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司令部(七十五)三三四团的俩高老横
发布时间:2025-09-10 21:15 浏览量:21
团司令部(七十五)三三四团的俩高老横
作者寨主六号
文章来自公众号漫聊往事,鸣谢!
八八年部队恢复军衔制的时候,我和我们连正在安新县团农场生产,九月一号我被授予中尉军衔。这个时间我记得非常清楚,因为当时我还在想,为啥不在八一建军节的时候授衔,还要等一个月。后来我看八一建军节的时候,军委隆重组织了对不参加授衔的老干部们授勋活动。我就和其他战友说:这是先把老同志们安抚好,然后再给咱们授衔。
授衔前新军装就发了下来,当时天气很热,新军装零零碎碎的东西比旧军装多了很多。八零年兵老家邯郸肥乡县的张立峰排长,敞胸露怀地把新军装套上以后,脖子上挂着没有拉紧的一拉得领带,光脚丫子穿拖鞋,蹦跳躲闪着地面上刚下过雨的水坑,从他们排的宿舍来到连部,跟我一起研究这个领带怎么用。我宿舍的床上桌子上摆着新发的军装和各种小零碎,屋子里满是卫生球的味道。在发新军装前,听说新军装有领带,为了避免不会打领带露怯,我回家的时候,专门跟我二哥学会了打领带。
每个人的军衔,都是按照文件规定的标准定的。我们连住在农场,也没有啥其他人可以比较,首先关心的就是团长政委和营长教导员授的啥军衔,当时对军衔和职务的关系还没有直观的感觉,纯属就是看热闹心态。
我的中尉军衔,既是正连的基准军衔也是最低军衔。八三年兵都是唐山老家的娄福清和侯秋和排长都是少尉军衔,这既是排长的基准军衔也是最低军衔。想到兵龄比我早一年的张立峰排长,他的中尉是排长最高军衔,我心里平衡的同时好像还有点窃喜。
教导员郭志刚去南京参谋学院中级培训上学了,他虽然任正营时间比较长但兵龄比较短,应该是少校军衔。营长王国启是少校军衔,这既是正营的基准军衔也是最低军衔。
让我感觉少校军衔挺牛的一件事儿,是第二年在北京执行任务期间。部队进入劳动人民文化宫以后,安顿好部队,我和三连指导员邢智,带着各自连部的几个战友,在劳动人民文化宫里面瞎转悠。转悠到劳动人民文化宫紧闭着的东门附近,一个佩戴少校军衔的人,态度很生硬地让我们不要过去。我们也不认识这个人,也看不出他是干啥的。我就跟邢智说:管他是干啥的呐,我们就过去,看他怎么办?佩戴上尉军衔的邢智,特老谋深算地让我不要跟这个人置气。然后他让他们连的通信员,赶紧跑步去找营长王国启过来。
不让我们瞎转悠的这个少校,说完我们以后就走了。等营长王国启带着营部通信员过来,问邢智有什么事儿的时候,邢智就把刚才一个少校不让我们瞎转悠的事儿说了。邢智最后说:我就想用你这个少校,管那个少校。邢智说完这话,我们这十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一个少校能管一个上尉和一个中尉。一个少校带一个中尉和上尉,就不怕另一个少校。少校能管所有的尉官,不像我这个中尉只能管少尉,少校在我眼里瞬间就成了一个挺大的官儿。这事儿想想挺好玩儿,有点儿像下军棋。
王顺海副团长
时隔三年的九一年九月一日,我被授予上尉军衔。当时我和连队正驻在安新县的师农场,还没有开始秋收,地里的玉米还是绿油油的。这一年我们团里其他连队去了内蒙朱日和驻训,营长王国启已经是参谋长了,副营长杨和平接任了营长。
对于这次军衔的提升,我的感觉就不像三年前那样只是高兴,而是就有点喜忧参半了。喜是军衔高了,工资也能涨一点儿。忧是上尉已经是正连职最高军衔,说明我在正连这个职务上已经不太年轻了。
九五年十月十七号,集团军政治部干部处发的政干令字第二百八十一号文件,我从上尉军衔变成了少校军衔。与尉官军衔是师授予的不同,这次是集团军授予的。司令部同期被授予少校军衔的有好几个人,尹燕津王辉王成武等等。以前司令部参谋股长好几个都是上尉,现在变成了一堆少校。少校也是副营职的最高军衔,同样说明我在副营这个位置上已经不年轻了。这个时候,我已经彻底了解了军衔和职务的关系,佩戴最低军衔说明进步快,佩戴最高军衔说明进步慢。
九五年底到九六年初这一段时间,团里干部也有了调整,而且调整的幅度还比较大,一共有四名。与之前团里干部调整不一样,这次调整,因为我的位置不同了,很多都或多或少地牵扯到了我,或者说与我关系很密切。也就是这次调整,让我深刻体会到了什么是铁打的营房流水的兵。
副团长杨东海,调到了师司令部当侦察科长。三三四团司令部副参谋长王耀,调到了我们团当副团长。这个调整挺有意思,因为杨东海也是从三三四团司令部副参谋长位置上调整到我们团当副团长的,好像我们团副团长的位置,就是给三三四团司令部副参谋长准备的。
技术副团长和波,与三三四团技术副团长王顺海对调。
参谋长王国启,调到了师司令部担任副参谋长。接任原来我们团副团长,已经调任三三六团团长的王风凌。师司令部作训科装甲参谋房立法接任了我们团参谋长。
政治处主任王凤麟转业,炮兵营教导员王战胜接任政治处主任。
团里干部的调整,也牵扯到了我身边的战友。王战胜当了政治处主任,空出来的炮兵营教导员位置,由司令部协理员马以富接任。马以富的协理员位置,由炮兵营榴炮二连指导员刘旭宝接任。
与我密切相关的干部调整,炮兵营营长宋国胜,去南京参谋学院中级培训。按照惯例,接任炮兵营营长位置的有两个候选人,副营长张建闷和我。最后结果是张建闷接任了营长。
实话实说,炮兵营营长位置空出来以后,我并不是没有想法。也不容我没有想法,很多战友都劝我找一下团里领导。我没有去找领导的原因有三个:一是张建闷我们俩个人关系很好,他跟我说他正在找人活动,准备调到一一三师去。张建闷虽然没有明说,让我不要活动,但人家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要是再去争这个位置,我心里过不去不仗义这个坎儿。二是从开始没有当上炮兵股长这个事儿,让我心里留下了阴影,期望越大失望越大,索性我就不抱期望了。三是我权衡了一下,我和张建闷相比,优势在于我兵龄比他早一年,劣势是我的小炮专业不如他大炮专业更对口。所以我就采取了不争不抢顺势而为的态度。
三营营长马新强跟宋国胜一起去南京参谋学院中级培训,尹燕津接任了三营营长。接任尹燕津作训股长的是三连连长盛景亮。
坦克营营长杨少华转业,付春祥接任了营长。尹燕津付春祥我们三个人,小付跟我同岁但没有我生日大,尹燕津年龄就比我小,具体他是哪年出生的,问他的时候他总是说得模棱两可,所以我自称是我们三个人中的老大,付春祥认领了老二。现在他们两个都当了营长,只有我还是股长,这让我意识到自己有点老了。
尹燕津当了三营营长时间不长,就办了一件惹司令部众怒的事儿。他和三营教导员高海一起,把去三营办事儿的司令部协理员刘旭宝给喝多了。刘旭宝是去办公事还是私事不清楚,怎么喝多的也不清楚。大家知道这个事儿,是早晨的时候,刘旭宝家属特别不高兴地用一个大盆,清洗刘旭宝喝多以后弄脏的衣物,大家问他家属才知道这回事儿。
刘旭宝因为刚到司令部,他的兵龄比较新,司令部其他比较老一点儿的人,都把他当新兵,当然也就包含着了对小弟一样地呵护。刘旭宝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其他人看不过去了。大家知道教导员高海老实巴交的不会办这事儿,把刘旭宝喝多了这事儿肯定是尹燕津干的,纷纷表示要找尹燕津这个家伙算账。打着抱不平的名义,顺便还能喝顿酒,这事儿大家都很踊跃积极。按照军务股长王成武我们俩的说法就是:不把尹燕津这小子给喝吧唧喽,这事儿不算完。
大家推举我给尹燕津打电话,说司令部晚饭前要集体去三营检查,让三营做好迎检准备。尹燕津这家伙脑袋够使,他一听就明白什么意思了,赶紧表示热烈欢迎。
晚饭前,不管家属在不在,除了刘旭宝以外,司令部比较老一点儿的股长和参谋们集体出动,有十来个人骑着自行车去了三营。到了三营以后,我们这些人被迎进营党委会议室,虽然是来喝酒的,但谁也不提喝酒这个事儿。都是东一杆子西一棒子地了解三营的各项工作,那种装腔作势的态度,就跟演话剧小品一样。尹燕津和高海当然知道我们是干啥来了,他们俩也是看破不说破,一边催促着让人摆桌子端菜,一边应付着这些人的东一杆子西一棒子。
尹燕津酒量挺大也能喝,但喝酒的时候看人。跟领导们喝酒的时候,他很主动地敬酒并带头喝。没有领导哪怕是跟付春祥我们俩一起喝酒的时候,他也是说说讲讲地耍赖。他看到今天的态势,知道跟这些人耍赖肯定不行,就来了一招釜底抽薪。
他把我单独叫出去,让我喝酒的时候不要跟着起哄。我不算这个讨伐喝酒团的团长也是副团长啊,当然不能答应。他就说只要我今天不跟着起哄,他就送我两瓶汾酒,让通信员明天给我送到宿舍。我看他开价了,马上就讨价还价,说两瓶汾酒肯定不行,他又加了两瓶,我们就成交了。酒还没有开始喝,我已经有四瓶汾酒进账了。
我们俩都说话算话。当天喝酒的时候,我确实没有灌他。第二天下午,三营营部通信员也用挎包装了四瓶汾酒,送到了我宿舍。
打着为刘旭宝抱不平的旗号,司令部这帮人在三营喝了一顿酒。喝酒时候的气氛也非常友好热烈,司令部的人说祝尹燕津高升,尹燕津说希望大家今后对三营多多关照。
不过实事求是地讲,三营办招待的水平一般。不光餐具酒具这些东西不太讲究,关键是他们营的拿手菜炖柴鸡,因为火候不到鸡没有炖烂,咬起来非常费劲儿。虽然没有春晚王景愚吃的那只鸡那么夸张,但也差不到哪儿去。后来几次去三营吃饭,每次的炖鸡都这样,这个菜给我留下的印象特别深刻。这个炖不烂鸡,我跟尹燕津说了好几次。后来每次吃这个菜的时候,尹燕津都破裤子先伸腿,他都是先夹一块儿尝尝,然后告诉我这次鸡炖烂了。我一尝还是跟以前一样,但怕他批评做饭的战友,我就违心地附和着他说:这次确实炖烂了。
小车班战友高翔
王顺海副团长是七六年兵,老家是保定蠡县的,跟仲博礼副政委和张建闷是老乡。我以前跟他不认识,平时工作中接触也不多。但有一件事儿,他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当时每到星期六下午,团里都会派小车班的吉普车,送家在附近住的团领导回家过周末,这也是团里班子调整以后的一个新做法。以前只有团长黄光雄家住在三三四团家属院,张忠金政委家住在师部家属院,团里其他领导家都不在部队附近。宋毅政委来了以后,尤其是家住附近的团里干部多了,小车班才派吉普车接送。
有一个周六下午,宋毅政委有事儿不回家。小车班派车送仲博礼副政委和王耀副团长回保定,王顺海副团长家住涿州,也坐这个车。我看车上还有一个位置,就搭车一起回保定。因为从团里出来的时候比较晚,到三三四团附近的时候已经是晚饭时间了。这几个领导决定在三三四团附近的一个小饭店吃点儿饭,这两个王副团长都是刚从三三四团调到我们团的。从他们进这个饭店,老板娘和服务员的态度,就能感觉他们之间很熟悉。
这顿饭是王顺海副团长请客,他根本不用菜谱,随口很利索地点了几个菜,然后又点了一瓶酒。仲副政委看他这套行云流水一样的操作,就打趣说他是这里的常客。王顺海副团长指了一下王耀副团长说:我们俩是三三四团的高老横。仲副政委问高老横是啥意思,王顺海副团长笑着用相声贯口一样的语气解释:职务较高资历较老干啥事儿都横了吧唧的,简称高老横。
王顺海副团长说完,包括司机在内的我们五个人都笑了起来。每个单位都有一些类似于切口,只流行于本单位范围内的说法,高老横就是三三四团语境中的这种例子。用人名一样的称呼,形容一类人,这个说法生动有趣,发明这个说法的人是个人才。
也就是在这次吃饭过程中,我跟王顺海副团长有了近距离的接触。他属于快人快语性格豪爽,虽然跟他们三位团领导相比,我不管是年龄还是职务都属于小字辈,但王顺海副团长没有一点居高临下的意思,反而是像老大哥一样地关照我喝酒吃菜。
不知道其他部队什么样,反正在我们团,副团职是一个等级非常明显的一个坎儿。很多人调了副团职以后,马上就跟以前判若两人,说话办事都要三思而后行,给人一种刻意追求领导风范的印象。玩笑也不敢开了,即便是笑的时候都不像以前那样开怀大笑,而是很官方地很克制地笑。所以王顺海副团长这种老大哥一样的为人处世方法,让我印象很深。他是我接触到的,我们团为数不多没有啥官儿架子,但人情味很浓的团领导。
王顺海副团长并不是只跟我一个人这样,对于其他比他职务低的战友也是这样。
我们团小车班有个小战友叫高翔,这是一个跟黄团长是老乡的四川战友。高翔战友很有特点,经常有一些在旁人眼里很另类的举动。据其他战友讲,有一次高翔指着地上的蚂蚁问边上的战友,这种蚂蚁能不能吃。边上的战友都说不能吃,高翔说如果我要是吃一个蚂蚁呐?边上的一个战友马上就说,你吃一个蚂蚁我给你多少钱。高翔等的就是这句话,跟这个战友确定好吃一只蚂蚁给多少钱后,马上就跟小鸡啄米一样,飞快地用手捡蚂蚁放进嘴里,一边放一边数数。说给他钱的战友一看这架势,赶紧拦着高翔不能再吃了,因为按照高翔这个吃蚂蚁的速度,就是一个储蓄所都得给吃穷喽。
高翔有一次去涿州接王顺海副团长,他只知道王副团长住在哪个楼,但不知道他具体是哪个房间。这事儿要是放在其他小车司机身上,估计会很麻烦,因为当时并没有手机。但高翔小战友解决这个问题就简单多了。他把车停好以后,扯起嗓子冲着楼上大喊起来:王顺海,赶紧下来。就像一些家长吆喝疯玩儿的孩子回家吃饭或睡觉一样。还别说,这个方法真管用,高翔几嗓子以后,王顺海副团长就从楼上下来了。
很多人不相信这个事儿,后来有一次我在现场,有人跟王顺海副团长求证这个事儿。王副团长苦笑着说确实有这回事儿,并没有感觉王副团长有啥恼怒的神态,依然是那种很宽厚的老大哥态度。
王顺海副团长和高翔的缘分还不止这一次。有一次高翔开车,王顺海副团长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去李家坟训练场看地形。车速挺快,当高翔发现前面有一个大坑的时候,车已经刹不住了。高翔惊叫一声:三号!坑!话音未落,咣铛一声车已经蹦起来了。毫无思想准备的王副团长,屁股离开了座椅,脑袋撞到了车上。这下子撞得挺实在,王副团长脑袋上的一个大包就是证明。
好几天,王副团长都是脑袋上顶着这个大包在办公楼进进出出。每当大家问起王副团长这个大包的由来,小战友高翔估计就要打喷嚏。
在等级观念非常强的基层部队,直呼副团长大名,除了比副团长官儿大的领导,其他的人好像都不敢这么称呼。高翔当时作为一个新兵,就这么干了。后来有人问高翔,你当时喊王副团长也比直接喊名字要好啊,高翔回答说谁知道这个楼上住了几个姓王的副团长啊。理由充足令人信服。
听完高老横这个说法以后,我就反思自己是不是高老横。股长怎么也说不上职务高,虽然资历和同期兵相比够老了,但平时说话办事儿绝对说不上是横了吧唧的。高老横三条,我勉强能占一条,不勉强我一条都不占。
高翔喊孩子回家一样地喊了王顺海副团长以后。我觉得他跟这个高老横比我还沾边。首先他姓高,老自然谈不上,但他办的事儿绝对够横。所以他虽然称不上高老横,但可以叫高小横或高新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