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山潘宗武先生回忆:我的家世和童年教育

发布时间:2025-05-07 17:58  浏览量:37

编者按:

潘宗武(1911—2012),广西钟山县人。1930年入复旦大学史学系,后转学至国立中山大学社会学。毕业后曾在广州私立培桂中学任该校训育主任及代理校长。1939年任广西学生军政治指导员(和马英九父亲马鹤凌一同训练学生军。)广西绥靖公署政治部宣传股长。1940年先后任贺县县长、南丹县县长、广西训练团区县训练指导处处长、平南县县长、第一届国民大会代表、苍梧县县长。1949年底去台湾,仍为“国民大会”代表。本文摘自1992年出版《潘宗武先生访问纪录》。收录公众号标题有改动。配图为编者添加。

家世与教育

潘宗武 口述

黄嘉谟 朱浤源 访问;丁素湘 郑丽榕

纪录。

一、家世

我们潘姓家族的迁徙经过,可以分为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由河南荥阳迁到南京,自始祖季孙公(文王第十五子毕公高幼子)传了九十一代到志亨公。这一阶段族谱中只有历代直系先祖的记载,中间经过情形及旁系兄弟都没有记录。第二个阶段则是从南京到广西,记录较详细,传到我已是一百一十二代。九十一代祖妣因战乱关系,带着儿子三人逃离南京,途中遇匪,长子思举公离散到广东南海立业,次子恩举公离散到湖南零陵落籍,三子紧随母亲跋涉到广西的钟山,他就是我们第九十二代先祖——念举公。

过去锺山县(钟山)一部分属于昭平,一部分属于富川,民国六年才奉准将富川县的钟山镇区,和昭平县的防、乐两区合并成立锺山县。潘氏家族自移居锺山后,人口日增,大都集中在石龙乡和同古乡居住,已繁衍了二十多处自然村庄。

▲民国时期的钟山县地图

说到钟山设县,自民国元年起历经五年时间,中间曾经四次失败,得来实在不易,原因是钟山镇区在富川县内不但人口多,也是比较富庶的一区,富川人极力反对。至于昭平县的防区与乐区,在昭平八区中是最富庶地区,农田水利十分好,可称为昭平的谷仓,两区的粮赋比起其他六区还多。钟山的潘氏族人多聚居在乐区,而住在防区的也不少。要从昭平分割约八分之二的土地,和半数以上的粮赋,反对之声也不亚于富川,所以屡次失败。而钟山镇区和防、乐两区设县的理由也甚为充足,因为钟山镇区距富川县城超过百里,而防、乐两区离昭平县城也一百五十馀里,边远地区甚至超过二百里,政府鞭长莫及,盗匪劫杀频频,治理困难,县令无可奈何。而民衆因案诉讼,远道跋涉,也怨声载道。先父受了三区父老之托,联络富川、昭平两县首长,连年往返桂、邕道上,不但冒着富、昭两县地方人士反对恼怒有生命之危险,也饱受各地奔波客寄艰困之苦。最后终不负衆望,钟山设县之议,于民国五年冬奉核批准,派北流冯汝翼到钟山筹备设县,民国六年夏委湖南徐世铎出任钟山第一任县知事。关于钟山设县经过,先父曾撰“钟山设县始末记”一文刊于锺山县志内,记载甚为详实。

由九十二代先祖念举公到达钟山(钟山潘氏族谱称一世祖)繁衍到我这一代,已是第二十一代,远祖事略我们已不清楚;但自父亲以上五代,即自二十代上至十六代先祖的行谊,幼时,祖父和父亲常常在用饭时或饭后休闲时提到,这大概就是家庭中的机会教育。他们的情形我还记得不少,他们的所做所为也给我非常大的影响。

高会祖的父亲是十六代的耀源公,他的事迹从我听祖父、父亲所说,并印证锺山县志记载得知,耀源公贷款给贫穷亲友鄕人时,总不要对方立字据,只自己登记在簿上,归还时将登记注销,平时亦不催讨。他临终前,将贷款簿焚燬,不希望后代追究债务。其次,我们村后有大马路,宽约两丈,长一公里,便利村人及邻村族人放牛,这几乎是耀源公独资捐款开辟的,也是乡人敬重他的地方。最重要的,每次他运货到广东做生意,一定买回官版书,自己读不完,留给后人阅读。他务农并涉及从商,没有什么功名,但已注意到儿孙的教育,留给儿孙读书的环境。

十七代是高会祖玿瑾公,以尽孝道有名于乡。原来,耀源公前后娶了四位太太,第四个太太生了玿瑾公,为独子,钟山县志上记载了玿瑾公对四个母亲尽孝的事迹。他也贷款给别人,立有字据,但也不催讨,临终前也学父亲一样将字据焚燬。玿瑾公曾编了两本书:救溺戒淫合编及达生编,前一本书劝人戒赌戒色,后一本书着重医药卫生,并附刊神效药方,他病危时,还遗命将两书增刊广送亲友。

第十八代为曾祖之莲公,别字夏池,受耀源公购买官版书之赐,唸书已有成就,以廪生出任雒江司铎,父亲玿瑾公逝世后,曾先后奉委东兰、兴安学正都不赴任。他居家讲学,提携后进,不收束脩。又与同里耆宿倡办培英文社,每年秋季召集乡邻子弟会考一次,择优分甲、乙、丙给奖,有助于提升地方教育文化,是他对地方教育文化之重视。之莲公也精通岐黄,在玿瑾公所编达生编中,有霍香丸制法,可用来治疗霍乱病,之莲公每年大量制备霍香丸,以备病家索取。到了先父辈仍继祖训制霍香丸备索,我们小时候也见过乡人三更半夜来敲窗子索取药丸。一到冬天,之莲公用簸箕盛谷子放在阳台上喂鸟,怜悯鸟儿冬天找不到食物。他也时常将鱼、鸟、龟放生,直到母亲辈仍如此做。之莲公着有诗文琢玉斋文集诗集,可惜都已遗失了。之莲公育子二人,长为祖父斯濬公,次为叔祖斯涵公。

十九代斯濬公,别字云川,是我祖父。他是前清贡生,为族内长老,在地方上办团练,任团总,遇乱世则应付土匪,平时解决乡间问题、排难解纷,维持地方治安二十年。荒年时,他集款到梧州购买米粮,回来做平粜的工作。斯濬公性喜诗文,着有师竹斋诗集,可惜因地方动乱也遗失了。祖父同胞弟弟斯涵公,一生教书、读书,曾开馆授徒,也曾多年担任锺山南区公立高等小学校长,也是我的老师,临近乡人子弟大都出其门下。斯涵公为前清岁贡生,但他头脑很新,知道科学的重要,常常搜集勾股弦的书籍研究。所谓勾股弦也就是现在的三角、几何学。他教的是算术,也还教人做肥皂,甚为博学。因为他一生教书、读书,一辈子与人无争。斯濬公生男二人,长为伯父宝畴公,年约二十即病逝。次为先父宝疆公。

二十代先父宝疆公,字守民,先后受过旧式和新式教育。民国前二年自桂林优级师范博物科毕业,同一年赴北京会考,结果被录取为师范科举人。当时广西取了两名,另一名是岑溪人。先父后来历任平乐区九属中学、梧州省立第一师范校长,民国二年当选省议员(每县取两人,另一人为黄尚中。),又曾在昭平、钟山担任知事、县长,卸任以后,经营锡矿。他是文人,但有多方面的喜好,除了琴、棋、诗、书、画之外,也懂卜卦与堪舆,尤其堪舆之术,他相当自负,锺山及附近富川、贺县都尊他为第一把交椅。先父对我们兄弟非常有信心,从来不责备我们,常鼓励我们兄弟有问题自己设法解决。我比较活动,花钱也较多,他总相信我,没有责备,也不干涉,给我不少鼓励。先父宝疆公生我兄弟三人,长宗斌,上海持志大学毕业,曾任钟山中学教师、横县区长、钟山县税稽征处处长。次宗文,弱冠时病逝昭平。我居幼。

从上述五代祖先的行谊中给了我一些啓示:第一,由于耀源公及玿瑾公临终前焚燬借贷簿及字据,使我知道对于贫困者或急于一时需款者应有同情心,能借出去的钱,就不要希望别人还,更不要去催讨。自我读书到现在为止,亲戚朋友向我借钱的也不少,没有还的我绝不会去催。其次,由于先祖赠书送药,使我了解不要做守财奴,应回馈社会。第三,由于先祖重视教育,影响我一生也重视教育文化事业。

二、教育

我生于民国前一年,大约七岁时启蒙。一日早上,祖父云川公带我到祖宗神位前点燃腊烛,上香跪拜后,开始在神桌前教我读三字经“人之初,性本善,······”前面几句,跟着读“戒之哉,宜勉力。”最后几句,然后带我到屋后书房的“蒙馆”上学读书。那时的蒙馆老师是族中的长辈,同学不到二十人,都是族中年龄不相上下的叔侄兄弟辈。在蒙馆中开始读“人、手、足、刀、尺”等学认字。不到一年,进了当时由村边供神的大庙改成的初级小学,那是民国七年的事,后来因战乱而时读时辍。到民国十二年,在五年之间,初小仍未毕业。

民国十三年春,我进了斯涵叔祖在村边文星阁开设的经馆,和六十位邻近乡人一同读书,他们都是慕名而来的,大都来自凤翔、回龙和本乡石龙各乡。在衆多同学中,我和六叔宝训的年龄最小,许多同学都有了家室和子女,连斯涵叔祖的女婿虞锦标兄弟三人也同来读书。但一、两个月后,我离开经馆,兄弟三人和大嫂随同父母到了省会南宁。

当时正是黄绍竑、白崇禧二人开始从梧州发展之时,局势不稳。我们从锺山坐帆船到八步,沿着贺江经贺县、信都和广东的开建到封川,转乘轮船到达梧州,再换乘电船溯江而上,直到省会南宁。在贺江坐民船期间,因为盗匪常出来打劫,几乎每到一站,结队而行,这就是当时所叫的帮船,要请地方政府派枪队护送。如此时航时停,费时四十多天,才到达封川。

辗转到达南宁后,上学期已去一半,不能入学,只好在家进修,由父亲自己指导。暑假后,我和二哥宗文考取模范高级小学一年级同班读书,大哥宗斌考入广西测量学校就读,大嫂清华暂时辍学。从民国十三年到十四年,我等居留南宁期间,历经李(宗仁)黄(绍竑)联军围攻南宁,陆荣廷旧部林俊廷败退广东钦廉;不久滇军唐继尧又借就副元帅之名赴粤代行大元帅职,假道广西围攻南宁,联军因守城军力不足,退出永淳、武鸣各地牵制滇军东进;又不久李黄联军消灭沈鸿英部队后,回师围攻南宁,滇军败退回云南。在这两年当中,省垣南宁经过三次拉锯战,影响学校时读时辍,但总算勉强读完高小一年级课程。

民国十四年暑假过后,先父被委出任昭平县知事,我们举家由南宁乘电轮到梧州,再换乘民船沿桂江到昭平,大哥宗斌和大嫂清华继续乘原船上驶到平乐回锺山。最不幸的是二哥宗文在电船上便生病,沿途医治无效,到昭平后不到半月,于农历七月中即病逝县衙内,时年仅十七岁。丧子之悲,折翼之痛,实为人间凄惨事。待料理善后事,暂时停柩昭平县城,我陪着母亲离开县衙伤心地,回到钟山石龙松桂村老家。回龙高级小学,系包括石龙、凤翔和回龙三乡在内的南区公立学校,叔祖斯涵公担任校长,因系春季始业,和我就读的秋季始业不能衔接,没有适当的班可以转学,也只好辍学在家陪伴母亲渡过丧子的悲痛岁月。所以延到十五年春才转入回龙高级小学二年级继续学业,同年冬天毕业。总计高级小学前后读了三年,加上初小五年,我读了八年,小学才毕业。

在家乡读高小二年级,学校老师中陈法权老师最年轻而有活力,每逢纪念节日,他总要带学生到十七里外的县城游行演讲,所以南区高小在县里的声誉特别好。他平常要训练足球队、鼓号队之外,还要挑选几个人训练演讲,我除了吹洋号之外,还参加演讲。陈老师总是事先要我们准备资料,由他斟酌补充,再由我们唸熟稿子,并指导说话和动作的技巧,对我们的影响很大。在这一年两个学期里,在功课上除了和比我大三、四岁石老师的儿子争第一外,在课外训练演讲方面,也得了很大的收获。终于在十五年冬高小毕业。

十六年春天,我考取贺县初中,校长李树藩先生为先父读桂林优级师范时的同学。当时钟山已有中学,但系初办,师资不如贺县中学好。在贺县中学我只唸了一年半便离开学校。当第二学年开始,我便被学校征召去教县府和学校合办的平民学校。学生的年齢有大有小,都是失学的一群贫穷子弟。从星期一至星期六,每日晚上七至九时上课两小时。主持学校的是高年级的同学,学校派出老师指导。学校征召的学生要学业成绩优良而又口齿伶俐,主持校务的更要有点干材,不然一定会影响他们的学业。我接受这种颇具挑战性的教学活动,时间虽仅仅一个学期,但给我很有意义的磨练。在这一年半时间内,因为学业和行为表现得好,也被班上推选参加学生自治会的活动。每逢各种纪念节日,也被推选与女师代表联合组织筹备会。以上两种活动,少不了宣传和出版壁报、油印小刊物,这两种工作是很少有人愿意做,所以往往也落在我肩上,这对于我说话和写作的训练也大有帮助。

在贺中读书,风气也还不错,只是觉得地方偏塞一点,而高年级毕业的同学到广州读书后,也屡次函邀到广州升学,不禁心为之动,所以征得父亲的同意,我也到了广州,这是民国十七年暑假的事。

七月间去广州,原约好与董姓同学同行,但他临时决定不去了,我只好个人独行。先父对我很有信心,只送我到锺山。临行前,先父告诉我广州的车子是左上右下靠左走的,要注意行的安全,并给我一张广州市的地图,熟记横直主要的道路。让我带一个小藤箱,外覆棉织毯,内装少数衣物及广东双毫(二角银币)三百元。这三百元银币的重量相当于司马称(即老称)十三斤,提起来相当坠手,也很容易使人起疑心而发生意外危险。我由锺山乘车到平乐后,次日乘运蔴帆船直奔梧州。船上乘客只我一人,夜里将藤箱偷偷系稳,当做枕头,但仍感到十分危险。两天后抵达梧州,再转乘花尾拖艔(一种装璜相当好的大型木船,前面用机动电船系绳拖引)赴广州。

到了广州,见过老学长后,他们主张我进私立南京中学,跳级读高一。当时不知天高地厚,现在想起来实在是不太应该的,因为我初中只读了一年半,可见学校商业气味相当浓。也因此我唸得非常辛苦,眞正是埋头苦读,一个人住在专门给学生住的西斋学旅(一种专收学生住宿的旅社,当时月收广东毫银十四元,供宿、两餐和茶水),日夜读书的结果,一个学期结束后,原本我的成绩不太好,学期末成绩却成为最好的。但因为理科的基础不好,也决定了我日后无法攻读理工科,只有在文法科就读求发

展了。

十八年春天,南京中学黎北溟同学(广州人)说服我同赴上海唸书,因为他只会讲粤语,而我会讲国语,同去上海比较方便。到上海后转入复旦实验中学一年级下学期。半年后,又有同学邀我早点结束中学阶段,于是转读南系中学高三,仍是非常辛苦,住在闸北铁路旁民居,摒绝一切活动,死心苦读。校长是王维先生,他说只要成绩跟得上,毕业后仍可考上大学的。就这样我读完了南方中学,总计高中读了两年,连初中前后读了四间中学校。这样的越级跳升,现在想起来实在不是正途。

十九年秋我考进复旦大学历史学系,同来上海的黎北溟还在高中三年级读书。历史学系读了一个学期后,转读社会学系,应成一教授为系主任。直到二十一年一月二十八日日军进攻上海前夕离开学校。一月二十七日学校当局已一再催促学生离校,同学都已忙着收拾行李,我也不例外,但因过度疲倦,午睡一觉醒来,整个校园内已剩下没有几人,在惊恐中我提了手提箱离开宿舍,正好遇上就读实验中学的昭平同学梁昭元一同离开学校,这时大约是下午四时。平时学校到江湾跑马厅有黄包车可坐,这时两人只好半走半跑赶到跑马厅,幸好搭上到闸北的公共汽车赶到闸北。闸北为中国地界,隔着铁路以南便是日租界。车行经过边界地区通道,堆满沙包,只留一个缺口通汽车,双方布满军队,眞是有一触即发之势。在闸北下车后,跟随着人潮进入日租界虹口区(因为要经过日租界才能进到英租界和法租界),赶紧通知当时住在日租界的宗斌大哥、仲南叔和几个钟山老鄕,要他们马上离开寓所到英租界找旅馆住下暂避。然后我和梁昭元同学赶到复旦大学临时设在英租界的一间中学避难。二十八日天未亮,已

为隆隆炮声震醒,也揭开一二八淞沪之战序幕。一早我跑遍了英租界的旅馆,直到中午才在三马路一家小旅馆找到宗斌大哥、仲南叔等。他们正在竹战。他们告诉我以为没事,什么行李都不带去,只带了一副麻将牌出来作消遣,幸好走避得快一点,不然连一间房间都租不到。因为战事一时不能结束,不能在上海久等,一星期后和大哥他们乘太古船公司嘉庆号轮船回到广州。

二十一年春我回到广州,转学国立中山大学,仍就读文学院社会学系。当时校长为党国元老邹鲁先生,文学院长为吴康博士,社会学系主任为傅尚霖博士。初去时我只是借读生,一个学期后才成为正式生。二十三年夏我大学毕业,是社会学系第一届毕业生。当时中山大学师生思想很纷歧,在社会学系内除系主任傅尚霖(留英)、讲师黄菩生等思想没问题外,教授邓初民、杨东莼(后来任广西师专校长,大陆沦陷后据说出任广西大学校长)、张栗原、粟豁蒙(留俄托派)、何思敬等人思想都左倾,影响学生很大。他们以唯物论来解释一切问题,不过他们是否为共产党员,当时并不清楚。在中山大学时期,我们曾经组织一个学艺会,参加的会员包括文、法学院的同学约五、六十人,学术研究和联络感情兼而有之,有时请名教授演讲,有时集体到外地旅行,对同学身心都有裨益,我也参加了学艺会的活动。

从小到大多年来在学校,检讨起来也有些事和人可以一记的:第一,前一段小学时期,因时局动荡不安,读书时断时续,白白浪费时间,深受失学之苦。后一段中学时期希望缩短时间,因自信心强,死心苦读,力求进取,虽侥幸达到目的,但却非正途。第二,我从小学到大学,除高中苦读阶段外,都曾从事课外活动,例如社团之组织、写作之磨练、演讲之学习等,对我以后

在社会服务,应对进退,或领导工作,都有不少助益。最后我谈一谈我求学时期印象深刻的一些人。第一位是斯涵(晴川)叔公,这位活到老学到老的老师令人极为怀念,我回家乡读高小时,因为学生宿舍没空位,曾跟他住了一个学期,生活非常拘束。他眞是无所谓闲不住,总是坐下来就看书,影响到我也非用功读书不可。他学的是国学,而教的是算术,并且兼课外的化学实验。他的学问道德眞叫学生敬佩。第二位是陈法权老师,他是贺县人。他教的是英文、体育和音乐,不但在上课时教学认眞,课外活动也一样认眞。他对我学习演讲下过不少功夫。当我出任贺县县长时,特别邀请他担任贺县第一小学校长。第一小学在县长室隔壁,有一旁门可以相通,陈老师喜吃狗肉,也常叫校役来拍门请我去吃。因为只有师生两人,成了一个小秘密。以后到了南丹,因为吃狗肉的风气很盛,所以吃狗肉的机会也多了。第三位是贺县中学的高雁秋老师,他和李树藩校长同为先父优级师范同学,博物组毕业,教动植物矿物学。他态度严肃,但绝不骂人。上课时只看有无缺席而不逐一点名,因为他记忆力强,很快便认得全班学生,遇有缺课者他叫一声姓名,没人应答他便在点名簿上打个叉。他上课时若有同学打瞌睡,高老师会叫起道位同学,就他刚才教过的功课问他,答不出来的话不能坐下,接着问第二或第三个同学,如答不出来也不能坐下,一直问到前排成绩好的同学答出为止,才能一起坐下。有时在授课前或快下课时,他会利用五分钟的时间来问学生,答不出来再换其他人,一样要罚站。高老师过去也任过贺县中学校长,教课非常认眞,口齿也非常伶俐,每当他走近庭院还未到教室前,如有同学发现,喊一声:“高老师来了!”教室中立刻鸦鹊无声。他这种教学的精神和方法对我以后教学很多的启示。第四位难志的人是阚宗骅先生,字怀周,他是培桂中学的校董并代理董事长。民国二十一年春我从上海回到广州,参加广西留穂同学会,次年会中支持我及同学李智代表学界出来竞选广西会馆董事(相当于现在的理事),因而进入广西会馆。阚先生被选为董事长,即相当于现在的理事长,他是第四集团军驻粤办事处副主任,后来升了主任。会馆中董事有九位,除了我和李智为学生之外,其馀都是军政界的人。因为在董事会中有一年多时间,相处融洽,而且靑年人处事敏捷、热情、积极,也博得其他年龄稍长服务军政界董事的好咸。所以常民国二十三年春私立培桂中学筹备时,阚先生毅然将筹备的责任付托给我。开始招生后,因马君武校长远在广西主持广西大学,又将代校长行政的责任交给我。他信任人,对学校完全是付出,非常值得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