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晃不定的深秋(短篇小说)
发布时间:2025-07-24 19:40 浏览量:45
那时候,少年还不知道他面对的是一具尸体。
少年踩着污泥脏水走进了自家的柴院。柴院是一座荒芜了很久的院子。当年,冯家在柴院里盖了一间半厦房做为磨面的磨坊。两个月前,父亲将柴院借给了李来仁。李来仁就独自住在磨坊中。院子里十分阴暗,灰色的天仿佛压在树梢上。一股强烈的霉味在院子里回荡着。雨水从老榆树的叶子上滴落时发出的响声杂乱而响亮。少年的泥脚似乎踩醒了院子里积蓄已久的惊惧,该响动的在响动,不该响动的也在响动。紧张的气氛来自空旷而幽暗的院子也来自少年的内心,他一惊慌,脚步加快了,急匆匆地穿过孤寂的柴院踏上了厦房的房檐台。
少年一想起有李来仁在房间里,心里就不害怕了。少年一看,房子门没有闭严,门和门框之间有半拃宽的缝隙。少年似乎看见有一股冷气在那条缝中自如地穿梭。少年打了一个冷颤。他轻轻地推开了门。发潮的房子门板推开的幅度很小,刚够少年仄身进去的。少年一脚踏进了门,站在门槛里面他什么也看不清,尖锐的气味像雾一般将少年的视觉模糊了。那是少年难以忍受的什么动物腐烂了的臭味,其中掺杂着熏人的屎尿味,还有一些青泥味和年代久远的陈腐味。令人窒息的气味熏得少年眨了眨眼,他用手拉开了门。门板很生硬,少年拉开的幅度依然不大。一缕深刻的暗光从院子里扑了进来,风声雨声以及聚在院子里的秋声都凝住了。少年这才看见了,他看见了瘫在炕上的那个叫做李来仁的人。这就是李来仁?少年霎时僵住了,他的脚下生了根,他张不开嘴,连目光也被李来仁捉去了。有一股凉气钻进了他的腔子,他的腿在酥软他的身子在酥软。就在少年即将倒下去的那一刻,他的眼睛挣脱了李来仁拔腿就跑。他本来一转身就可以跑出房子的,而他却没有转身,糊里糊涂地向拉开的房子门撞去了,他在门上一碰才清醒了些,随即从门槛上跨了过去。柴院一堵墙似的
向他身后倒去了。街道上的污泥脏水被少年踏起来溅得老高。少年用双手捂着眼睛,世界在他的意识中变成了一片空白,变成了纯粹的黑色。他脚下一滑就跌倒在霉味弥漫的秋天里了。
少年跌跌撞擅地跑进了自家的院门。
母亲一看少年用手捂着眼睛,身上叫泥水弄脏了,她以为少年伤了眼睛就问他:“眼睛是咋伤了的?”
少年说:“我没看见。
母亲说:“你把手取下来,叫娘看看眼睛。”
母亲不知道少年伤了的其实不是眼睛。
少年说:“我没看见。”
少年用一双泥手在自己的眼睛上拍着打着,似乎眼睛和他有仇似的。母亲捉住了他的手臂,不叫少年拍打。
母亲说:“你没看见啥?”
少年不吭声,他又用双手捂住了眼睛。
父亲说:“你给你娘说,你没有看见啥?”
少年说:“我没看见他。”
父亲就说:“你把手取下来叫你娘看看眼睛咋样了。”
父亲生气了。父亲说,你看你,九岁了,还是那么慌,肯定是跌倒了伤了眼睛。父亲也不知道少年伤了的其实不是眼睛。少年只是重复着一句话:我没看见我没看见。他忽然扑进了母亲的怀里放声而哭,这哭声简直不像少年人的哭声。母亲不知道少年怎么样了,紧搂着少年叫着他的名字。父亲说,他要去学校里报名,我说没有钱交学费。父亲说,我给他说,叫他去问李来仁要
钱去,李来仁前年借了咱三块钱,至今还没有还给咱。母亲用于净的手给少年揩擦着脸上的脏泥。母亲干净的手被泥水弄脏了,少年脸上的脏泥还没有擦干净。母亲说,你要到钱没有?得是李来仁不给你钱?少年说,我没有看见他。你咋没有看见他?母亲茫然地将弄脏了的手悬在淫雨肆虐的秋日。
少年神情倦怠,不思饮食,他躺在土炕上昏睡着。少年恍惚听见母亲说,娃八成是看见了,那种事是不该叫娃看见的。父亲说,谁能知道李来仁会走那条道儿。母亲说,李来仁才三十岁,叫他戴了顶地主帽子还不如死了的好。父亲说,死也不能是那个死法呀。你没见他那眉眼,谁见了谁害怕。父亲长长地喟叹了一声:年轻轻的!
少年翻身坐起来了。
少年睁开眼看看父亲又看看母亲。父亲不住地吃老旱烟,母亲在补一件粗布衣服。烦乱的房檐水如衣服上的针脚一般。房子的角角落落里堆满了秋雨的气味。
李来仁走进了房子,那是两个月前。李来仁随之带进来的不仅是李来仁自己,还有他的忧郁他的绝望和十分压抑的气氛。李来仁就蹴在简单的木柜跟前,他用一只手按住头,似乎全身的重量,包括生命和灵魂的分量都在头上,如果不按住就会连同身体一起扑倒在地。少年首先看到的是李来仁那只发黄的皮包着骨头的手,顺着手看上去,少年的印象里就有了李来仁空洞而无力的眼睛,眼睛里的光泽似乎被剔除了,只剩下木头似的眼珠补充着面庞上的空缺。他的脸色是缺少血色的苍黄,眼角和额头的皱纹清晰而衰老。李来仁的身体就像在雨地里搁置了很久的凳子,一推就散架了。两个月前,少年面对的毕竟是活着的李来仁。活着的李来仁使少年接受了一个人在临死前不可抑制的情绪,这情绪往往会使人忽视,因为他尚是一个活人。同时,少年也接受了一个人死前精神上可怕的变异。李来仁说话时不错眼地看着一个地方,他说他想借柴院里的房子暂住。他家的三间厦房已被生产队没收了,剩下的二间,一间做厨房,一间李来仁的娘住着。父亲想了想,说,柴院说不定也会被没收的,它是个荒院,也该归公了。李来仁一听,半晌不言语,既不恳求,又不打算走。
父亲说:“柴院里十几年不住人了,你不害怕就住去。”
李来仁惨淡地一笑: “我现在还害怕啥?”
母亲说:“彩娥呢?你和彩蛾一块儿住就不害怕了。”
彩蛾曾经是松陵村的荣耀。母亲当然记着彩蛾的漂亮,同时也记着她是李来仁的女人。
李来仁说:“彩蛾走了,彩娥回娘家去了。”
父亲说:“你去叫彩蛾回来。活人日子长着哩,你们都还年轻。”
李来仁说:“她是女人。”
几十年后,少年一回想李来仁留下的最后那句话就觉得意味深长而苦涩:“她是女人。”
院子里有拖泥带水的脚步声。
来人了。
工作组派人将父亲和母亲叫去了。
父亲和母亲一走,房子里留下了使少年有点不安的悬念。要是李来仁还活着,他将和李来仁把两个月前的话继续说下去。他将用少年的话问李来仁:当地主是不是很害怕呢?比死还害怕吗?假如李来仁还活着,他肯定会说,我吓着你了。少年说,没有。少年说他啥也没看见。李来仁会说,你看见了,你第二次一拉开门就看见,我的样子一定是很难看的。也许,李来仁为借父亲的三块钱而内疚,他会说,我借你爹的三块钱会还给他的。等冬天一到,我去雍山里割山柴,卖柴还钱。少年说,钱你就不用还了,我不上学去了。在学校里娃娃们会地主地主地叫我。李来仁说,你生在这个家里,就是这个家里的一口人了,这由不了你。可你不是地主,你爹和你娘也不是,只有你爷爷是地主,他死了。少年说,你不怕当地主?你不怕当地主,为啥要去死呢?李来仁将会很生气的,少年的话使李来仁无言以对。他们的谈话难以继续下去了。
如果李来仁他现在又活过来,他依然会那么乐观?那么开朗?也许,会的。也许,他将向少年谈起他少年的秋天,谈起秋天的丰硕和挂在屋檐上的喜悦。他还会谈起父亲和母亲对他的溺爱和迁就。李来仁会谈到他年轻时的轻狂和无虑。他说大跃进那年他二十三岁,他说他当生产队里的干部;他说那时候兴打狗上玉米地,全村的狗都被撂倒了,都煮在了锅里,用狗肉汤做肥料;他说少年家有一条大黄狗,那条狗是他用快枪打死的,他最爱玩枪;他说你祖母趴在狗身上流下了眼泪;他说那时候你祖母戴着地主帽子,只能趴在狗身上哭一哭;他说人生有好多料想不到的事,做梦也梦不到。他的话软下去了。他的目光里盛着无可奈何和愤懑。他将手指头的骨节弄得叭叭地响。他还会说我怎么会是地主?你祖父和祖母才是地主,解放前,我家的日子并不好过,解放那一年我十四岁,一些事我记得的。他说,上吊、跳井、喝农药,我都想过,我也害怕过。人都是怕死的.活着当然好。临到头,我连怎么个死法也不得窍了。
李来仁说.我不该吓着你的,叫你娃娃一辈子恐怕也不会安然的。
少年说,我没看见。
李来仁说,你不要哄自己,你看见了,看见了我那样子。
少年气急败坏地说,我没看见,我啥也投看见。
这时候少年的父亲和母亲回来了。
少年几乎在呐喊:“你胡说!我没看见,啥也没看见。”
少年的父亲和母亲一看,少年挥着小拳头,以为他在说梦话。少年说:“没有,我不是在说梦话,我是在和李来仁说话。”少年的父亲和母亲惊愕得睁大了眼睛。少年说:“你们不信?他刚走了,他一听见你们回来就走了。”少年的母亲搂住少年说:“娃呀,你不要害怕,李来仁没有来.他再也不会来了。”少年的母亲哭了。她说:“李来仁呀李来仁.我们一家和你无冤无仇,你为啥捉住我娃不放?”
少年一脸的认真,他说:“我就知道你们不信,你们知道李来仁是咋死的?”
父亲说:“知道。”
少年说:“你们不知道。”
父亲说:“你才不知道。”
少年说:“你们不知道,只有我知道,他刚才在房子里给我说了他死的过程。”
那天晌午饭以后,李来仁踏着泥泞的乡村上路去了柳家庄的岳父家。在娘家已经住了好多天的彩蛾闭门不见丈夫。李来仁像一只挨了打的狗一样露出了乞怜相。也许,刚满二十五岁的彩蛾一想起她将要和一个地主分子生活大半辈子就心凉如铁泪水涟涟了。六年前,当她嫁给李来仁的时候,她过多地接受了羡慕的目光和褒奖,心里积累了丰厚的荣耀。而六年后,楚楚动人的少妇却在一夜之间要变成一个地主婆子,这是她不能接受但必须接受的事实。不仅仅是她的虚荣和自尊受到了严重的挫伤,她的生活境况和生存状态将发生一个意想不到的改变。情感的砝码在严酷的生活面前失重了。二十五岁,多好的年华!村里那几个地主婆的生活却是她以后生活的参照。为此,她寒心,她失望,她恐惧,她逃避,她找不到解脱自己的办法;她惟一的办法就是不搭理李来仁,挖苦他,奚落他,躲到娘家不见他。而此时的李来仁需要的正是女人的宽慰,那怕彩蛾给他一个好眼神,一句使他能打起精神的好话也行。彩蛾的好眼神好言语早被一腔怨气替代了。临去娘家那天她将仅有的几身衣服全带走了,那架势就预示李来仁,她再也不回松陵村了。李来仁每来一次柳家庄,就遭到岳父岳母的一次羞辱和痛骂,而彩蛾也冷漠得如石头一般。彩蛾以为,作为她的靠山,李来仁倒了;女人总是要靠男人活人的,对一个普通的农村女人来说,这个靠山不仅是感情上的依赖,更重要的是活人过日子的依靠。李来仁从一个精明能干的小伙子变成地主以后他就不打自倒了。李来仁最后一次来到柳家庄,他不再乞求彩蛾了,他只是用漠然而空洞的目光看着这个曾经使他神魂颠倒使他充满希望的女人。李来仁对彩蛾不怨也不恨,他的意识变成了一张平滑的
木板。彩蛾冷眉横眼地问他:你来干啥呀?他也不知道他来于啥呀。他只是看着彩蛾,一声也不吭。临走时,他放了一个很响的屁,他似乎不知道他已经一整天没吃饭了。
傍晚时分,李来仁回到了柴院。他坐在炕沿看着屋外发呆,秋雨像一块灰布搭在院子里,暮色很浓重了。紧接着将是一个难熬的夜晚,将是一个更难熬的白天,说不定白天的斗争会早巳为他预备下了。秋天在他的心里摇晃不定。
李来仁走出了柴院。秋雨将田野浇灌成了一片极其黯淡的颜色,雾霭包裹着秋收后的衰败和萧瑟。李来仁摇摇晃晃地走上了堡子沟水库大坝,他看一眼灰色的水面就头晕就想吐。他闭上眼,咽了几口,扭头就跑,凉冷的水使他害怕了。选择死亡比死亡本身更可怕。
李来仁第二次回到柴院的时候天黑得很厉害了。他毫不迟疑地打开了一个装药的瓷瓶子,淡青色的瓷瓶子很好看也很光滑。他的父亲当年开过生药铺子,父亲留给他的有一顶地主帽子,有足以致人死的一些毒品。小小的瓷瓶子被李来仁握得有些发热了,他一张口,圆滑而沉重的水银咣当一声进了肠胃。紧接着,刀剁一般的感觉向李来仁袭来了,他的整个身子在燃烧,他觉得,他的五脏六腑被人举起来架在火焰上烧烤。他于是什么也不顾,脱光了衣服蹿向了院子,他抱住一棵老榆树在树身上乱蹭着,胸口被树皮磨得血肉模糊。这时候,他口干舌躁,两眼发花,疼痛难耐。他赤裸着全身跑出了柴院,一直向村子南边跑去了,他跳进涝池里,蹲在浑浊的水中。他仿佛看见生命的丝弦即刻就要断了,他一阵惊恐,细细地哭了。他神思恍惚地回到了柴院,躺在了土炕上。他选择的死亡形式太愚笨了,他被死亡折磨着。临死前,他竟然渴望活着。可是,死神毫不留情地逼近了他,他受不了那折磨,于是.他从炕席底下取出来剃头刀子割破了喉管。
少年看到李来仁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晌午了。少年是第一个看见死去的李来仁的。
少年将李来仁自杀的过程叙述了一遍。父亲不再怀疑其真实性。大概李来仁就是这么死去的。少年怎么会知道李来仁之死呢?果真是李来仁告诉他的?少年叙述完毕,父亲说:“娃呀,你太聪明了,聪明对你来说是没有好处的。”
几十年后,少年才悟出了父亲在那年深秋所说的那句话里的全部涵义。少年想,李来仁之所以有一顶地主分子的帽子也许是和他的太聪明分不开的。
李来仁死后的第十四天,也就是农村人所说的“二七”那天,松陵村开始闹鬼了。那时候,天已放晴了;那时候,少年已经上学去了。
少年再也没有胆量去柴院。每次去学校或者放学回家,少年都要绕过柴院,绕很大一截路的。星期六晌午,学校里组织学生去大队里参加斗争会,放学的时候,少年大概是饥饿难耐,大概是神差鬼使,他竟然没有绕道,糊里糊涂地走到了柴院门口。他本来想拔腿就跑,只觉有人将他拽住了,他听见有人喊叫他,叫声既亲切又苍凉。他似乎是被连推带拉地进了柴院。柴院里一如既往地冷寂和荒凉。站在柴院里少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孤单,他看见了李来仁。李来仁瘦骨嶙峋,眼睛深陷下去,只有嘴角那颗痣是愉快的。李来仁在柴院里劈柴,利斧在院子里闪着寒光,院子里如闪电一般蓝亮蓝亮的。李来仁手里紧紧地握着斧头,手上的青筋毕露。少年低头看时,院子里劈下来的不是柴禾而是人的脚、人的手、人的肢体、人的头颅。李来仁问少年看见啥了,少年说,我啥也没有看见。李来仁说,你没有看见就好。你今晚上千万不要起来,发生了啥事都不要起来。你不起来,肯定会睡个好觉的。少年狐疑地走出了柴院。
那一夜.少年果真睡得很死很死。 那一夜,松陵村的人都没有安宁。先是李来仁的堂兄听见李来仁在他家的院子里叫他跟他走。后来,房上的瓦片就十分响亮地从房顶向院子里落,碎裂的声音钢钎一般。李来仁的堂兄和堂嫂缩在炕头不敢吱声。再后来,村里人都听见李来仁在街道上放声嚎啕,哭声十分悲凉十分尖厉,整个松陵村为之而颤动。
在以后的日子里,暮色尚未回合,松陵村的人就闭门不出了,街道上空荡荡的不见烟火不闻人声,只有几只鸡几头猪肆无忌惮地走来晃去。
少年一觉睡醒之后,只见父亲和母亲还蹲在炕上。母亲抱怨父亲,不该去向李来仁讨要三块钱的。少年说,李来仁给他说,三块钱李来仁会还给咱们的。母亲说,你又在说梦话。父亲要下炕去看看,街道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少年说,李来仁告诉他,今夜晚是不能出门的。父亲说,我没有做对不住李来仁的事,我啥也不怕的。父亲要下炕走,硬是被母亲拦住了。街道上诡秘的声音在少年的睡梦地里迴旋着。
以后,少年每次去学校的时候依然绕柴院而走,一直到柴院被生产队没收,磨坊被生产队拆掉为止。一出村子,少年再也无法绕过村前那棵白皮松树下的坟地了。坟地边的土路是去学校的惟一的路,他想绕也是绕不过去的。
在深秋的午后,少年看见李来仁的母亲坐在李来仁的坟前恸哭着。老人的腰身弯下去,苍白的头发在发黄的太阳地里随风飘动,身上褴褛的粗布衣服和秋天的情调十分和谐。她的头颅几乎触到了黄土上,腰身一动一动的,看样子好像不是在哭而是在呕吐。她的哭声极其哀伤极其冰凉,像水一样向过路人的心中浸漫,少年看一眼那坟地、那老人、那背景、那斑驳的秋天,只觉得坟地连同老人一起在摇晃。秋天也跟着摇晃不定。少年用双手捂住了眼睛。少年不由得跟着摇晃。摇晃着的少年一阵头晕目眩,一阵恶心难耐,随即就扑倒在地了。少年双手抠住黄土地,他似乎在自言自语:
“我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