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兰巴伦德雷赫特，五月一个温暖的星期六，荷甲联赛最后一轮比赛的前一天。鹿特丹南部斯米特斯霍克业余足球俱乐部的七个球场挤满了人。各个年龄段的孩子都在踢球，水平也各不相同。

在室内，他们的一支青年队正在庆祝获得联赛冠军：按照传统，他们会被提供一大盘薯条，然后与奖杯合影。他们有1275名队员，队员的年龄从6岁到65岁不等，老一辈的队员们在80年前还是农田的地方踢着“散步足球”。

驱车10分钟即可到达巴伦德雷赫特业余足球俱乐部。他们的九个球场也是满坑满谷，就连俱乐部会所里都挤满了会员，他们有2300名会员。这是荷兰业余足球的一个缩影，国际米兰和荷兰国家队右后卫丹泽尔·邓弗里斯正是在这里磨练了他的球技。

从6岁开始，在业余队踢了十几年

本周六，29岁的邓弗里斯将第二次代表国际米兰出战欧冠决赛，随后还将代表荷兰国家队参加6月份的世界杯预选赛。他的荷兰队友们从小就通过青训体系受到足球界最优秀教练员的培养，但十年前，邓弗里斯只是这个鹿特丹郊区那些周六早上和朋友们一起享受足球的孩子之一，他并没有进入青训体系。

邓弗里斯7岁加入斯米特斯霍克业余足球俱乐部，在那里一直踢到16岁。17岁时因为搬家，他加盟了巴伦德雷赫特。邓弗里斯从小就告诉队友，自己有一天会代表荷兰队出战。队友们嘲笑他，但他从未怀疑过自己。“他是一个真正坚持梦想、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孩子，”邓弗里斯在斯米特斯霍克的第一位教练彼得·范德佩农说。

正是凭借业余足球场上的刻苦训练和强大的自信，他才得以跻身世界顶级后卫之列。而这一切，都始于荷兰鹿特丹南部这片古老的农田。

巴伦德雷赫特俱乐部的墙上挂着邓弗里斯在这里踢球时队友的球衣，他的队友包括现今加的夫城边锋安瓦尔·埃尔加齐和前进之鹰队前锋芬恩·斯托克斯。前伊普斯维奇后卫法比安·维尔尼斯和兹沃勒的迪伦·文特则是邓弗里斯在斯米特斯霍克的队友，他们的董事会会议室里摆放着两件邓弗里斯的球衣——一件国际米兰的，一件埃因霍温的。以2025年的标准来看，邓弗里斯在场上的表现堪称独角兽，然而小时候他并不被人看好。“我们经常关注他、讨论他，但我们认为他不够优秀，”费耶诺德青训球探莫普·马滕斯在2018年接受采访时表示，“人们对他的足球实力有太多怀疑。有些人15岁时身体可能非常强壮，但这种优势往往在他18岁时就消失了。”

“这可能和他当时的技术能力以及身高有关，”范德佩农回应这些说法时说道，“但他还有其他被忽视的特质。他速度快，令人印象深刻。每个对手都怕他。”

邓弗里斯的名字丹泽尔来自好莱坞巨星丹泽尔·华盛顿，他在2002年至2013年效力于斯米特斯霍克（中间有两年效力于附近的斯巴达20队，之后又回到了斯米特斯霍克）。之后，他于2013-14赛季转会至巴伦德雷赫特。

邓弗里斯的卧室在阁楼里，他常常在倾斜的墙壁上画出自己周末比赛的预计首发阵容。“当我们训练一项特定的技能，结果不太奏效时，他总是想再做一次，直到成功为止，”范德佩农说，“他被替换下场时总是很不服气，总觉得自己比替换他的球员更优秀，但他还是会闷闷不乐地走到边线。”

范德佩农记得有一场比赛中，当时邓弗里斯所在的球队已经锁定冠军，而且眼看这场比赛也要赢了，但他还是拼命追赶一个漏接的传球。“他没接住球，结果摔倒在草地上，尽管比赛已经轻松取胜。”范德佩农说。

“他从来都不是梅西那样的人，但他一直对自己的能力充满信心，相信自己能达到巅峰，”邓弗里斯在巴伦德雷赫特的教练莱斯利·埃萨贾斯说，“他非常活跃，奔跑起来永不停歇。如果他开出角球，他甚至会自己尝试进入禁区争顶。”

邓弗里斯过去常常在周中去埃萨贾斯家吃晚饭，但埃萨贾斯记得大约在他17岁时的一天，他拒绝了薯条和蛋黄酱，开始认真对待营养问题。“他说，‘不，不，我需要蔬菜。’”当时他的队友们常常谈论邓弗里斯为什么不去参加周末聚会，而是专注于健身。

乔迪·德克尔是斯米特斯霍克U14球队的教练，他把邓弗里斯队从10岁带到了14岁。球队采用3-3-4全力进攻阵型，邓弗里斯队担任中后卫。

“有一场比赛我们5∶4领先，却在最后时刻被扳平，”德克尔说，“邓弗里斯怒不可遏，他一把抓住了另一名后卫的脖子，把他的球衣都快扯烂了。”还有一次，14岁的邓弗里斯穿着阿贾克斯的球衣去训练——记住，这里可是费耶诺德的天下。德克尔说：“他的教练很不高兴，让他把训练场打扫干净，但他却直接骑着自行车回家了。”

进入职业队，成长为顶级球星

2014年，邓弗里斯18岁时，鹿特丹斯巴达俱乐部对他进行了考察（他还代表阿鲁巴国家队参加了两场对阵关岛的友谊赛）。他在那里的预备队踢球，师从阿贾克斯欧冠冠军得主、荷兰右后卫迈克尔·雷齐格，之后才与一线队签约。“他比我强壮得多，肺活量也大得多，他能跑得更远。”雷齐格当时说道。

邓弗里斯很快就赢得了其他球队的青睐。“他具备很多能达到绝对巅峰的条件，”鹿特丹斯巴达队当时的主教练亚历克斯·帕斯托尔说，“看看他的体格就知道了。如果你能每半场冲刺80次……这些最终会让世界上最伟大的俱乐部倾心。”随后，海伦芬于2017年以75万欧元的转会费签下了他。一个赛季后，埃因霍温为他支付了550万欧元的转会费，巴伦德雷赫特和斯米特斯霍克分别获得了9万欧元的补偿，斯米特斯霍克用这笔意外之财翻新了俱乐部。

邓弗里斯逐渐成长为埃因霍温队长。“他并非那种技术如天鹅绒般丝滑的球员，但他拥有钢铁般的意志力和毅力。”范德佩农说。2021年，国际米兰以1425万欧元的转会费签下了他。他曾代表荷兰队参加过两届欧洲杯和2022年世界杯，去年随国际米兰赢得了意甲冠军，本赛季更是帮助球队杀入欧冠决赛，其中在对阵巴塞罗那的半决赛中梅开二度。尽管青训体系可以在专业环境中指导和塑造年轻球员，但没有经历过这些的邓弗里斯仍然取得了一切。可以用来做对比的一个例子是马泰斯·德利赫特，他出身于阿贾克斯青训学院，在那里接受了教育，并在球员发展的各个方面都得到了全职的专家指导。几乎同一时段，邓弗里斯每周放学后训练两次，周六比赛，没有任何营养和体能方面的帮助，只有志愿教练的知识在帮助他。现在，德利赫特的境遇明显不如邓弗里斯。

邓弗里斯本人在2019年接受采访时表示：“那些没能看清我的人眼界有限。他们当时只是关注我，但应该把眼光放得更远。他们应该思考，‘他该如何发展？’我认为每个人都应该有这样的眼界，不要把自己局限在如此狭隘的领域。”

成名之后的邓弗里斯并没有忘本。他的父母依然住在斯米特斯霍克附近。他和莱斯利·埃萨贾斯的兄弟埃罗尔一起进行动作训练——埃罗尔每两周会去米兰看望他一次。邓弗里斯邀请他们作为嘉宾观看费耶诺德对阵国际米兰的欧冠八分之一决赛，还邀请他们去米兰看了第二回合的比赛。“他总是在不断提升自己，”埃萨贾斯说，“这就是他成功的原因。”

还会有第二个邓弗里斯吗

2018年10月，在对阵德国的比赛中，邓弗里斯完成了荷兰国家队的首秀。第二天，他来到巴伦德雷赫特的9号球场为比赛开球。在他们的U16球队今年赢得联赛冠军后，他又发了一段视频，祝愿队员们未来一切顺利。“看他踢球，我还是会起鸡皮疙瘩，”埃萨贾斯说。“为了成为明星球员，他付出了一切。”

本赛季结束后，10名年龄在9—17岁之间的球员将从巴伦德雷赫特转会至职业俱乐部，其中鹿特丹斯巴达将接纳3名球员。每个周六上午，斯米特斯霍克和巴伦德雷赫特俱乐部通常都会有五名球探驻守。他们观察着年仅6岁的球员，希望将他们从业余球队中挖走，加入荷甲职业球队。这两家俱乐部都与费耶诺德有合作关系，但这并没有阻止鹿特丹斯巴达、阿贾克斯、埃因霍温以及其他无数俱乐部前来挖角，寻找荷兰的下一颗新星。

这是足球界的军备竞赛。消息人士透露，一些球探会用一些不正当的手段来规避既定的行事方式——即他们需要先与俱乐部接触，然后再与家长沟通，以吸引他们的子女加入所属球队的青训营。然而，在所有这些才华横溢的年轻人中，只有极少数能够脱颖而出，大多数人最终会被淘汰。

“问题是，年轻球员并不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自然而然的进步——有的早早到达巅峰，却成了伤仲永的例子；有的小时候不行，却大器晚成，”巴伦德雷赫特的设施经理兼青训教练临时主管利恩·沃斯说道，“他们需要成长的空间。”即便如此，每次招收新球员时，球探们还是会忽略很多年轻球员，只是青睐队中的组织核心。“这些家伙忘记了力量和求胜心态的重要性，”埃萨贾斯说道，“像邓弗里斯这样的球员有很多，他们只是需要时间，但球探们看不到这一点，他们只寻找像弗兰基·德容这样的球员，邓弗里斯这样的球员需要空间来发挥自己的能力。”

2022年，在荷兰国家足球日，荷兰球员们穿着他们最初效力的足球俱乐部的球衣。邓弗里斯队选择了与斯米特斯霍克队队服同色的橙色球衣。据俱乐部代表马塞尔·范登·艾因登介绍，俱乐部的青训项目现在被称为“从橙色到橙色”，这体现了邓弗里斯从斯米特斯霍克队到荷兰队的历程。在巴伦德雷赫特，他们仍然以邓弗里斯为榜样，激励每个周末在那里踢球的孩子们。

但那些见证了邓弗里斯从业余队一路飙升到欧冠巅峰的球员们，认为我们再也见不到像他这样的球员了。如今，各大青训学院都急于招揽有天赋的孩子，而这些青训学院的条件也决定了邓弗里斯仍将是一个异类。

“孩子们在足球方面得不到成长所需的空间，”沃斯说。“如果他们技术天赋异禀，就会被送进青训学院，然后就进入了职业体系。任何一步走错，他们就会被淘汰。如果他们身体条件允许，但技术不够，他们就会迷失方向。邓弗里斯的与众不同之处在于他的自信和心态，这太难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