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肖家营

我现在已是90岁的人，回忆90年值得难忘的是我在肖家营的十年，四进四出，能在肖家营教学十年四进四出使我感到自豪。

第一进是1960年春节后由潍坊市青年路小学调到南村公社肖家营完小，任五年级班主任，教语文、数学，学期一结束被调到柳疃完小三年。

第二进:1963年秋假结束后又被调入肖家营完小。

第三进:沈家营学校缺教师，公社社长（他是沈家营人），硬把我调到沈家营。教一、三复式班。二、四是李永兴。当沈社长调我时管僖校长（公社中心校长兼教师党委书记）不敢阻拦，那时公社社长权利很大。不久沈社长调高里公社。王贯之校长去找管僖，又把我调回了肖家营完小。

肖家营完小有八个公办教师，找了一个社员来做饭，享受民办教师待遇。校长王贯之党员（高里公社两长寨人）教导主任曹甲东，兼总务、伙食团管理，高里公社扈家庄人）。管佃礼，教六年级（南村公社柳疃人）。王恒仁教五年级（南村公社台底人）高文水教四年级（南村公社高家庄人）张增瑞教三年级（寿光县中疃人）。我教二年级。常传琴（女）教一年级（寿光县王高人），我们在王贯之校长领导下团结一致，干劲十足，学校在潍北一带很有名气。

一天曹主任找王校长说:“我教导兼总务，还有小食堂有点累，能不能减轻一下？”王校长问:“怎么减轻？”？曹主任说:“把小食堂的事是否交给宋？他教二年级压力不大！”王校长找我谈话:“宋，教2年级累吧？”我说:“这帮小学生太好了，教他们像闹着玩儿一样！”王校长瞪大眼睛:“教这帮孩子像闹着玩儿一样，一点压力没有？今天我得给你点压力，压压你！”“什么压力？”王校长说:“曹主任太忙，想给他减一点压力，将小食堂交给你。”我”啊”了一声，“管小食堂我还是头一回，没干过，管不了。”王校长说:“这有什么难处？不就是纷发饭票，收发菜票吗？我们吃的米、面在公社开会的时候顺路捎来，有什么难干的”？

我接管了小食堂，首先要和炊事员搞好关系，替她挑水，她做饭时，我抢着拉风箱，她擀饼时我替她烧鏊子，翻饼，高兴地炊事员说:“换了你，我可轻快多了！”

肖家营学校是拆了大庙，在大庙的地基上建起来的，庙后是一片空地，划归学校成操场，操场很大，可是学生活动范围有限。这么大操场长满了三四十公分高的野草。一天我在操场里活动，到操场里东边转一圈，这么好的地方长年长草，如果把它开出来种上蔬菜供给小食堂多好啊！

我借来社员的锄头，耙子，把草锄了，用耙子把野草堆起来，一把火烧了。拿来了铁锹一锹一锹的铲起来。把厕所里的大粪挖来撒上，把地粑平。调上畦子，从操场西边大湾里跳水，种上了韭菜，栽上茄子、西红柿，架上黄瓜，芸豆在才畦北边又开起一块地，种上南瓜，扎上了一个架，种上了吊瓜。我精心管理，细心照料，小菜园的蔬菜长势良好。

小小菜园肥足，按时浇灌，精心管理，种的菜供给小食堂吃。蔬菜长得又好又多，老师们都吃不了，星期六政治学习结束后，老师们都回家吃。这次带茄子、黄瓜，下次扛着大南瓜，吊瓜。有时我也让炊事员带一点回家。自己种的菜没花一分钱，老师们吃饭不用交饭票，高兴地曹主任说:“这不等于给我们涨工资了吗？”

春天寿光一些挑着扁担走街穿巷喊着:“赊小鸡来，赊小鸭来。”我赊了十个小鸡，十个小鸭，细心喂养，很快就长大了。我垒了鸡窝，盖了鸭舍。鸡在操场上飞，鸭在里游，到了秋后开始下蛋，因为鸡在大操场上吃蚂蚱，吃昆虫下蛋很勤，炊事员今天鸡蛋炒韭菜，明天西红柿鸡蛋汤，黄瓜拌鸡蛋，芸豆炖鸡蛋。鸭子下了蛋，我买了两个鱼鳞坛子，把鸭蛋腌起来，到元旦取出来煮熟了，老师们中午一个，晚饭一个……

学校的西边是一个大湾，东西约500米，南北约300米，水深七八米，湾里大黑鱼，大鲤，大鳖、大虾，活蹦乱跳，看着看着心一动，弄鱼吃！我弄来了抄网子、鱼叉、钓鱼竿，来了一个见鱼就抄，大鱼就叉，抽空就钓鱼。晚上用框子框（框鱼是我们小时候在姥娘家跟着表姐，表哥学的，老娘家住章丘绣惠金盘村，绣江河从村中穿过）。于是小食堂的大水缸里满了鱼。食堂今天炖鱼，明天煎鱼，后天炸鱼，星期天老师回家每人都能带个两三斤……

肖家营是潍北洼地，祖先们为了生存修了台田，被挖的水域成了水塘，水塘里长满了芦苇、蒲子，塘塘沟沟水相连，社员下地干活都是撑船，收割、运肥都得用船，船成主要运输工具。每天干完活收工后把船都停在学校操场边的湾边上，每个生产队最少三四只船在大湾边排上长长的一大溜。夏天他们吃完饭抱着小孩摇着蒲扇到船上纳凉。微风徐徐，湾里银波飘荡。鱼儿游来游去，有时蹦出水面，船儿在水的波动下慢慢悠悠，仰望天空，一轮明月，好像嫦娥从月宫走出，舒展长袖，吴刚捧着桂花酒，小兔捣着药。低首下观，船上的人们欢天喜地又歌又舞，肖家营的夜晚美极了！

星期天老师们都回家过礼拜，我独自一个人在外边转悠，跳到船上没站稳，差点摔到湾里，我找了一个社员拜他为师，教我撑船，每到星期天我在大湾里练船。功夫不负有心人，我学会了撑船，要快就快要慢就慢调头转弯都不在话下。学船我们也成好朋友。一天吃罢晚饭，我说:“老师们，我学会了撑船，今天你们坐在船上试试我的功夫？“老师们上了船，我举起了棹，轻轻地放到水里，船慢慢游动在大湾里，先东西一趟，又南北一趟，围着湾转了一大圈儿，这次试船老师们尝到甜头，吃完饭后都催着王校长坐船出游。王校长领着老师们:“宋啊，开船出去玩了！”老师们有的拿着马扎子，有的搬着小板凳跳上船，我撑着，老师们高兴大说大笑。我把船撑到荷花塘，摘了一些莲蓬，到了水沟里弄了一些蒲台，吃着莲子玩着蒲台。常传琴唱起了歌，高文水掏出口琴给她伴奏。清风徐徐，银波荡漾，头顶明月小船晃晃悠悠，我们八个老师不是八仙，胜过八仙。有时老师们坐船，我撑着去禹王台赶台会，还去横里路去看大戏。五月端午我们还举行了一次“玩船”活动，惹得周围村人都来观看。常传琴老师还在船头载歌载舞，被誉为“何仙姑”。

好大的一个鳖！一个星期天老师们都回家休息，我一个人在学校里太寂寞，出来学校看到湾里停着一只船，我跳上去，拿起棹在湾里撑起船，围着湾转了一大圈儿，到了湾西北角，在一块台田边停船跳上岸。忽然看到像煎饼鏊子那么大一个黑家伙趴在台前的地堰上。我仔细一看，是一个大鳖在晒盖，我跳上船摸起棹，棹上有个大铁钉，准备叉他，我举起来棹，在我准备叉它那瞬间，它伸出头，前面两个小爪一把拉，后两个小爪一扑腾，跳到水里！台田与水面约1米，我看到它游了10多米远，掉过头，瞪着两个小眼睛，盖都露出水面，阳光一照，还有点反光，四个小爪扒着水，它张着嘴喝了一口，嘴一闭，喷出来30公分的水柱，气得我猛一撑船，举起了棹，心想打不死你也能把你砸晕。就在这时儿它头一缩，盖一翻，四个小抓一扒，小尾巴一翘，跑了。我的棹下落后，激起了一片水花，这是我一生见到最大的一只鳖。

一天我吃罢晚饭在校园里散步，看到大湾那边有火光来回，是萤火虫？不可能？萤火虫的光太弱传到这里这么远。那里有一片坟地，还能像他们说的”鬼火”？我年轻好盛过去看看，摸一根火棍贴着湾边走了过去，看到有几个人提着灯在水塘上走来走去，我纳闷:“你们在干什么？”他说:“在照螃蟹。你看那个坐在灯跟前，正在照螃蟹。”我走到那人跟前，一看原来这就是说的照螃蟹。我还是头一次见到。照螃蟹的人说:“听口音，你不是当地人？”“我是学校老师，老家章丘，分配到咱们这里来教书。我们那里没有这个玩意儿。”“我们这里有名的潍北涝洼地，东有白浪河，西有渳河，东西30多里，南北20多里，以前全部是水，我们的祖先为了生存，挖泥，种田，田里种庄稼，挖出的地方变成了池塘。长出了芦苇、蒲子，蒲田水沟相连，东从肖家营开始，西到寿光县侯镇，有句顺口溜“一溜五营:王营，肖家营，崔家营，沈家营，蒋家营，马家营。三辛庄:斜刘马家到街上（侯镇）这一溜村庄南北都是台田池塘，长满了芦苇、蒲子，水里满了鱼鳖虾蟹，特别是螃蟹最有名。螃蟹有个特点，每年都是七上八下产卵，形成了规律，人们就根据这一点规律，晚上用灯来照，把照的螃蟹用小胶轮车推到潍坊寒亭、固堤、高里去卖。车子一到买的围上来，这个东西是热销货，一抢而光，人们卖螃蟹弄个零花钱贴补家里生活用。你看这些灯光都是来照螃蟹的人。我说:“白天我就教书，晚上没睡事，你教我照螃蟹吧，我也学着照螃蟹。“这个不用教，你看看就会。你用提灯照的时候用纸糊住一半，漏着一半，照的时候你在糊的这一边，漏着有光的照水就行，螃蟹趴在这里看到有灯光，你伸手就把它提上来，再弄个照螃蟹的笼子，抓了以后好放进去“。说着说着见一只螃蟹就爬了过来，“你看螃蟹爬着爬着看灯光就停下来，他一伸手把大螃蟹拿出来，它那两个大夹子一张一合，八条腿胡蹬扎，手往后一扔，螃蟹进了笼子。第二天我从供销社买马蹄灯去肖元华家，找他给我编个装螃蟹的笼子。他让第三天来拿。三天后我去拿笼子，一看太好了，雪白的柳条高60公分，肚宽40公分，我掏出五块钱给他，他说啥不要钱，要和我交个朋友，高兴地我掏出来一盒泉城烟递给他，从此我们真成好朋友。

星期六政治学习结束后，老师们都回家，我吃晚饭提着煤油灯，背上蟹笼，拿着小马扎，哼着小调去照螃蟹。我这一照正赶上七上八下，满载而归！橱房水缸里满了螃蟹，老师们今天吃螃蟹，明天吃蟹黄，我照的太多，老师们都吃不完，星期六回家每人都带一包，叫家人也尝尝鲜。

我们在王贯之校长带领下，曹家东主任教导有方，我接管了小食堂，生活有了改善，老师们的干劲来了，个个都用到了教学上，公社为了搞好评比，每次大小考试都是全公社统考:统一时间，统一命题，老师调换监考，统一阅卷，排出名次。我校在公社每次统考中仅次于南村中心小学，受到公社的表扬。

有一个星期天，全公社教师要到南村中心完小开会传达上级文件。传达前先开个校长碰头会，我们学校的王贯之校长骑着自行车去，我们这些”11路”说说笑笑，到了南村完小，走到校长办公室门前，听到:“宋，进来。”我停住了脚步，往里一瞧，台底校长孙广顺正向我招手，我进去后忙问:“孙校长有何指示”？“我来问你，在肖家营管了个小食堂，用什么招把老师们踹得红光满面？”我刚要张嘴，柳疃校长肖义聪说:“你会捕鱼捉蟹，老师们今天吃鱼，明天吃虾，吃不完还拿回家吃？“我点了点头，禹王台校长沈长义说:“你还会撑船，老师们坐着，你撑着到我们禹王台会来赶台会？还去横里路看大戏？五月端午你在湾里玩船惹的崔家营，邵吕台台，八甲朱都来看？”我说:“这些都是我闹着玩儿的一些小事。”“我问你们肖家营怎么样？”他们齐声回答:“肖家营是个好地方，有水，有船，有芦苇！”

我问你们谁没看过《三国演义》，大家齐声说都看了。《三国演义》好啊，怎么好啊？”“热闹“！我说:“看《三国演义》不光看热闹，还有看里面门道。仅举两例:一个是诸葛亮，借东风，二是草船借箭，诸葛亮是抓住了大自然的“风”和“雾得到充分利用，创造奇迹。我在肖家营也学诸葛亮，充分利用大自然:学校的大操场、肖家营的大湾的水、闲着的船，、七上八下” “我再问一句，你们都看过苏轼《念奴娇赤壁怀古》吗？孙广顺校长说不就是大江东去吗？”我说“是在词里有一句。“沈校长问哪一句？””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对，说的是谁？说的是诸葛亮摇着扇子，樯橹是什么？曹操的船，灰飞烟灭呢，诸葛亮借来东风，周瑜打黄盖苦肉计、诈降计，用火烧的曹操的船。叫灰飞烟灭。诸葛亮摇着扇子，谈笑间，灰飞烟灭，我在肖家营就是在“玩笑间”做的几件小事。诸葛亮是“谈”我是在肖家营里“玩”，肖家营有大湾，湾里有鱼鳖虾蟹，我用网子网，杆子钓是“玩“。湾里有船，老师们坐上，我拿棹一举是“玩”。螃蟹七上八下，我用灯一照也是“玩”，我是用玩的招把老师们踹得都红光满面。诸葛亮在东吴是“谈”我在肖家营是“玩“！校长们向我伸出大拇指，管僖校长说:“宋啊，你在肖家营干的好啊！“我听了后马上立正，向他们行了一个军礼，并说我:“听到这句话我就心满意足了！”

写于2024年9月30号，农历八月廿八

作者，宋凤龙，网名龙腾四海。1935年7月生于济南市章丘区绣惠街道东北隅村。1951年考入济南育英中学，1954年考入济南师范，1957年毕业分配到潍坊市青年路小学。1959年被下放到高里公社肖家营。1970年4月调回章丘县绣惠公社城关联中，1995年从教三十八周年在绣惠镇中退休。2018年入住济南段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