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当兵到西藏津贴13元,第一次给家中汇款80元,爹激动得手发抖
发布时间:2025-07-07 17:09 浏览量:30
讲述人/曹一民
整理/温暖的时光
1969年11月,我从山东曹县当兵入伍,来到了祖国的最西南边陲——日喀则军分区某边防团新兵连。
新兵连的3个月,我们在日喀则的寒风里练正步,冻裂的手沾了雪水,钻心地疼。高原缺氧,我们嘴唇发紫,有时走着走着就突然倒下,班长赶紧把我们架到医务室内吸氧抢救。
新兵训练结束后,我和21名新兵分配到连队不到一周时间,星期六晚饭刚过,连队魏大彪司务长手里提着一个半新不旧的帆布大挎包,笑呵呵地冲着全体新兵大声喊:
“发津贴喽,战友们!”
大伙初分到连队各班,面对许多老兵显得有些腼腆,半推半就走过去,从司务长手中接过事先用曲别针别好的一沓钞票,全部是1元、2元一张的,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
哇!一次性发了39元钱,从贫困农村入伍的我,可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钱呀,心跳得厉害,手颤抖着,眼睛有点发直,不敢去接司务长递过来的津贴。
魏司务长笑呵呵地说:“拿着吧!大老远的到这儿来当兵,以后有你们吃的苦,这是部队发给你们的津贴,理应得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快接着,好好数数,回去偷偷去数,少了,我可不负责任的。”
魏司务长数出3沓钱,1元2元的票子用曲别针别着,加上前2个月的,3个月共39块,内地部队第一年每月仅发7元津贴费,而我们西藏兵特殊,每月13块,比内地多六成。
这数儿惊得我耳朵嗡嗡响——在家时扛3年锄头,生产队分的钱也未必够这个数。
钱攥在手里像块烙铁,同屋的河南兵王铁牛把钱铺在床板上数,数一遍笑三声:“俺家过年杀头猪才卖20块!”
我却把钱塞进贴胸的口袋,夜里睡觉都攥着,梦见娘用这钱买了新铁锅,锅底再也不用垫麦秸防漏了。
我在家排老二,父母生了我们7个孩子(5男2女),当兵离家之前,我和大哥都快到了男大当婚的年龄,尽管日子紧紧巴巴,迫于无奈父母硬着头皮筹划着盖土房子,没钱买木头建房子,就把老宅子上的十几棵大榆树都伐下了,一盖就是3间,这在当年的家乡农村简直就是“三座大山”
家里排行老二的我,上面是待娶的大哥,下面还有一串嗷嗷待哺的弟妹。父母为盖3间土房,已然倾尽所有,连老宅那十几棵支撑门楣的大榆树都含泪伐倒。
加之大哥结婚花费,雪上加霜,春天青黄不接,生活陷入难以为继的窘境,父母愁得常常夜半三更从梦中醒来,哀声叹气,盼这穷光景什么时候才能慢慢变好。
新房立起,却成了压在全家人心口上新的、沉甸甸的“三座大山”。
家徒四壁,大哥的婚事悬在头顶,春天青黄不接的口粮更是令人窒息的大石头。
抵达日喀则军分区某边防团新兵连,高原的风像无数冰针扎透单衣。3个月训练结束,我们一群新兵蛋子刚分到连队不久,便迎来了那个难忘的星期六。
当魏司务长那厚厚的一叠39元(三个月津贴)塞进我手心时,从未掌握过如此“巨款”的我,竟像捧着烧红的炭,手抖得几乎接不住。
我们每月13元的津贴,比内地新兵高出近一倍!这从天而降的财富,让我的脑子一时“嗡”地一声,一片空白。
攥着这笔从未奢望过的“巨款”,如同攥着一捧烫手的希望。我深知家中父母愁眉深锁,青黄不接,正是等米下锅的焦灼时节。
转年开春,我怀揣着积攒的80元钱,第一次走向营部简陋的邮局。藏族柜员看我的眼神像看个疯子,在汇款单上盖邮戳时,油墨蹭了满手:“解放军同志,这钱能买20麻袋青稞。”
我盯着单据上的数字,突然想起离家前,娘把家里仅有的5个鸡蛋煮了,让我揣在怀里路上吃,鸡蛋的温度透过粗布褂子,烫得我心口发慌。
一个月后收到家信,是小妹用铅笔歪歪扭扭写的,字缝里都透着兴奋:“二哥,爹收到汇款单时在大队部转了三圈,逢人就掏出来看,手指在‘捌拾元’上摸得发亮。”
大哥后来补了封信,说那天爹接到邮递员送来的汇款单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忍不住两手发抖,他反复揉搓着昏花的眼睛,薄薄的纸片在他枯枝般的手里一直握着,激动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爹攥着那张纸,深一脚浅一脚奔向田埂上劳作的母亲。母亲听到呼喊,锄头“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冲过来,沾满泥土的手在粗布围裙上慌乱地抹了又抹,才敢去碰那汇款单。
消息像投入枯井的石子,瞬间在沉寂贫困的山村激起了巨大回响。这在当时可是一笔令人想都不敢想的可观收入啊!80元寄回农村是什么概念?可以至少买到近五百多斤小米。
这在当年的农村,可是不得了的事。父母都是庄稼人,跌倒拾不到一分钱,哪里一次见到过这么多的钱?
大哥的信很快追来,字字滚烫:“二弟啊,你的钱就是及时雨!是你一纸汇款,雪中送炭,不仅家人欠下匠人的工钱还清了,开春的米面柴油也买了,爹娘夜里终于不再叹气,能睡个安稳觉了!”
信纸在我手中变得模糊,滚烫的泪水无声地砸落在字迹上。那一刻,我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不再是家中的累赘,贫瘠的土地上,终于有了一根属于我的、能支撑起一角天空的脊梁。
我更深切地体味到,身上这身军装所承载的,是党对戍边人沉甸甸的、滚烫的厚爱。
这份厚爱,远不止于津贴。连队很快按规矩给我们新兵补发了营养品:每月两筒水果罐头、两瓶复合维生素和蜂王浆。
当这些贴着陌生标签的铁罐、玻璃瓶分发到手,我们这些土疙瘩里滚大的兵,好奇又茫然,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不知其为何物。
后来探亲才恍然大悟,这些竟是当时内地高级干部才能享用的特供滋补品!连长告诉我们,这是总部因西藏边防吃不上新鲜蔬菜、缺氧严重,专为防治指甲凹陷、脱发、口腔溃疡等高原病而调拨的“救命药”。
此外,还有茶叶、肥皂等日常用品。此情此景,每每让我在啃压缩饼干时,心头暖流暗涌:国家尚在困顿,百姓生活拮据,却将最金贵的滋养倾注于我们这些戍边人身上。
我默默咽下口中的干粮,握紧了冰冷的钢枪——这份厚爱,唯有以更坚毅的脊梁和更警惕的目光来回报。
我们这些农村兵对有的副食品知之甚少,甚至闻所未闻,经常被一些老兵尤其是城市兵趁机取笑,拿我们当喜剧看。
那会儿连队食堂顿顿离不开罐头,猪肉罐头的油星浮在菜汤上,城里兵嫌腻,我却把汤都泡进馒头里。
有次炊事班做香肠炒青椒,我盯着那圆滚滚的肉肠发愣,一个从城市入伍的战友用胳膊肘怼我:“土包子,这叫香肠。”
我夹起一片塞进嘴,肉香混着花椒味直冲天灵盖,嚼了半天说:“跟俺家过年炖的猪尾巴一个味儿。”
这话被路过的发电员王有贞听了去。第二天全连都知道了,山东兵的我把香肠当成了猪尾巴。
此后每次会餐见香肠,老兵们就扯着嗓子喊:“一民,你家猪尾巴又上桌喽!”我红着脸扒饭,心里却甜——在家时,连猪尾巴的影子都难见。
连队的青稞酒度数烈,第一次喝时我呛得直咳嗽,老兵们笑我没见过世面。其实他们不知道,在老家只有遇上红白事才能见到酒水,平时谁能常喝得起呢。
魏司务长看我总把馒头省下来,偷偷塞给我两筒水果罐头:“西藏缺维生素,吃这个长力气。”
黄桃罐头的糖水甜得发腻,我舔着罐头瓶想,这玩意儿要是能寄回家,小妹准能舔三天瓶底。
边防的艰苦,远超乎想象。仲巴的风,是刮骨的钢刀,终年呼啸。我们身上的棉衣,十个多月不离身,大头皮棉鞋几乎成了另一层皮肤。
不到两年,棉衣面子就磨得稀烂,棉花争先恐后地钻出来,如同绽开的灰色花朵;毛皮鞋里的羊毛也几乎掉光。
繁重的边防巡逻、战备执勤任务很重,连队还经常搞战备演练,我们经常匍匐前进,在山间小道跋涉,或晚上执勤爬在戈壁碎石上坚守,观察敌情。
几个月下来,再结实的棉衣也很快“开了花”。星期天,宿舍里最常见的景象,便是战士们盘腿坐在铺上,笨拙地捏着针线,缝补着膝盖、肘部的破洞。
没有统一的补丁布,找到什么碎布就缀什么,于是队伍集合时,花花绿绿、歪歪扭扭的补丁便成了我们这支“补丁部队”最显眼的标识。
若不是那红艳的领章帽徽顽强地标示着身份,我们这身破烂行头,与叫花子几无区别。
幸而仲巴地广人稀,罕有人迹,否则这身行头,真不知要愧对多少仰望的目光。
这份难堪的艰苦,终于被来自北京的目光所注视。不久,总后勤部首长冒着严寒,辗转千里亲临我们这个最偏远的哨卡视察。
首长在大礼堂做报告,讲到忧心处,声音沉痛:双方观察哨近在咫尺,对方哨所玻璃明净,我方却结满厚厚冰霜,观察艰难;对方哨所通着柏油路,我方却只有崎岖羊肠。
字字句句,敲打着我们作为军人的自尊,刺痛着深藏心底的民族尊严,一股混合着焦虑与不甘的灼热涌上喉头。
首长执意要登上我们哨卡那简陋的观察所。刺骨的寒风中,他倔强地向上攀登,帽子瞬间被狂风卷走,警卫员追出老远才狼狈拾回。
刚踏上观察哨,凛冽的高原反应便让首长鼻血涌出,随行人员不得不匆匆将他搀扶下来。
回到团部,首长面对团长、政委,言语间充满了对战士的心疼:“在这里,能生存下来就是胜利!你们当干部的,能把兵平平安安交还给他们的父母,就是大功一件!”
这滚烫的话语如同高原稀缺的氧气,瞬间注入了我们每一个战士的心田。巨大的暖流在胸腔里奔涌,原来我们的艰辛与坚持,北京的首长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一股被理解的巨大力量,混合着更沉甸的责任感,在冰冷的哨位上无声地凝聚、升腾。
首长的关怀迅速化作了实实在在的温暖。当年年底,喜讯传来:每人每月增加一斤肉罐头、一斤水果罐头和一瓶维生素。
每当吃到这些东西的时候,我暗暗告诫自己,眼前国家经济乏力,老百姓的日子拮据,而对我们如此厚爱,更应该紧握手中枪,站好边防岗。
夏装改为一年一发,棉衣、罩衣也破天荒地变成一年一套!更令人振奋的是,我们成为全军率先换装耐磨涤卡冬装和的确良夏装的部队!
领到崭新挺括军装的那天,连队像过年,人人脸上洋溢着光彩。我们珍重地脱下那身缀满各色补丁、浸透风霜汗水的旧棉衣,它们将被转赠给更需要温暖的藏族同胞。
抚摸着新军装光滑厚实的质地,一种久违的尊严与身为边防军人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补丁”部队从此旧貌换新颜。全团上下掀起了“化关怀为力量,缺氧不缺精神”的大讨论。
指导员吴怀礼组织我们,掰着手指细数党的恩情:特殊的高额津贴,珍贵的营养补给,提前换发的崭新军装……桩桩件件,看得见摸得着。
讨论中,那些曾有的牢骚怪话渐渐消散在高原清澈的空气里。大家心底涌动着同一种朴素而坚定的认同:边疆再苦,也是祖国母亲身上的一块肉!
作为共和国的战士,我们不来守卫,谁来守卫?这苦,我们不吃,又要推给谁?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寂静中凝聚,它比钢铁更坚硬,比界碑更沉默——当兵光荣,当一名屹立在世界屋脊的边防战士,更是无上的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