晚自习已上多时了。那时都没自行车,完全靠两条腿。较远的村离学校几十里路,一下午要打个来回。
其实,回家吃饭,一半菜一半粗面粉或苞谷糁,尽管喝几大老碗,回校路上撒几泡尿,肚子就松了,上完晚自习还要补一个馍才能入睡。拿的馍五花八门,有蒸的有烙的饼子,但都是一半菜一半面,有的拿些馍还要提上些麦饭,麦饭是野菜和榆钱蒸的,吃时倒进碗里,舀碗开水,用筷子搅着喝着。
困难时期那几年,最难忍的是饿罪。麦面馍馍成了学生最大的奢望。学生的馍布袋挂在宿舍的墙上,有的学生背三天的馍,但两天就吃完了,第三天要空着肚子饿一天,到中午上完课才能回家。有些学生有时饿的不行,偷吃别人的馍时有发生。第一学期班主任是孙有怀老师,他在班上说:“大家都害饿,但每个人都是看数拿的,你吃了别人的馍,别人就会挨饿。”从此后,偷馍现象少了。但实在饿的不行,几个胆大的学生翻墙到附近村地里偷拔萝卜、挖红薯吃。南堡、田村、吉家河常有群众找学校领导告状,但全校千名学生你找谁去?
学校每天供三次开水:早点、早饭、午饭各一次。每当铃声响了,学生用百米冲刺速度猛跑,有时队站一百多米,一般男生在前,女生排后,一人一件家具,不是缸子就是碗。舀到后边开水变成凉水,有时队伍乱套,你拥我挤,开水溅的满身都是,有的学生看水凉了,就满地泼,引起烧水的薛俊厚和曹万兴师傅常不满,便和学生吵架争执。学生把水端到教室,好有五六十度,玉米面馍一泡沉到碗底,有些放点盐,有的啥也不放,冲着,喝着,吃着,三下五除二,碗里瞬间一干二净。
我家姐弟六个,大姐二姐已出嫁成婚。三姐在咸中上学,一星期回来一次,从华县步行回家,走瓜坡小华山小路,从金惠塬下坡,过太平寺、龙湾、白泉、吉家河、柿村到家。星期天吃过早饭,背上馍就返校,来去一百多里。四姐、哥和我三人在高塘中学。母亲三天蒸一锅馍,三人一拿就完了。中学读书三年里,我们都没拿过盐和菜,顿顿都是开水泡馍。
塬上的冬季,大雪飘飞,白霜蒙地,寒气刺骨,干冷干冷,馍挂到墙上,冻得像块石头,掰不开,咬不动。放到开水里,皮松内硬,开水很快就变凉了,年轻人牙好,就这样连喝带啃就吃完了。到了夏天,塬上气温太高,因馍里有一半菜,一天多就发霉,白丝生的很长,吃到嘴里满是酸味。
学校每星期五召开学生代表会议,代表提出让学校为学生们馏馍。学校接受建议,买了二十隔笼。一个锅十隔笼,一个班一隔笼。开始学生随便往笼里放,笼里有白有黑,有大有小,金惠的学生拿的馍普遍能好些,因为那里人稀地广,分粮较多。馍馏好后,值班同学抬到教室,你争我挑,顽皮的学生把好馍拿走了,自己差的馍留在笼里。来迟的同学看自己的好馍被人拿走了,只能拿上差的,无奈地吃了。后来改变了方法,每人用筷子把馍串起来,两个人一根筷子,串四个馍,这样就不容易拿错。每天学生能吃到软馍,心里都非常高兴。
随着形势的好转,度过最困难时期后,学校开办了学生灶,做玉米糁子稀饭。学生从家里拿来玉米糁子交到灶上,兑成饭票,二两饭票打一份稀饭。灶上也有菜,但大多数学生从家里带些酸菜,夏天带些萝卜丝干菜,用开水一泡,调些盐就行了。当时学生灶两个大师傅薛师和杜师,给学生印象最深。薛师脾气暴躁,容易发火,操着河南口音,吱里哇啦,高声大嗓喊个不停。杜师干干净净,穿戴整齐,偏分头油光黑亮,舀勺饭,头一抬一摆,很有派头。两个工人师傅虽脾气各异,可对学生都好。上灶的学玍不多,大部分学生还是星期三、星期六回家背馍。我背了三年馍,白开水泡馍,生活的有滋有味。
学生背馍念书,勤奋学习,艰苦奋斗,以优异成绩走进社会,报效祖国,全国各个地方都有高塘中学莘莘学子。虽然学生背馍上学,但学校照常进行各样活动,开运动会,文艺会演,诗歌朗诵,歌咏比赛,下乡劳动,应有尽有,学校呈现出一片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的新气象。
高塘中学是塬上的一面旗子,是塬上人心中的灵魂,是塬上人的典范标杆。高塘塬是大革命时期的红色根据地,走出了潘自力、陈树善、赵西彦、李醒吾、种师统、王林等英雄杰出人物。高塘中学在革命时期的校长是地下党员李维俊,他和陈树善烈士亲手铺设特殊的红色精典标语。李维俊校长在渭华起义前夜被国民党当局逮捕,和七名党员活埋在西安。解放后,人民政府在西安革命公园西南角为他们建起了烈士纪念碑亭,歌颂他们的丰功伟绩。
解放后第一任校长是报社总编周瑜德(大荔人),教育主任是复旦大学毕业生姚兆丰(澄城人)。接着有老地下党员张三民,尧山中学教育主任调来的魏宪文,渭南师院教务长张觉民(华阴人),党进贤(蒲城人),从咸中教导主任调来的王文健(大荔人)等。这些校长都是社会贤达,名流名人,虽然来自五湖四海,但却给塬上人培育了一大批精英。
学生背馍上学已成为历史,尘封在岁月的长河里,但背馍读书养成的刻苦精神和奋斗不息的意志,就如同高塘塬上不灭的闪闪红星,永远放射着耀眼的光芒,照亮着高塘塬上各个角落,也照进了高塘塬上每个人的心里!
【作者简介】
郭云会,男,1946年12月出生,渭南市华州区高塘镇人,退休干部。六十年代入职教育系统,七十年代高塘中学体育老师,八十年代转乡镇党政机关工作,2006年12月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