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解放（四十五）罄竹难书之廖宗泽（1）

廖宗泽是在徐远举、周养浩等人被关进白公馆之后数月，才由川西监狱转押过来的。

就在廖宗泽被押进白公馆监狱的时候，已经在台湾的国民党当局却宣布兵工署警务处少将处长廖宗泽在大陆“从容就义”，蒋介石追授他为中将军衔，并且还在《中央日报》上登载了《廖宗泽事略》。

廖宗泽在重庆犯下的罪行，真是罄竹难书。

廖宗泽（1903-1971)，原名廖法仁，字润明。1903年3月19日生于新都县石板滩乡东风村。

1925年初，他来到川军杨森所部任连长，开始了军旅生涯。同年7月，被选拔考入广州黄埔军校第四期步兵科，在校加入国民党。

1926年，廖宗泽在黄埔军官学校毕业后，与文强、于渊一同受党组织派遣随朱德入川，从事兵运工作，在川军总指挥部政治部任职。此时，川军已改编为国民革命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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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6年11月，为策应国民革命军北伐，中共中央指示重庆地委成立由杨闇公、朱德、刘伯承组成的军事委员会，确定在四川泸州、顺庆（今南充）等地分化军阀部队，策动驻守在合川、顺庆、泸州的黄慕颜、秦汉三、杜伯乾、袁品文等部联合起义。

廖宗泽参加了这次起义，担任刘伯承的警卫营长。

1926年12月1日和3日，泸州、顺庆起义先后爆发，起义部队很快占领泸、顺两城，但最终在四川军阀的镇压下失败。

而后，廖宗泽转移到成都，被派往川军第28军（江防军）参加地下军支工作，对外以江防军总司令部政治部第三科科长一职作掩护。

1927年秋，廖宗泽受党组织派遣去合川县，在时为中共党员、四川江防军第二区司令黄慕颜部任政治部宣传科长兼民力大学军事教官，从事培育革命后备力量的工作。

1929年6月29日，旷继勋率川军第七混成旅4000余名官兵发起，以“打野外”为名指挥全旅四千余名官兵开往蓬溪县大石镇牛角沟召开大会，庄严宣布全旅官兵举行武装起义，打出“四川工农红军第一路”旗帜，将部队改编为红一师、红二师和先遣师，即刻向蓬溪县城进军。

当时，廖宗泽任第七混成旅第二营副营长，参与起义，改任第一路军第一师政委。

午夜时分，红军到达距蓬溪县城五华里的双星桥，兵分两路攻打县城:一路由川鄂公路直取南门；一路沿遂蓬古道，经欢喜垭、白塔寺攻取西门。经过三四个小时的激战，驻防蓬溪县城的李家钰所部边防军尹克诚骑兵团死伤二十余人，余部经北门外跪象山向文井方向狼狈逃窜。

6月30日凌晨，红军解放了蓬溪县城，摘下了国民党蓬溪县指导委员会的牌子，捣毁了衙署机关，没收了县衙大印，烧毁了粮册档案，释放了监狱中的在押政治犯，宣布建立蓬溪县苏维埃政府，以四川省工农革命委员会的名义，委任原旅部副官刘汉秋为蓬溪县苏维埃政府委员长。

7月1日，旷继勋按原计划指挥红军告别蓬溪，向南充、西充、南部等县进军。他们每到一处就打土豪，分浮财，深受劳苦大众的欢迎。

7月4日，红军解放南部重镇新政县、宣布建立了新政县苏维埃政府。7月6日，红军继续向营山、渠县、梁平、大竹方向进军。

由于四川军阀刘存厚等调集重兵阻击，红军无法按原计划打过长江与贺龙所部会师，于是北上向开江、达县、万源方向进发。

7月下旬，起义部队在达县境内被军阀部队击溃，廖宗泽再次撤回成都，任中共川西特委委员兼军委书记，继续投身于在士兵中发展革命力量这一既危险又艰苦的工作。

1930年10月25日，星期六，农历九月初四，霜降后的第二天。

位于成都平原东北部的广汉县城，周末的喧闹声渐渐平息，电灯公司在夜11点按时拉闸断电，全城顿时沉入一片黑暗之中。

突然，广汉中学里响起一阵“当、当、当”的钟声，在这秋末的寒夜里显得格外的震人心弦。紧接着，尖锐刺耳的枪声撕裂了夜空，虽然枪声并不密集，但却比钟声更加令人震惊，由中共四川省行委领导的武装起义广汉兵变爆发！

广汉兵变旧址 图片来自网络

当时，驻广汉的军队是国民党第28军第2混成旅，在驻广汉的20多个连队中，有三分之二的连队建立了中共地下组织，革命基础较好，因此很快控制了全城。

在下午的广汉公园大会上，一个穿长衫、戴眼镜的年轻人走上主席台，代表起义领导机关前敌委员会讲话。

部队中，有不少人认得他是广汉中学的教员曹老师也就是后来成为共产党高级干部的曹荻秋。

曹健民（曹荻秋）代表广汉苏维埃政府宣布决定:

第28军第二混成旅改番号为中国工农红军第26军第一路，徐昭骏兼代司令员，刘连波兼代政委及政治部主任，雷润侯任参谋长。

所属第一纵队（辖第一、二步兵团），曹荻秋兼任政治委员；

第二纵队（辖第三步兵团、手枪连），易心谷任司令员，廖宗泽任政治委员；

警卫大队由川军江防军第28军第7混成旅起义军营长罗南辉任队长，国民革命军第21军教导师少校参谋薛彦夫任副队长。

全军共计1万余人，参加这次兵变的廖宗泽，这一年才刚满27岁，他与和曹荻秋分别担任了新诞生的红军第一、第二纵队的政治委员。

广汉兵变是当时中共四川省委执行“左倾”冒险的立三路线所发动的最后一次武装起义，按照中共中央原定计划，起义军分批撤出广汉，计划经高骈、金轮、孝泉，取道双盛进入绵竹新市，先攻占绵竹城，转入绵竹山区建立根据地，开展“依山游击”。发展革命力量，争取外援，尔后再攻取成都。

与此同时，位于成都的邓锡侯才获知广汉兵变，急令所属第一、六、八混成旅，杨秀春、黄隐、陈鼎勋等部向绵竹追击，田颂尧部国民革命军第二十九军亦派出两团向绵竹、什邡、德阳方向截击起义军。28军有了29军的支援后，以一个师的兵力，在德阳、什邡、绵竹等县民团的配合下开始了围剿战斗。在敌众我寡的形势下，起义部队逐渐陷入四面包围之中。

第二纵队司令员、进攻绵竹指挥员易心谷率部进攻绵竹受阻，弹药不济，伤亡惨重，处境十分艰难，被迫放弃攻城计划，向遵道镇进发。

在转移汉旺途中，起义部队不断遭到敌军邓、田二部追击，又遭反动民团、土匪武装多次袭击，腹背受敌，次日部队撤到汉旺场后，因伤亡失散很多，内部不稳。

为了保存革命力量，避免更大损失，前委果断决定外来干部一律撤离，起义官兵分散转移，每人发六至八元路费，资送回家，转入地下活动，坚持斗争。

曹荻秋旧照 图片来自网络

曹荻秋在部队从绵竹撤退至遵道途中，因天黑路滑，从马背上跌入一道深沟，与队伍失去联系，后被农民向导救起，绕道去成都。廖宗泽也同第二纵队司令员易心固一起化装后离开。

随后，廖宗泽回到离成都不远的华阳县石板滩老家（他家祖籍广东，系早年迁来此地的客籍人）躲避风头。

这时，刘湘在重庆组建第21军特务委员会，收罗了不少叛徒，四出出击，逮捕共产党人，中共四川省委在重庆已无法立足，被迫迁往成都，廖宗泽随之在省军委的工作。

这时，廖宗泽的革命信念开始动摇了，川军中的士兵革命运动本来是开展得比较好的，但是立三路线不顾主客观条件草率发动的暴动、兵变，以尚不成熟的革命力量以卵击石，几下便把革命者辛苦经营多年积蓄起来的家当拼光了。

而且，在起义中，片面地强调阶级成分，排斥军官阶层，当时担任广汉兵变前委秘书的淇汀同志事后向中共中央的报告中写道：

“因为要兵不要官的指导思想，造成编制被打乱，弄得许多人都是脚忙手乱的，连要开的市民大会都没有开成。”

不久，党内发生的另一件事情又使廖宗泽受到了一次极大的震动！

仲秋的一天，一位年轻的妇女来到成都爵板街廖宗泽住处。

此人姓周名敦婉，江津县人，在四川党内有着很高的威望，是中共地下党第一任江津县委书记、第一届中共四川省委委员，也是四川省第一位女省委委员。

其前夫是已经牺牲的省委书记刘愿庵烈士，后来她又同省委常委、省军委书记文强结为夫妻，继续在重庆坚持地下工作。

文强是廖宗泽的好友，在黄埔两人同期毕业，同随朱德入川。1927年国民党清党，文强被迫逃离四川，参加了八一南昌起义，失败后又二次入川，通过廖宗泽重新接上了组织关系，以后二人长期一起在邝继勋的部队里出生入死，从事兵运工作，交情十分深厚。

周敦婉神色不安地告诉廖宗泽，文强已经秘密来到成都，因认识他的人太多，只好待在旅馆里，让她独自前来联系。

廖宗泽马上随周敦婉一同前往春熙路一家小客店里会见文强。

见面之后，廖宗泽才知道为何周敦婉会愁容满面。

原来，中共四川省委这年春末因为重庆白色恐怖严重，被迫迁往成都后，在重庆另建了中共川东特委，文强被留在重庆担任川东特委书记，领导重庆和川东地区地下党的工作。

不料，这年6月里，文强被叛徒出卖，被抓进第21军特务委员会，此时他们不知道文强的身份，只知道他曾在川东领导过农民起义军。

文强便谎称自己在川东起义失败后便已脱离中共组织，这次是刚到重庆，打算另谋职业。

当时，川东特委组织部长是外号“四川卡尔”的郑佑之，他足智多谋，早已在特务委员会中打进了自己人，经过里应外合，文强越狱逃出。

由于特务们四处抓捕文强，他在重庆已无法立足，经川东特委研究后，决定文强与周敦婉立即到成都向省委汇报，并请示另行分配工作。

谁知，当时省委领导刚刚开始贯彻王明路线，正在坚决反右倾的风头上，认定文强被捕后有失节行为，必须进行组织处理。

实际上，文强是按照狱外党组织的指示，为配合营救，巧妙与敌周旋，拖延时间，以利于营救，说了一些并不涉及党内机密的事情，

廖宗泽听了文强的述说，十分生气，对文强他是非常了解的，文强二次入川，就是通过他与组织接上关系的，两人并肩战斗、患难与共，可以说是生死之交。

在文强与周敦婉向省委申诉、辩解期间，廖宗泽积极为文强夫妇寻找住处，在凄风苦雨中带着夫妇俩东躲西藏（因文强尚在被敌人的通缉之下）。

但是，最后省委仍然执意要处分文强，并因文强拒不承认错误，将处分由严重警告升级为开除出党。

文强和周敦婉一气之下，愤然离川，打算去上海找周恩来申诉。

但是，他们并不知道四川省委已在给中央的一份报告中称：

“文强已被四川省委开除出党，望勿与之发生任何关系”。

在这里说一段题外话，关于结发妻子周敦婉以及被逐出共产党的这一段经历，文强晚年回忆说：

我的第一个妻子叫周敦婉，燕京大学毕业。后来回到家乡，在当江津中学校长时，她遇到两个人，一个是共产党里面的恽代英，一个是共产党里面的萧楚女。

一天，他们对周敦婉说：“我们介绍你加入共产党。”

周敦婉说：“有你们介绍，我很高兴呐。”

很快，恽代英和萧楚女介绍周敦婉入党后，周即担任了江津地下县委书记。在共产党四川组织内，她是第一个女县委书记。

在这时候，周敦婉认识了一个叫刘愿庵的县长，这个人在四川是很出名的，后来还当过共产党的省委书记，以后还当过共产党的中央候补委员，到过苏联。他们两个人发生感情，周敦婉和刘愿庵结婚。

我参加八一南昌起义之后，1928年回到了四川，恢复了我的组织关系……

没过多久，刘愿庵开会时被刘湘的特务发现了，被捕后刘愿庵一口咬定就他自己一个，别的什么也不知道，没过几天就被枪毙了。

我从程德山土匪部队里逃出来之后，回到重庆，通过王维舟的介绍，找到了代理四川省委书记程子健，他是留法勤工俭学的，资格老。

他当天就把我带到省委机关，进了屋，程子健介绍说：“这个女同志就是周敦婉，她的丈夫刘愿庵被刘湘杀了，现在在军委负责，是军委秘书长。”

“哦”，我说，“她是四川省的第一个妇女部长，第一个女省委委员，是全省女共产党里面的头一块招牌。”

周敦婉很奇怪：“怎么我的事情你都知道啊？”

我说：“你是著名人物啊，怎么能不知道呢？”

没过多久，一天，我站在大门口，看见来了一个人，戴着礼帽，个子比我还高一点。他要进门，我就挡在那里：“哎，你这位老先生来找谁呀？”

他上上下下打量着我，好像认识似的，说，“哎，面熟啊。我是来看周敦婉的，周敦婉是我表妹，我们都是江津人。”

他这么一讲，我恍然大悟，问：“你是吴芳吉先生（毛泽东的老师）吧？”

他说：“你怎么晓得我是吴芳吉？”

我说：“你是长湖明德中学的老师，我是明德中学的学生。”

我就跑进去喊，“周敦婉，你有个表哥来看你了。”

周敦婉跑出来，把表哥迎进去坐。她就问表哥：“你怎么认识他呀？”

吴芳吉就说：“我在长沙明德中学教过书，他是明德的学生，我和他有师生之谊。”

接着又问我结婚了没有？我说没有。他问你怎么过了30岁还不结婚呀？我说现在到处打仗，弄得不好还不知道死在什么地方哩，我没有打算结婚。

吴芳吉说：“今天我来做介绍人，你们两个今天晚上就结婚。”

程子健也说：“那最好了，你们结合在一起很好。”

我和周敦婉禁不住大家劝，就同意了。那天晚上，弄了很多菜，吃了一顿饭，就算结了婚。

我和周敦婉结婚10年，1941年，她作子宫肌瘤切除手术，日本飞机来轰炸，慌乱之中，医生把手术刀缝在了周敦婉肚子里，敦婉就这样死了。

周恩来曾经有书信要周敦婉去延安，但是周敦婉没有完成去延安之志，抱恨终生，是我连累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