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那碗肉炒面

1951年七八月间，我们十来个学友步行三天到榆林赶考。我考进榆林中学初中部，其他几位同学也分别被榆中、榆师和农校录取。我们祖辈多少代都没有读书人，我成为第一个中学生，令亲戚朋友刮目相看，我的父母、哥哥脸上也有了些荣光。

在榆中读书期间，我们宿舍有位同学叫曹琥，是子洲县三皇峁人，也是我小学的学友。他父亲在省里工作，曹琥生活富裕，三天两头下饭馆，同学们都羡慕他。

曹琥下馆子后总要向我们炫耀一番：某某饭馆的某种饭特美特香，某某饭馆的炒菜特出名，某个地方的拼三鲜在榆林是独一无二的……听着他滔滔不绝，口水只好偷偷地往肚里咽。

在一个星期六的课后，曹琥又动员我品尝饭馆的美味佳肴，我回敬他：“穿衣吃饭量家当，我连伙食费也交不起，哪敢进馆子，让老爸知道了岂不气晕吗？”他不歇心，接着说：“一碗肉丝炒面才两块钱，那太香了，你吃了，一辈子也不会忘记，没关系，我请你。在榆林念回书连碗炒面也不吃，一定会后悔，别人也会笑话的。”他一边说，一边拉着我往街上走。

我们走进钟楼附近的光华饭馆。听说这是个很有名望的饭店，但此时的顾客并不多。曹琥报了饭，不一会儿，两碗冒着香气的肉丝炒面就端上桌了，那扑鼻的香味和诱人的色泽真让人垂涎欲滴。我连忙拿起筷子，将面碗搂在胸前，急促地品尝着有生以来的第一顿食堂饭。真的香啊，我庆幸自己居然在榆林这个城市吃到这么香的美味，心中默念：“我真的活成福人了！”此时，我很想大口大口地吞咽，但又担心很快吃完就品不到香味了。在思想的矛盾中，不知不觉，一大碗肉丝炒面下肚了，我很想把碗也舔得一干二净，但碍于面子，只好倒了一碗面汤涮着喝了个净光。

我和曹琥惬意地走在返校的路上。曹琥挺着肚子问我：“肉炒面怎么样？吃得满意否？”“满意，满意！这是我有生以来吃得最香美的饭食，一辈子都忘不了，谢谢你啊！”我开心地回答。

跟曹琥吃的那碗肉炒面，成为我终生的念想。我曾让老伴精心炮制，不如意；让儿子、儿媳上阵操作，同样败下阵来；最后，我亲自上手，还是逊人一筹，就是吃不出七十多年前那碗肉丝炒面的美味来。我常想，能再吃上一碗“光华饭馆”那味道的肉炒面该有多幸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