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末代沙皇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垮台了？详解二月革命全过程

在二月革命爆发之际，罗曼诺夫王朝已然积弊深重、难以回天，其迅速垮台虽存有一定的偶然性，然而总体而言，彼时的沙皇已然处于所有人的对立面，只待一颗火星，就能点燃熊熊烈火。

“1917年二月革命……产生于战前的政治和经济不稳定、技术落后和根本的社会分裂，加上战争努力的严重管理不善、持续的军事失败、国内经济混乱和围绕君主制的令人愤慨的丑闻”——亚历山大·拉宾诺维奇

尽管二月革命是发生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高潮时期，但是问题的种子不是一天之内埋下的。整个十九世纪到二十世纪初，俄罗斯帝国从拿破仑战争后“欧洲宪兵”、欧陆第一大强权的地位上迅速衰落。不说老对手英国法国，就连新兴的德国美国日本都压俄国一头。对于俄国人来说，古老的社会、经济、政治结构，和自由思想、资本主义发展产生了巨大的冲突。

“资本主义和专制的不相容拷问着每一个思考这个问题的人”——理查德·派普斯

1904-1905年日俄战争的惨败让俄国人更感愤怒，君主立宪日本的胜利加剧了俄国人要求变革的浪潮（甲午战争对于中国也起到了类似的作用，但实际上日本有多“君主立宪”应该被打个问号）。

1905年1月22日（旧历1月9日）史称“血腥星期天”。1月19日晚上，以加邦神父为首的请愿者起草了一份请愿书，要求改善工人工作环境、提高工资、建立八小时工作制，同时结束日俄战争和引入普选权。按照俄国传统，请愿者在随后的星期天来到冬宫前，向沙皇和他的朝臣递交请愿书。

加邦神父带领请愿者在纳瓦尔门前，揭开了1905年俄国革命的序幕

严格来说，这样的请愿行为是符合俄国法律的，并得到了官方的许可。也许是为了让示威者离开，沙皇在星期六离开了圣彼得堡，并部署了大量的军队（约一万名哥萨克军队）。约在周日上午10-11点，军队开始射击，数百人在混乱中死亡。加邦神父不在其列，他在高尔基的帮助下结束了集会并迅速离开俄国。

这件事深刻地改变了俄国农民和工人的态度——过去，群众在遇到问题时会向沙皇请愿，而沙皇也会（至少是象征性的）回应并承诺改正，但在血腥星期天后，沙皇成为了官僚们中的一员，为俄国的混乱承担责任。

“我们不再有沙皇了”

血腥星期天后，1905年俄国革命爆发，示威和罢工席卷全国。在混乱和内战中，一些新的政治势力也建立起来。自由主义者和社会主义者们纷纷建立了自己的组织。

1905年6月14日，战列舰波将金号爆发叛乱，使革命达到高潮

莫斯科市民在街道上筑起街垒

1905年革命之后，沙皇尼古拉二世不得不做出让步以挽救统治。1905年10月17日，尼古拉二世发布《十月宣言》：

虽然这只是一个临时的让步，但无疑极大地鼓舞了反对派——它实际上做出了极大削弱自己的让步，却又未能达到反对派想要的地步。沙皇随后颁布了1906年俄罗斯宪法，并在1906年4月27日亲自为第一届国家杜马揭幕。

尼古拉二世在第一届国家杜马开幕式上讲话

1905年革命后俄国维持了一段时间表面的平静。1914年8月，在几乎所有的代表投票支持下，俄国卷入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在战争的早期，凭借军事上的胜利，沙皇短暂地用民族主义将俄国人团结起来。

然而好景不长，1914年8月30日，德国军队在坦能堡战役中奇迹般地击败俄国军队，一举歼灭俄罗斯第二集团军，萨姆索诺夫将军自杀殉国。1915年2月7日至28日，德国军队在暴风雪中发起第二次马祖里湖战役，全歼俄罗斯第十集团军的同时，将俄国军队逐出德国领土。1915年7-9月，俄军被迫撤退，将加利西亚和波兰拱手让给德国……到1917年1月为止，伤亡人数已经接近600万人，社会上普遍弥漫着厌战情绪，士气也到达了最低谷。

德国步兵在坦能堡战役中

1915年8月5日，德国骑兵开进华沙

为了鼓舞士气和树立权威，沙皇在1915年夏天宣布他将御驾亲征，亲自到前线指挥军队——这遭到了普遍的反对：首先，他把君主制和已经很不受欢迎的战争绑定在一起；其次，尼古拉本人指挥能力相当糟糕，遭到了军队的普遍反对；最后，他在前往前线后把权力交给自己的妻子亚历山德拉，而亚历山德拉是一个德国人，在与德国的战争中无异于把间谍二字写在了脸上。

亚历山德拉的统治不得人心，胡乱而频繁更换总理和部长，就连国家杜马都强烈反对她。自由派议员建议沙皇组建一个符合宪法的杜马，但沙皇再次拒绝，错过了最后挽回统治的机会。

1916年12月30日，亚历山德拉的宠臣拉斯普京被反对他的贵族刺杀，这使得她失去了最后可以甩锅的对象。内政部长、拉斯普京的好友普罗托波波夫接掌大权。普罗托波波夫精神失常且缺乏经验，他在1917年2月27日（旧历2月14日，这天本该是新一届杜马开幕的时刻）根据沙皇的意志解散了杜马，并自己成为了独裁者。

到了这个时候，沙皇已经站到了全国上下所有派别的对立面上，大部分圣彼得堡人已经厌倦了沙皇的统治。3月3日（旧历2月18日），彼得格勒最大的工厂普梯洛夫工厂（后来的基洛夫工厂）爆发罢工。肆虐的暴风雪进一步加剧了食物和煤炭的短缺。3月7日（旧历2月22日），沙皇出发前往前线。

涅夫斯基大街上的人群

3月8日（旧历2月23日），这天是国际妇女节，普梯洛夫工厂的抗议者和庆祝妇女节的人群一起抗议食物配给制度——这暗示食物已经极度短缺。

3月9日（旧历2月24日），近20万抗议者走上街头，呼吁结束君主制。

3月10日（旧历2月25日），彼得格勒几乎所有的工厂都宣布关闭，沙皇试图召集军队解散抗议者，但此时就连军队也不再听命。

3月11日（旧历2月26日），部分彼得格勒卫戍部队发动兵变，国家杜马主席罗江柯向沙皇求援，但只收到了沙皇将继续中断杜马的回复。

3月12日（旧历2月27日），更多的卫戍部队开始武装起义，并支持工人占领军火库和监狱。起义士兵们占领了杜马，罗江柯成立了国家杜马临时委员会，任命了自己的委员——尽管沙皇仍未退位，并仍然声称不必担心，但他的实际权力已经旁落。

3月13日（旧历2月28日），临时委员会的交通运输部长布布利科夫发布了一条对革命成功至关重要的电报：

铁路工人！旧政府在国家生活的各个领域都造成了破坏，现已证明无能为力。国家杜马委员会接管了新政府的装备，代表祖国向你们呼吁：拯救祖国的任务现在就靠你们了。必须以加倍的精力持续维持列车交通。国家对你的期望不仅仅是履行职责，它还期待你有所建树。俄罗斯铁路技术的弱点和不足必须通过你们无私的精力、对祖国的爱以及对你们作为战争运输工具和改善后方的作用的认识来弥补。

他随后禁止火车在彼得格勒265公里范围内行驶，这使得政府军很难到达首都镇压起义。这封电报通过铁路线传到了全俄罗斯，所有人都意识到彼得格勒已经爆发了革命，现在掌握权力的是国家杜马委员会（实际上，当时的临时委员会只是一个临时组织，但这封电报暗示临时委员会已经正当地掌握了所有权力）。

亚历山大·布布利科夫，他的电报改变了俄国。十月革命后他移居美国

到了这个时候，尼古拉二世的意见已经不重要了，他退位与否无关紧要，因为他已经事实上失去了权力——他甚至失去了对于铁路的控制权。当天凌晨，沙皇启程回到彼得格勒。第二天，3月14日（旧历3月1日），沙皇发现首都周围的火车站已经落入革命者手中，只能返回。再次日，3月15日（旧历3月2日），沙皇尼古拉二世退位，他试图让位给他的弟弟米哈伊尔大公，但后者已经意识到不可能赢得支持，所以拒绝加冕，沙皇统治彻底结束。

尼古拉二世在火车上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