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州农村消失的磨刀的、补鞋的、 骟猪的

发布时间:2025-04-21 08:31  浏览量:7

故乡旧日的行商走匠与其它

作者:张 明

【摘要】以故乡华州人民公社存续期为主要时间段,借用当年30余类专门以及业余从事工商业个体劳动者的生活形态,结合笔者的亲身经历、感受和感想,回顾了有关历史期间乡亲们的生活以及生存环境,对我国农村历史的研究者有一定参考价值,并希望能慰籍今60岁以上人们的怀旧情怀。

七 磨刀匠

我国北方地区磨刀匠揽客的吆喝声一般为“磨剪子唻——戗——菜刀——”,故乡的吆喝声比较特殊,为“磨刀——磨剪子唻——!”磨刀匠的行头很简单,一个长条木凳,木凳一端上面固定着一块粗磨石,磨石旁挂着一个水瓶,瓶中插着磨刀蘸水棒;另一端固定着一块细磨石。木凳下面挂着一个小竹筐或布包,里面装着一把“戗刀”(又叫起子)、一个小铁锤。戗刀主要用于新购刀、斧、镰的“开刃”,小锤子用于敲打经磨损已松弛的剪刀铰轴。故乡人把剪刀的铰轴叫做“剪关”,该独特称呼显示了乡亲们总能把握事物要害的思维习惯。

磨刀匠至今仍游走于我国各地城乡,笔者去年秋天曾在威海请磨刀匠磨过两把菜刀,每把收5元。

八 鞋匠

鞋匠在富裕地方指制作皮鞋的工匠,但在贫穷的故乡指的是修补布鞋的工匠。当年的乡亲们没有人穿得起昂贵的皮鞋,穿的布鞋也往往千疮百孔。脚趾头常露在鞋帮前端的破洞之外,故乡人竟有个“就”字,专门隐喻露出的脚趾头,常用“哎呀,你‘就’出来啦!”互相打趣。笔者曾以为,乡亲们用“舅”隐喻在鞋外探头探脑的脚趾头,最近方醒悟应该是个“就”字。在故乡方言中,“舅”和“就”发音接近,“就”的本意为“凑近、接近”。故乡方言在“就”本意的基础上,引申出了“蜷缩,躲藏”的含义。脚趾头蜷缩、藏在鞋内,被故乡人称为“就”在鞋内,因此用“就”隐喻脚趾头。

布鞋破损主要集中于三处,首先是鞋帮前端磨损出现破洞,其次是脱帮即鞋帮和鞋底脱离,另外就是鞋底磨损穿透。修补鞋帮前端的破洞,需要使用价格昂贵的牛皮、羊皮等材料,没有哪个乡亲用得起。因此,当年的鞋匠修鞋主要是重新缝合鞋底和鞋帮、给已穿透或将要穿透的鞋底钉一层胶皮即“钉掌”。

乡亲们当年穿的布鞋,均为自行缝制,鞋底和鞋帮之间用棉线绳缝合,当时尚少见今天人们常见的尼龙线绳。棉线绳很容易腐烂,在泥泞的田间或土路上行走,最容易引起布鞋脱帮。布鞋脱帮虽然可以自行缝合,但如果用棉线绳缝合,仍会再次脱帮。因此,乡亲们会将脱帮的布鞋交给鞋匠缝合。

推磨、推水车,前脚掌受力大,很容易引起脚前掌磨损。拉架子车上下坡,不仅会引起前脚掌磨损,同时会引起脚跟磨损。当年会经常看到,有的鞋底已经磨穿,仍然穿在乡亲脚上。给快要透底或已经透底的布鞋底钉掌,是当年的鞋匠经常做的一项工作。

故乡旧日因贫穷,孩子们在夏天不管玩耍还是去野外挖猪草、拾柴火,均不穿上衣、不穿鞋。笔者至今也常能梦到童年时期遭遇的蒺藜子扎脚。故乡方言称蒺藜子为“刺雷骨嘟”或“刺藜骨嘟”。旧时故乡夏天的乡间土路,由于烈日暴晒、车碾马踏,路面有一层虚土,温度很高,踩上去即从脚下流开,深度足以没过脚面。可能是因为这种虚土温度高、易流动,华州方言称这种虚土为“táng土”,不知将其写作“烫土”还是“汤土”才算妥当。

笔者十几岁时的一个艳阳高照的夏天,曾和玩伴张勾牢去沙尖村为爷爷买过一次膏药。至今难忘故乡当年从沙涨村到沙尖村间那段长约7华里土路上的烫土,对笔者一双赤脚所表达的过度热情。因无法忍受其热情,每走一段路,我俩便逃下路基,走入农田,将脚插进湿润的泥土以求得短暂安抚。临近沙尖村土路的南侧当年是个很大的枣园,土路北侧也有十几棵树径30-50cm的大枣树。由于枣树的遮蔽,这段当时刚修好、铺着一层白沙的土路,对笔者一双稚嫩的赤脚所表达的友好亲善,至今让人感激。

鞋匠的行头比较简单,一般背着一个小箱子,喊着“修鞋唻——”,就进村了。修鞋匠的箱子里,有个修鞋底专用的铁砧子、一把榔头、一把剪子、一把切割胶皮的刀、一两把锥子,还有鞋钉、胶皮、胶水和几轱辘修鞋的线绳。1980年后鞋匠普遍使用的修鞋机,其出现至今大概只有40来年。我国工业电气大王、浙江温州乐清人、正泰电器董事长南存辉,13岁时因父亲意外受伤,被迫辍学,曾以修鞋为生,期间的经历塑造了他坚韧、务实的品格。

九 骟匠

骟匠进村一般骑一辆自行车,自行车的车把上绑了一根铁丝,铁丝顶拴了几根红布条,这是骟匠的特有标记。骟匠揽客的吆喝声为“劁猪唻——骟羊唻——”。故乡人使用的劁和骟两个字,好像有点区别,母畜称劁,公畜称骟。骟匠的家伙什特别简单,两三把明光闪闪的刀、一瓶碘酒。碘酒即碘元素的酒精(乙醇)溶液,和碘伏作用差不多但并不一样。早先的骟匠处理完公母畜后,要用线缝合伤口,因此会随身带几根缝合针、一骨碌缝合线。后期的骟匠技术有提高、伤口小,省去了缝合环节。

骟匠是乡村所有雄性幼畜的“克星”,凡是未被当种畜饲养的公猪、公羊、公牛、公驴、公马,成年前均会无一例外地被骟匠摘除睾丸,兽医的学术化称呼为“去势”。小母猪是所有母畜中的例外,它们见到骟匠也会瑟瑟发抖,除非它长得骨骼清奇、能吃肯长,主人要留它繁殖猪仔。

故乡当年几乎家家养猪,不管猪仔是母是公,为了节省饲料,也为了性格温顺,绝大多数均经过了劁骟。当年的骟匠处理猪仔的手艺堪称娴熟、行云流水。弯腰一把抓住猪仔的后腿,将其掀翻在地,一脚踩住、一刀下去即完成任务,有些猪仔在尚未来得及嚎出声时,已被骟匠剥夺了繁殖权。堪称熟能生巧,就像欧阳修的《卖油翁》一文中说的那样,“唯熟尔”。大多数骟匠对付公羊,就显得笨手笨脚了。

当年粮食不够吃,故乡人常去“北岸(渭河北岸即渭北)”用麦换包谷。运气好的时候,一斤麦能换一斤半包谷。笔者两三岁的一年春天,我父亲和四叔装了一口袋麦要去北岸换包谷,幼稚的笔者哭闹着要随他们去北岸。架子车在坎坷的河滩地里快要颠簸到仓渡渡口时,笔者已失去了去北岸的兴趣,开始闹着要回家了。正在这时,迎面来了一位骑自行车的骟匠,他刚从渡口下船,要到渭河南岸的村庄,解除小猪小羊长大后将面临的有关烦恼。骟匠是个热心人,乐意将我顺路捎到我们村。我坐在自行车的大梁上,到我们村时,竟趴在自行车把上迷迷糊糊睡着了。我那有契丹人血统的奶奶,看到骟匠将我摇醒、抱下自行车时,一把拉住我,尚未说一句感谢骟匠的话,就跳起小脚,面向渭河滩方向,问候起了她那两个儿子的十八代祖宗。痛骂的言辞中,无意间流露出了对骟匠人品的怀疑,弄得骟匠特别尴尬。至今仍模模糊糊记得那位骟匠,很和善,瘦高个,戴一顶蓝色单帽。

生产队饲养室的公牛犊、公驴驹或马驹,属于当时的农业“生产资料”,骟它们的责任重大,一般要请公社兽医站的兽医进行。去势的公牛、公驴、公马性格温顺,容易驾驭。故乡人把种公牛称为“庄牛”,每个生产队均有一头体格高大健壮、毛色油光的庄牛。庄牛在母牛发情的春秋两季,受母牛散发的荷尔蒙刺激,经常发狂,攻击驭手、顶倒树木或土墙。

曾听南方的朋友说,他们故乡有阉鸡的游走匠人,专门对付非留种公鸡。阉鸡匠在公鸡腹部割开一小口,用细线环套住公鸡睾丸,拉出线环即可取出公鸡睾丸。笔者未在故乡见过阉鸡匠,也许有,并应该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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