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母情深
发布时间:2024-11-24 04:28 浏览量:30
养母情深
◎王志英
亲我疼我的养母虽然离我而去,但她的音容笑貌和全身心的养育深情却常常萦绕在我的心头。
我的养母乔胡令,是个苦命人,曾生有一男二女。但28岁时儿子就死于“瘟役”,31岁时又失去丈夫,35岁时大女儿也因“坐月子”弃她而去。就在她心灰意冷时,由爷爷做主把本来叫她“大妈”的我,过继给她当了儿子。
那时,我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妈妈就日夜守护着我和二姐过日子。她终于把我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到了8岁,二姐又因肺病撒手人寰。妈妈心如刀剜,哭得死去活来。送走二姐,妈妈三天三夜,不吃不喝,整天躺在炕上,眼睛死死盯住顶棚,嘴里不断地喃喃自语:“老天啊老天,你为什么总是和我过不去?”眼见妈这样,我非常害怕,只是依偎在她的身旁,傻呼呼地望着她,一动也不敢动。直到第四天早晨,妈才强打精神坐起来,亲昵地把我搂在怀里,串串热泪滴在我脸上,声颤情重地说:“心肝啊,妈的心肝!为了你,妈说啥也得活下去。”
妈妈爱我胜过她的命。一次,我得了水豆痧,满身红晕,满身籽粒,高烧不退,昏迷不醒,这可吓坏了妈!她连忙让爷爷到外村请来医生,又到娘娘庙里烧香祷告,祈求神灵保佑我这个心肝宝贝儿。后来,听家访的李仙娥老师说了一个偏方,她就用铜钱蘸点小油,在我的身上刮来刮去,一边刮,一边念叨着:“求yaya,(指“神”)保佑我娃,我用全猪全羊献你!”“刮痧”后,我的病情渐渐好转,妈的脸上才露出了笑容;
又一次,是个星期天,我从羊村完小回到家里,一听说妈妈去了续姐家,我就哭着闹着要去王见村找妈妈,生母拦挡说:“王见村离咱这儿远,路上遇见狼怎么办?别去了,我给你做好吃的吃。”可我硬是一路小跑,一路哭嚎,一口气跑了十几里路,一头栽进妈妈的怀抱,抽泣着说:“妈妈要是不想我,以后星期天我就不回来了。”妈妈的眼泪煞时流了下来,摸着我的头:“好憨娃哩,妈不想你想谁?!”边说边起身拉着我,虽然她是个小脚女人,却大步流星地往我们村里返。一进家门,就挽胳膊码袖,直接钻进厨房。不一会,一碗香喷喷地我最爱吃的“假麻食”就端到了我的面前,瞬间,一股暖流淌进了我的心窝;
再一次,是1952年元宵节后,我正准备去羊村上校,爸爸却突然对我说:“囤孩(我乳名),今年爸没钱了,也没粮了,你就不要读书了吧?”一听说不要我读书了,我就哭闹着去找妈妈。但过惯了苦日子的妈妈,更懂得爸爸(生父)肩上担子有多重,当家有多难!妈妈好说歹说劝慰我,我就是不听。无奈之下,她只好陪着我去找婶娘。婶娘一听,也急了!一把将我揽在怀里,说:“儿呀,莫哭!让婶娘和妈妈再想想办法!”我哭丧着脸,一会儿望望妈妈,一会儿看看婶娘。过了好长时间,婶娘终于开口了:“嫂,你也不要着急,让我到他舅家去趟,或许能想出个办法来!”下午回来时,婶娘肩上扛着半袋面,一看见我就笑着说:“你大舅给你拿了半袋面、5块钱,够一个月用了!”
从此,两位母亲就为我"不致辍学"而忙活得不可开交……
妈妈是个小脚女人,走不了路,就帮人纺花赚工钱。从晚上纺到半夜,又从白天纺到晚上,一天价就是“嗡--嗡--嗡--咯噔,嗡--嗡--嗡--咯噔”,摇着纺花车,无休止的纺啊纺……目的是多赚几毛钱给我缴学费。
婶娘,除了帮助爸爸做地里活外,起早贪黑地做一些小玩意儿赶集摆卖。如端午节到了,她就用红红绿绿的小布块包点朱砂,做成桃形的、或馄饨、菱型的香包,拿到集上卖;婴儿要枕小猫枕,婶娘就把白布染成黄色,做成各式各样小猫枕,小猫的眼睛、耳朵、鼻子、嘴、胡须,形神兼备,栩栩如生,谁见谁爱;谁家没了人,逝者要枕黄金枕,棺材上要有叫魂鸡,婶娘就会赶着给人家做……就这样,积少成多,妈妈和婶娘就是靠这块儿八毛钱地积攒,供我读完了完小,读完了师范,读完了大专……把我送上了工作岗位。
妈妈宽厚仁慈,感恩戴德,事事都听我亲爸和亲妈的。早在我出生前,爸爸、哥哥、大姐就不在了。自从我给大妈做了养子后,妈妈就对我亲爸、亲妈感恩戴德,主动承担起家庭的琐事、杂事和人们都不愿意干的事。如磨面,那几乎是妈妈买下的“营生”。
磨面并不是一件轻松的活,尤其是对小脚的妈妈来说。我家在庙前巷,磨房在土门巷。每次磨面,都要拿很多东西,如粮食,笸篮,簸箕,面箩,还要牵牲口,一个小脚女人咋能办到呢?我就利用上学前的一点时间把牲口牵去,爸爸把粮食背去,我再和弟弟把簸箕,面箩等放在笸篮里抬去,一切按排停当后,我才到学校去;放学回来,不先回家,而是先到磨房帮助妈妈磨面,有时用箩子箩面,有时在磨盘上收面,忙得不亦乐乎!
一次,恰逢星期日,我就和妈妈一起磨面了。我自报奋勇箩面,谁知没有箩完第二遍,我就手乏腰软,胳膊就像不是自己的一样。就是那一次我才感同身受了磨面之艰辛,也才理解了妈妈为什么每次磨面回来总是累得筋疲力尽,总是躺在炕上很长时间也起不来,于是,我就尽量抽出空闲时间去磨房帮助妈妈磨面。一直到大队有了大型磨面厂,兴起了“以粮换面”的制度,妈妈才从磨面中解放出来。
妈妈的心里总是装着老人和儿孙,唯独没有她自己。三年困难期间,亲生父母和我们分灶另吃了,爷爷也分到了生母家。生母家,人多粮少,妈妈就把爷爷叫到我家里,让爷爷吃白的、好的,自己却在背地里啃谷面馍;那时,爱人正在坐月子,需要吃好的下奶水,她就另外给媳妇蒸一些白馍,她却躲在后面吃粗粮;当时我在开张中学任教,每次去学校时,她都要给我装上一袋(用枕巾缝的)“蔓青”疙节(就是油菜根),让我饿了在火炉上煮着吃……
后来,我调到了县教育局、县委中心通讯组、运城报社、宣教办等单位工作,每到星期六下午,妈妈总会拄着拐杖在巷口等我回家。万一有事回不去了,她就会等到星星满天,月光铺地。不用问,那一夜她是合不上眼睛的……再后来,她就一天一天地变老了,加之又是一个小脚女人,老年病也增多了,比如咳嗽,一咳嗽就尿裤……光妈妈的尿布片就摊了半个炕席,我把她接到我在运城工作的单位治疗,她却一好转,就要回家,而且还说“不就是一个咳嗽和小尿吗?”其实,她就是怕花钱,硬忍受着,严重时她才找些“瓜蒌”熬熬喝或是让我买些“安茶碱片”喝。说一千道一万,她的心里总是装着别人,唯独没有她自己。
……
寒衣节到了,我为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生父、生母买好棉袄、棉裤、棉鞋、棉袜到地里去上坟。站在坟前,我对妈妈和逝者的老人们说:“你们这一生,从来没有穿过一件好衣服,吃过一顿像样饭。现在,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我们的生活好了,你们却去了,这是我永远也无法接受的现实,愿你们在另一个世界里生活得更好,更美!”
作者:王志英
责编:张国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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