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平原(四百二十二)|原味玉米花
发布时间:2025-06-16 17:19 浏览量:9
原味玉米花
文/王岚
2025年二月二,我是在国家图书馆附近一个不大的餐馆里度过的。那天,山东滨州籍的几位老乡相约小聚。有大有小,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老友有新朋。大家谈工作生活,忆家乡情怀,带来的家乡特产五花八门:沾化锅包鱼(熟鱼片),阳信鸭梨醋饮、博兴麻大湖金丝鸭蛋、无棣小枣、滨城芝麻酥糖,武定府酱菜、邹平水杏果脯等等,不一而足。阳信的马光增大哥还从老家带来一大包土法炒制的玉米花,玉米花放在大圆桌中间,特别招人眼目。
聚会结束后的几天里,老乡们的谈资大都淡忘了,但那袋透发着乡土味的玉米花却始终萦绕在我的脑海里。我是一个爱胡思乱想的人,对超市琳琅满目的零食都懒得看一眼,但对这包玉米花却情有独钟,不是因为它有多珍贵,而是它能把我带回到太多美好的回忆之中。
我的家乡在鲁北平原徒骇河尾闾的渤海湾边。之所以说“渤海湾边”而不称渤海之滨,是因为小时候的渤海滩涂真的是一片烂海滩。那里的荒凉、贫瘠,一般人无法想象。无边无际的盐碱湿地里蓬生着黄荆菜,不好吃,仅能果腹。农村孩子没有好饭吃,自然也没有“零嘴”“小吃”的概念。如果说有的话,那每年“二月二”的炒玉米花可以算得上。
我刚记事那年,出门玩耍时看到有的小朋友吃炒玉米花、炒蝎豆、炒地瓜干,回来就扯着母亲的衣衫非要吃“棒子花”----这是我们鲁北地区对玉米花的地方称呼。母亲当然清楚那天是二月二,但那时父亲在肥城矿务局杨庄煤矿上班,家里没有劳力,工分自然挣得少,秋后也分不到几十斤玉米,炒制这些不顶饭吃的零食,母亲自然舍不得。可是母亲拗不过我又哭又闹,答应马上就炒。
母亲领着哥哥和我,从不远处徒骇河河坝上挖来细沙土。过筛后放进生铁大锅烧热,然后把准备好的玉米粒放进去。锅盖半掩着,母亲用一把大锅铲在锅里来回搅动,站在一旁的我一惊一乍地喊:开花了!开花了!当噼里啪啦的爆花声集中响过之后,哥哥便熄灭灶里的柴火,随即母亲就将沙土连带玉米花一同从锅里铲出来,放在铁筛子里过滤掉沙土。这样,一锅玉米花就炒成了。好像从那次开始,不等我再闹腾,我们家每年二月二都要炒玉米花。
到我上小学的时候,土地分开了,粮食产量提高了,玉米花似乎不是什么奢侈之物了。每到星期六放了学,我就缠着母亲给我炒玉米花。不过从那时开始,再炒出来的玉米花,爆花的少,“哑巴”的多。也难怪,这些年为了追求高产,村民们都种植起配种玉米(马牙棒子),产量低的原始玉米(石棒子)几乎没有了踪影。
十六岁那年我初中即将毕业,说实话,凭我的学习成绩再念三年高中,大学考个二本甚至一本绝对没有问题。可惜,家里非得要我接替父亲到煤矿上班,说是机会难得。
来杨庄煤矿报到的第一天,几位姐妹领着我四处转,在宿舍区的大门口,就看到有个炒玉米花的摊位。那炒作方法,还有点恐怖,挖一小碗玉米粒、舀一勺白糖,放进一个炮弹似的高压爆花筒里,爆花筒在用手拉风箱吹着的煤炭炉上烧烤,并不停地转动,当爆花筒的气压表显示达到一定气压时旋即停火。然后,端起爆花筒口对着布袋把盖一拧,“砰”的一声炸响,玉米花喷进布袋里。清楚地记得,姐妹们凑钱买来了玉米花,算作是迎接我入伙的礼品。玉米花特别甜,不过吃过之后,总觉得嗓子嘶嘶啦啦,可能是太多白糖的甜味刺激造成的。
过一段时间后,我向父母写信汇报我在矿上工作和生活的情况,还特别说起刚到矿上吃玉米花的事。母亲特别心细,这之后,就经常炒一些玉米花用塑料袋给我寄来。为了炒成爆花率高的那种玉米花,父亲还专门到县城的富国镇粮店去买一些“石棒子”(原始品种的玉米)作原料。直到我女儿出生后的许多年间,母亲还一直持续邮寄这土法炒制的玉米花。我也在千里之外时常能品尝到家乡的味道。
这几年,我们夫妻退休后也随女儿来到北京。在我们入住的小区门口,也有一个时断时续、偷偷摸摸“上岗”的炒玉米花的三轮车。炒作的方法更为先进,用电提火,全程不用手操作。除了加玉米粒,加白糖,还添加了奶油什么的。那玉米花口感又香又甜,奶油味十足。可惜吃多了不仅嗓子不舒服,而且还有点晕晕乎乎的感觉。我在猜想:是不是自己不适应那种口味,还是炒制过程中添加了什么科技“狠活”。总之,没有了母亲土法炒制的玉米花那种原滋原味的口感。
过去的回忆,是深埋在心底的一份幸福和甜蜜。每当看到玉米花,我仿佛又看到母亲灶台前忙忙碌碌为我们炒制玉米花的身影。2019年,母亲离开了我们,我就再也没有机会品尝到土法炒制的玉米花了。
作者:王岚,女,山东省滨州市沾化区富国镇丁家村人。曾供职于山东省肥城矿务局杨庄煤矿宣传中心,文学爱好者,有散文、诗歌等文学作品散见于报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