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我的错误淋湿的，是那个撑伞的人，我猜这也就包括了你

我所有的秘密，在城市上空聚集，

商量着半夜下雨。星期六，

被我所有的错误淋湿的，

往往是那个撑伞的人。我猜

这也就包括了你。突然的降温

给我披上了一件透明外套。就好像

你的伞也是一个错误；路灯下，

你的步伐错得就像是在用直尺丈量狡猾。

通往地铁的小巷蜿蜒了试探，

让地铁的坦率成为另一种错误。

站名正给雨摊开的地面打上钉子；

一张鼓正在形成。你我正变得像两把鼓槌，

我猜这也是一个错误。节奏在加速，

它已快得就像我楼下就是条高速公路。

红绿灯正代表真相交换着颜色。

如果相对主义不能让我们温柔地

四目相对，那它不也就是个错误吗？

你的背影，已经让宿命错误得就好像

我永远是第二个说这句话的人。

2021.3

作者 / 沈至 选自/《寻找踏水村指南》，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一次雨中的同行，或者一次雨中的小躲闪、小告别，在小巷“试探”的蜿蜒与地铁的“坦率”之间产生了错位（或者还有其他），在“温柔的四目相对”和“相对主义”之间产生了某种不可能发生的逻辑错误，一场错误的繁衍术由此产生，由时间性的错误发生学，最终演变为空间感共在的错误的大集会。

“我所有的秘密，在城市上空聚集，商量着半夜下雨。”下雨本身就是错误的开始，而开始的原点则来自那“所有的秘密”在“城市上空聚集”，不堪其重，需要有所表达，有所言说，而“下雨”就是一种表达，一种压抑许久不吐不快的言说，然而这言说注定会变成错误的开端，并且连接起“宿命”的结局。

有时犯错也需要天赋，迷失也需要入口。不然为何要选在一个下雨的夜里让错误繁衍呢？如果在什么都不会发生的正确，和包含无限可能的错误之间，做出选择，人们情愿选择错误，因为一切行动和言说的本身，必然从试错开始。

这是一首关于如何让错误不断发生的指南，错误什么时候也需要指南了？当一味追求正确而变得保守和无助时，一个普遍的困境产生了，因为害怕犯错而失去行动的可能。假如不下雨，不撑伞，不见面，不言说，什么都不会发生，那么什么也都各行其是，让世界保持着某种“怠工”或者“躺平”的正确，然而这跟连呼吸都觉得是错误又有什么分别。“如果相对主义不能让我们温柔地四目相对，那它不也就是个错误吗？”

所以“错误的集会指南”的真正含义是，就让错误发生，哪怕结局令人悲伤。

荐诗 / 流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