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跨性别同性恋者最后的父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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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从来都是沉默的，

如果没有人去撬开真相的口，

他会迟来，甚至会缺席。

而案件真相，绝大多数，

都不是让人愉悦的故事，

但只有真相，能还当事人一个清白。

这便是我们要去追寻的真理。

李老师今天上课的有些心不在焉，好几次发音都错了，譬如“Transgender”念成了“Transgend”，这直接导致了三名学生提出异议。

一个漂亮的女生问他:“老师，你今天是怎么了？感觉有些不在状态呀！”

李现松扫了一眼在座的另外两个学生，发现他们都在盯着自己，解释道:“没什么，可能是中午没睡，现在有些困了……我们继续吧！”

李现松是一名英语老师，由于嗓音偏向女性，这让他的发音比较清晰，因此在口语方面颇有造诣。然而，几年前他却因身体原因从学校辞职了。之后，他没有重返学校，而是选择在外开设辅导班，一来工作相对轻松，二来可以赚取一些生活费用。

“老师，你又念错了……”课又上了十来分钟，这次是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打断他。

李现松瞅了眼教材，“噢”了一声，连忙纠正过来：“不好意思，还真念错了！”

三位学生不禁面面相觑:李老师以前都不是这样的啊，今天是怎么了？难道真是睡眠不足造成的吗？

三位学生都在十七、八岁左右，一个叫徐倩，即最一开始说话的漂亮女孩；一个叫张建彬，即戴眼镜的男孩；剩下的一位叫陈璇璇，是一个女孩。三人在同一所中学念书，为了提高英语成绩，他们都找到了李现松辅导英语。地点就在李现松的家里。

由于在一起上课，张建彬暗地里喜欢上了肤白貌美的徐倩，并对她展开了追求，可后者却对他不感冒；长相平平的陈璇璇则喜欢上了文质彬彬的张建彬，但张建彬却不喜欢她。

他们表面在一块儿上课，暗地里则勾心斗角，陈璇璇明显嫉妒着徐倩，张建彬对徐倩的冷漠也是五味陈杂。

作为他们的老师，李现松对此是有所察觉的。

李现松看了看表，还有十分钟就五点了，这意味着辅导课马上就要结束了。学生们都不同程度地流露出疲态，似乎都盼望这十分钟能尽快过去。

正在这时，门突然开了，一个中年女人走了进来，她扫了一眼在座的人，目光与李现松相遇，轻声道:“回来了……”

李现松一怔，连忙站起身，目光直直地望向门口。很快，从中年女人背后走出一名男子，男子约摸二十七、八岁，寸头，小眼睛，厚嘴唇，脸上有两道明显的伤疤。

他轻唤了李现松一声“爸”，目光便被徐倩吸引，只见他直勾勾地盯着女学生，双眼放出淫邪的色彩，眉宇间的那股凶狠呼之欲出。

李现松问女人:“咋这么快就回来了？”说着走向男子，细细地打量着他，神情流露出疼惜，“阿虎这几年没怎么变啊……就是瘦了！他们对你还好吧？”说着伸手去摸对方的脸，却被对方一把支开了。

“好得很！”阿虎瓮声瓮气地答道，他走进客厅，饶有兴致地绕着三位学生所坐的桌子踱着步，目光却一刻不离徐倩，把对方瞧得脸颊直发烫。而后，他走到一扇门前，驻足道:“我还是住这里吗？”

“是的，床褥都给你洗好铺平了！”女人闻声走过去，打开门，男子才缓缓走了进去。

李现松这时才意识到把学生们晾在了一旁，可他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在课堂上，加上时间已经不早，他索性对学生们说:“要不今天就先到这儿吧！还有十分钟，下次再给你们补回来！”说着略带歉意地笑了笑。

三位学生很识趣，立即收拾东西离开了。

李现松的妻子是接刚出狱的儿子回来的。

原本李现松以为五点之后妻子才能把阿虎接回来，没想到监狱提前把阿虎释放了，这就使得母子二人提前返回了家中。

阿虎本名叫李小虎，七年前因过失杀人罪被判了刑，直到即日才刑满释放。

他入狱期间，李现松也丢掉了教书的工作，这对一个家庭来说可谓双重打击。好在他的妻子王娇咬着牙关挺了下来，她拼命工作，才使这个家庭没有垮塌。

不过，既然李小虎现在已经出狱了，那想必他也已洗心革面，未来对这个家庭来说是可以憧憬的。

一家三口吃了一顿团圆饭，期间夫妻俩不停地询问李小虎在里面的情况，可后者始终阴沉着脸，显得心不在焉。

见儿子兴致不高，夫妇俩索性收住了话茬，用完餐后，他们便劝他回房休息了。

躺在床上，李现松辗转反侧睡不着，一来他为儿子重获自由而兴奋，二来他始终对下午的那一幕放心不下，即李小虎一进门便色眯眯地打量着徐倩的情形。

徐倩虽然才十七、八岁，可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风姿绰约，是个男人见了她都会多看几眼。李现松担心刚出狱的儿子会对徐倩产生非分之想，毕竟这七年他都与男人为伍，现在一出来便见到这样如花似玉的姑娘，他是很难不心动的。

他唯恐李小虎心中的邪念死灰复燃。

学生们通常都是隔一天来补一次课，这期间，王娇都在外面上班，李小虎则窝在房间里，与客厅正在给学生上课的父亲隔离开来。

好几次，李小虎都借如厕之机来到客厅，肆无忌惮地盯着徐倩看，这让后者十分难堪。李现松很快察觉到了这一点，他敦促儿子在他上课期间不得出门，以免影响他授课。后来，李小虎只能透过门缝窥探着客厅的情形，但只要一接触到父亲严厉的目光，他便迅速缩回去，把门关严，以免招来斥责。

学生们能明显感觉到自从李现松家多了这个面目凶恶的男子之后，气氛陡然变得紧张了，不仅是他们，就连李现松本人授课时都尽量控制着音量，这与他以往大声讲课的习惯是格格不入的。

一次，张建彬忍不住好奇，他在英语课结束后直接了当地问李现松，他儿子是干什么的，为何以前没有见过。

支吾了半天，李现松才缓缓地答道:“他刚接受完教育，现在才出来……”

“教育？不会是刚从牢里出来吧？”陈璇璇毫不避讳地问道。

李现松见学生们已经从儿子的外表猜出了真相，只好难为情地点点头。

“他犯什么罪了？”张建彬打算刨根问底。

李现松的脸色瞬间沉下来，他不想把儿子的罪名宣扬出去，便道:“不关你们的事！”

学生们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只好收拢好奇心，没再发问。

接下来的几次辅导课，他们都没再提这件事，可是英语课的氛围就像笼罩着一层阴云似的，始终活跃不起来。

那天是星期五，课上到四点左右，李现松突然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让他去输液。他开始推辞了一会儿，但医院告知他如果这会儿不输，那就得等到下个星期。无奈之下，他只好给学生们解释，称自己不得不中断课程，前往医院输液。

三位学生很体谅他，反正他们觉得课上久了也无聊，还不如放松放松，便答应了。

李现松走后，学生们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凑在一块儿玩起了王者荣耀，期间张建彬离席说去厕所，也随意得把这里当自己家一样。

但正当他们玩得投入之际，房间的门开了，李小虎走进了客厅。

三位都不约而同地放下手中的手机，目瞪口呆地望着他，目光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惊恐。

李小虎眯着眼，问:“你们在干啥呢？”

没有人回答，客厅静得只剩游戏的声音。

“你就是徐倩吧？”李小虎走到女学生跟前，笑眯眯地问道，露出两排乳黄的牙齿。

徐倩“嗯”了一声。

“今年多大了？”李小虎俯下身，带来一股烟味。

“十……十七。”徐倩怯怯地答道。

李小虎对其他两人视若无睹，他用两根手指托住徐倩白皙的下巴，说:“真漂亮！”

“放手……”张建彬鼓足勇气对李小虎说。

李小虎瞪了他一眼，后者立即默不作声。这次李小虎更加放肆，他直接在徐倩的脸上捏了一把，脸上浮现出淫荡的笑容，身子往前一探，想去亲对方，却被徐倩一把推开了，紧跟着，徐倩一巴掌便甩到了他的脸上，怒斥道:“臭流氓！”说着揣上背包，夺门而出。

李小虎捂着被扇疼的脸颊，咬着下唇，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

见状，张建彬赶紧拉上陈璇璇，匆忙离开了。

李现松回到家中，学生们已经离去，只见李小虎坐在电话机旁，手里翻阅着电话簿。

“他们都走了吗？”不明所以的李现松问道。

“走了。”李小虎干巴巴地答道，并把电话簿放下，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你妈还没回来吗？”

“没有。”

李现松并不关心，他拎着从医院开回来的药进了卧室，把它们藏好。

事实上，李现松夫妇俩之间的感情并不是很融洽，婚后不久，他们便分床睡了，妻子嫌他没有男人味，他则嫌对方不够漂亮，他们的婚姻之所以没有破裂完全是靠一点责任在维系。

单独待在房间，李现松琢磨着把欠学生们的课程补上，由于后天是元旦，学生们想必不愿意来，考虑片刻，他便决定把课程安排在明天。

想着，他来到客厅，拿起电话簿，因为这上面还保留这儿子入狱之前的朋友的联系方式，所以他一直也在使用，所以他打通了陈璇璇的电话，让她顺便告知张建彬。

正当他准备拨徐倩的号码时，他发现上面的地址被人扣掉了。

他心下生疑，瞟了一眼在沙发上发呆的儿子，正欲发问，这时，门开了，妻子王娇下班回到了家中。

李现松没有理她，他拨通了徐倩的号码，里头立即传来那个甜美的女声，他脸上的神情也随之变得愉悦起来。

王娇通过他的表情仿佛猜到了什么，再一细听丈夫的对话内容，她知道那人就是徐倩，于是叹了口气，默不作声地走回房间。

一旁的李小虎只是出神地听着，一脸诡异的笑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晚上，李现松通常喜欢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一边放着英语广播，一边观察着自己的身体。

他发现自己的体毛渐渐少了，身体也变得柔软、丰腴，胸部像女人一样鼓了起来。他感到一阵窃喜，为自己定期到医院接受注射取得的成果而满意。

他拿出一条裙子，走到镜子前，把它放至腰际，想象着自己穿上它的样子，内心不禁感到一阵激动，自己多年来的愿望将得以实现。

到那时，他会活得比现在要开心——至少不会跟自己过不去。

想着，他突然听到客厅传来轻微的响声，他心下一惊，以为是妻子，便赶紧把裙子藏好，怕被她突然进来发现。

过了一会儿，见动静消失了，于是他打开房门，来到客厅，一眼便瞅见李小虎在鞋架上的鞋不见了。

他来到李小虎的房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看来他果真出去了。

这么晚他去哪里了？

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他的心头，他二话不说穿上鞋子，急匆匆地出了门……

李现松没能给学生们补上那一小时课。

星期六大清早，他便接到了警方的电话，电话告诉他徐倩昨天夜里被人杀害了，让他们一家三口过来接受调查。

李现松三人赶到警局，在那里遇见了张建彬和陈璇璇，两位学生已经接受完调查，正准备离开。随后，李现松三人分别被领进三个房间，准备同时接受警方的审问。

负责审问李现松的警察叫刘东，也是这起案子的负责人。从刘东口中了解到，徐倩系被人杀死于自己单独居住的出租屋内的，死者被发现时裤子没有穿好，胸口插着一把水果刀。凶手作案之后拭净了水果刀上的指纹和室内的鞋印。水果刀被证实是厨房里的。另外，警方确认死者没有遭到强奸，现场也没有财物遗失。

警方初步推断这是一起即兴杀人案，死者临死前想必与凶手发生了口角，因而遭到杀害。之后，凶手脱掉了死者的裤子，欲对其进行猥亵，却由于某种原因不得不中止这个举动，随后离开现场。

由于徐倩念高中时便离开父母在外居住，平时跟邻里基本不来往，加上徐倩同意让凶手进了她的屋子，这说明她与凶手相识。很快，警方便打探到了帮她辅导英语的李现松，包括在一起上课的张建彬和陈璇璇都进入了警方的视野。

“你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刘东与李现松面对面坐着，前者一左一右还坐着两个体格壮实的警察。

“昨天下午四点，警官。”

“你在帮他们补课吗？”

“是的。”

“然后呢？学生们就离开了吗？”

“是的。”

“可是张建彬对我说他们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在一块打了会儿游戏。”

“是吗？”李现松一凛，“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四点的时候就去医院了，警官！”

“我知道。”刘东显得胸有成竹，“在那之后发生了一件事情，你应该还不知道吧？”

“什么？”李现松的手心沁出了汗。

“徐倩被令郎调戏了，她一怒之下打了对方一巴掌——这是学生们告诉我的。”

一道闪电划过李现松的脑海，他险些没有从椅子上栽倒，但还是竭力维持镇定：“是……是吗？我……我怎么不知道？”

“我们怀疑这是令郎的作案动机——当然了，只是怀疑……”说着从桌上拿起一宗档案，翻开，问道，“他叫李小虎对吧？”

“是的……”

“我们查到他一星期前才出狱……”刘东锋利的目光在李现松的脸上扫过，“他是因为七年前一起过失杀人案而被捕的——也就是说，他有很强的犯罪动机！”

李现松听得冷汗直流。

“昨晚十一点半他在哪里？”刘东合上档案问。

“家里。”李现松答道。

“你呢？”

“我也在。”

“你妻子呢？”

“我们三个都在。没有人出门！”李现松鼓足勇气，直视着对方的眼睛。

从警局出来，李现松感到天旋地转。从他掌握的情况来看，他隐约猜到儿子就是凶手。

他向刘东撒了谎，隐瞒了李小虎昨晚出门的事实。作为父亲，他认为自己有义务保护儿子，不能让他再次锒铛入狱——反正李小虎出门的事实警察也无从查证。

李现松回到家中，妻子已经回来了，后者告诉他李小虎仍在警局接受调查。从妻子口中了解到，她除了声称自己一直在家里外，还告诉警察她的丈夫和儿子也在家里。

李现松猜测她根本就不知情。

随后，王娇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只是摇头，缄口不语。

晚上七点半，李小虎被警方送了回来。李现松连忙向他询问情况，李小虎告诉他警方没能从他口中撬出任何线索，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杀人。

李现松稍感安心，正准备打听细节，李小虎却径直走进房间，“啪”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晚上，李现松躺在床上，脑中想象着自己因就医而错过的发生在家中的一幕，他想，倘若李小虎果因调戏徐倩而被扇巴掌的话，那么以他的性格，他是极有可能报复的。联系到电话簿上被李小虎扣掉的地址，他会不会果真前往了徐倩的住处呢？

想到此，李现松便冷汗直流。

翌日，警方来到李现松的家中，征得了后者的同意，他们在家里搜查。

李现松被刘东单独留在客厅里，接受进一步的审问。

“令郎前天晚上十一点半在哪里？”刘东与上次问了一个相同的问题。

“在家里。”

“你确定？”

李现松心里咯噔一响:莫非被他查出来了？可他还是面不改色地点点头。

刘东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好几个圈，随后缓缓地移开，说:“那就奇怪了！张建彬和陈璇璇都说他们没有出去，你们一家三口也是……那到底谁才是凶手呢？”

“她是不是得罪谁了啊？”

刘东坚定地摇摇头：“这些我都向她父母证实过——没有。”

“我感觉那两个学生有嫌疑……”李现松打算诱导他。

“噢？”刘冬挑了挑眉毛。

李现松说出了张建彬暗恋徐倩以及陈璇璇为之吃醋的事实，末了，他补充道:“这只是我的猜想，警官，并不能代表什么！”

“好的，我知道了。”

就在这时，一名警员从李现松的房间出来了，手里提着李现松从医院开回来的药，说:“东哥，我们发现了这个！”

李现松脸色一变。

“什么？”刘冬起身走过去。

“黄体酮，”警员从袋子里拿出一瓶药，边瞧边说道，“一种雌性激素！”

“你为什么要服用黄体酮？”刘冬把药瓶拿在手里端详着，问李现松。

妻子王娇这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不由自主地走出房间。

李现松的脸色有些发白，迎着警察的目光，他难为情地低下头，喃喃道:“没什么……这只是我的一种嗜好……”

“你知道他一直在服用这种药物吗？”刘东转向王娇。

王娇摇摇头。

刘东没再为难李现松，他把药还给对方，说:“今天就先到这吧，打扰了！李先生，你给我提供的线索我会好好考虑的。不过，请你们不要出远门，我们可能会随时传唤！”

李现松连连点头。

警察走后，王娇一把抓过李现松手里的药瓶，瞅了瞅，不解地问道:“你为什么要吃这种药？”

李现松耸耸肩，满不在乎地答道:“不关你的事。”

“我就说你怎么这么娘，原来是天天偷用黄体酮！你知道么，这种药是女人用来催经的！难道你想变成女人吗？”

李现松一把夺过药瓶，气急败坏地说道:“不用你管！”说着大步流星地走进房间，重重地把门摔上。

刘东回到警局，整理着这起案子的头绪。

从目前掌握的各人案发时的去向来看，每个人都声称自己没有出门，这只能说明凶手另有其人。然而，考虑到徐倩平时与邻里基本不来往，且案发前她把凶手让进了家中，这只能说明她与凶手相识。如此一来，嫌疑人的范围又缩小到了那五个人当中。其中想必有人在说谎。

再分析每个人的嫌疑。

嫌疑最大的当属李小虎，他有犯罪前科，且案发前被徐倩打了一巴掌，这说明他有强烈的报复动机。

张建彬的嫌疑次之，他追求着徐倩，对方却对他不理不睬，出于报复，他很可能杀害对方。

接下来是陈璇璇，由于徐倩是她的情敌，出于嫉妒，她也是有可能作案的。

李现松夫妇暂时找不到作案动机。

然而，有一点令刘东费解的是受害人没有遭到强奸。考虑到凶手把徐倩杀死之后脱掉了她的裤子，这表明他有这方面的动机，可他却没有把动机付诸实践。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刘东百思不得其解。

正想着，一名警员闯进他的房间，只见他兴奋地递给刘东一份文件，说:“东哥，我们在尸体的阴部提取到了唾液！”

经DNA鉴定，唾液是李现松的。这说明他到过现场，对尸体进行了猥亵。

这个发现令刘东既兴奋又困惑，兴奋的是他几乎可以锁定李现松就是凶手，困惑的是李现松猥亵尸体的方式令他摸不着头脑，作为一个男人，按理来说……

他不禁想起了在李现松家中发现的雌性激素，认为这是一个突破点，于是立即前往李现松就诊的医院，找到了后者的医师，向他出示了警官证，问对方李现松为什么要注射雌性激素。

“这你得问他。”医师显得讳莫如深，“我们有权利为病人保守秘密。”

“他很可能是杀人犯！”刘东正色道，“我需要了解全部情况，请你积极配合我。”

医师闻之色变，他沉思片刻，站起身，从保密柜里取出一份文件，递给刘东，“这是李现松三年前签署的变性手术协议书，从那以后我们定期给他注射黄体酮。”

刘东惊掉了下巴，问:“他想变成女人？”

医师点点头。

刘东略一沉吟，问:“什么样的人想变成女人？”

“对自己的生理性别不认同的人。你听说过Transgender吗？”医师抛出一个英文词汇。

“什么？”

“我怀疑他是跨性恋。一个男人如果想变成女人，之后成为女同性恋，那他就是跨性恋者。他曾跟告诉我他暗恋着一个小女孩，女孩很漂亮，我在怀疑他是否甘愿为了她而变性……”

刘东茅塞顿开，他谢辞了医师，来到外面，拨通了王娇的电话，让她出来见个面……

……

李现松敲开了李小虎的房门。

“什么事？”李小虎靠在床头，忐忑不安地注视着他的父亲。

李现松在他床边坐下，目不转睛地盯着着他：“阿虎，你告诉我，那天晚上你去哪里了？”

“我出去散步了！”李小虎满不在乎地答道。

“去哪散步？”

“随便走走——”

“你给我说实话！”李现松提高了嗓门，并从兜里掏出电话簿，“徐倩的地址为什么被扣掉了？是不是你干的？你是不是到她家去了？”

“没有，我没有扣！我哪也没去，我只是去散步了！”李小虎大声辩解。

李现松望着儿子无辜的眼神，沉声问道:“那为什么我回来的时候见你在翻电话簿？不是你扣的是谁扣的？”

“我——我只是想找以前那些朋友，看还有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

看着儿子七年前杀人后与现在大同小异的反应，李现松满腹疑虑:“你知不知道我担心你，所以一直跟着你？”

李小虎先是一怔，随后恍然大悟，说:“原来那人是你啊，我就说怎么有人老跟着我！爸，我没去她家里，我半路就掉头了——”

“你没去她家里？！”

“对啊！”李小虎诚恳的表情不像是撒谎，“我感觉被人跟踪了，怕是警察，于是半路就回去了……你知道的，在里面待久了，出来最怕遇到警察，虽然也没犯什么罪，但见到那帮人就心里发怵……”

李现松不禁回忆着那晚的情形：

自己的确在半路跟丢了儿子，不过他当时放心不下，还是来到了徐倩的出租屋，他发现门虚掩着，在门外唤了一声，见没有人答应，于是走了进去。

客厅里漆黑一片。

他掏出手机，打开手电，一眼便瞧见客厅中央躺着一个人，他凑近一看，不禁大惊失色，只见徐倩胸部插着一把匕首，睁大双眼，鲜血汩汩地从嘴角流出，一探鼻息，显然已经死去。

此外，徐倩的脚边还躺着一片纸片，他捡起来一看，正是自己家中电话簿丢失的那一片，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徐倩的地址！

那一刻，他明白了，惊慌之下，他险些逃走，不过镇定下来后，他意识到自己不能一走了之，否则遭殃的便是儿子。

他开始处理现场，烧掉纸片，抹掉所有的鞋印和指纹，正准备离去之际，面对徐倩的尸体，他突然涌起一股冲动……

翌日，李现松被警方以杀人罪的名义逮捕。

坐在审讯室里，刘东向他道明了警方逮捕他的依据。

“我们在尸体的阴部发现了你的唾液，这说明你曾对死者进行了猥亵。由于我们曾在你的房间里发现了黄体酮，将两者联系起来，我不禁揣测你的性取向是否与常人有异。随后，我找到了你的医师，他亲口证实了我的猜测，透露你一早就想变成女人了。同时，我也询问了你的妻子，她对我说你的女性化倾向比较明显。这些无疑都能佐证我的观点——你是跨性别之后才成为女同性恋者的，因此，你‘无法’对尸体进行强奸，只能采用口部猥亵的方式……我说的对吗？”

李现松的反应很平静，他淡然一笑，点点头，说:“没错。”

刘东的脸舒展开了，他又问:“我们了解到你之前从学校辞职了……我想也是因为这方面的原因吧？”

“对。我怕我的性取向会被人揭穿——你知道的，这个社会对我们这样的人是抱有偏见的。”李现松的语气充满着悲凉与无奈。

刘东的目光掠过一丝怜悯，他问:“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杀害徐倩吗？”

李现松深吸一口气:“是这样的。那天晚上我去找她，见是我，她便让我进去了。自从给她辅导英语，我便喜欢上她了，进去以后，我便对她动手动脚，没想到那小妮子倔得很，她不仅不从，还对我破口大骂，我瞬间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一气之下，我走进厨房，抄起水果刀，回到客厅，一刀刺死了她。事后，我对她进行了……不说了，你懂的。”

李现松始终对李小虎案发当晚到徐倩的住所的事只字不提，在他看来，在自己被法院正式起诉之前，他有义务保护儿子，使他免受怀疑——实际上，这件事只要他不说，那警察永远也不会知道。

作为一个父亲，他认为他有义务替儿子顶罪。

听完他的讲述，刘东沉默了半晌，接着问:“就因为被她骂了几句，你就选择将她杀害？”他的眼神透着怀疑。

李现松若无其事地耸耸肩，答道:“没错。”

“你就没想过这样做的后果？”

“我当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什么都不想了！”

刘东直起身子，说:“我一直以为这件案子是令郎干的，毕竟他有前科——”

“不是他！”

“我知道，”刘东眨眨眼，“包括那两个学生，根据你提供的信息，我特意去调查了他们，发现他们确实有一定的动机，可最后的事实证明你才是凶手……”刘东顿了顿，接着说，“我想说的是，我们警察办案都是有理有据的，绝不会光凭猜想、臆测去破案。尊重事实是我们办案的前提，如果你有异议，那可以在我们提起公诉之前——”

“没必要。我犯的罪我自己承担！”

刘东若有所思地凝视着他，片刻，松了一口气，道:“好，那我们就结案！”

当李现松的判决书下来以后，陈璇璇松了一口气。枯燥无味的老师帮她清除了情敌，这下她可以和张建彬没有阻碍地来往了。

事实上，在谋杀案发生后她便怀疑到了张建彬，因为李现松那晚让她转告张建彬翌日补课的消息时，她即刻便打了电话给对方，可张建彬的座机却没有人接。

过了一个多小时，陈璇璇才打通了张建彬的电话，她把消息转告给他之后，张建彬十分阴沉地“噢”了一声，便挂掉了电话，听上去心情像是坏到了极点。

陈璇璇猜他可能去找了徐倩，然后被拒绝了，所以心情很差。她知道张建彬一直想要徐倩的住址，但又不敢问对方要，那天下午趁李现松去医院之后，她看见张建彬借上厕所之由走到电话机旁，翻着电话簿，然后从中扣掉了什么。之后，李小虎才从房间出来，对徐倩进行了调戏。

她一直没有把这个事情放在心上，案发后想起时，不禁脊背发凉。

面对警方的提问，她没有说出对张建彬的怀疑，因为她不想失去他。而结果也没有令她失望。这下她可以不用去追寻真相了，看到自己心爱的男孩安然无恙，她便心满意足。

……

同时，李现松被法院裁判的消息也令张建彬松了一口气，在他看来，自己的运气真是好到了极点。

那晚他按图索骥，循着从电话簿上扣下来的纸片找到了徐倩的住所，见他是同学，徐倩让他进了屋。张建彬大胆向徐倩表白，徐倩拒绝了他，张建彬恼羞成怒想强来，开始对徐倩动手动脚，徐倩奋起反抗，争执之中纸片掉到了地上。徐倩威胁说要报警，张建彬害怕事情暴露，索性进了厨房，揣上那把水果刀，回到客厅，一刀捅死了徐倩。

人死后，张建彬彻底慌了，没来得及处理现场便仓皇逃窜，事后才想起现场可能留下自己的指纹和脚印时，整个人险些崩溃。

然而，幸运的是，那片掉落的纸片却救了他一命，随后赶到的李现松误以为纸片是李小虎落下的，为了不让警方怀疑到儿子，李现松抹掉了现场的一切痕迹。

如果他这时离开，或许还不会留下罪证，可在面对自己心爱的女学生时，李现松的欲望被激发了，他留在尸体上的唾液使自己作茧自缚，最终伏法认罪。

当他满以为自己救了儿子之时，殊不知却成为了自己学生的替罪羊。

从这件事中，张建彬意识到陈璇璇是爱他的，虽然这个女孩长相一般，可心地却不坏，面对警方的提问时三缄其口，否则他绝不能像现在这样安然无恙。

或许是时候开始一段新的恋情了，张建彬露出了淫荡的笑容。

一个月后，正当张建彬和陈璇璇确定关系之时，李现松翻供了。

他的妻子王娇向警方提供了在徐倩家中找到的纸片，警方在上面提取到了张建彬的指纹。随后，王娇要求警方调查案发当晚张建彬的不在场证明，根据陈璇璇前后两次给他致电的时间一比对，警方发现张建彬中间有一个小时去向不明。

面对警方的严厉盘问，张建彬最终承认了自己的罪行，称徐倩是他杀死的，他在表白被拒之后起了杀意，遂将对方杀害。

李现松向警方坦承自己是担心儿子杀了人才把罪名揽到自己的头上的，现在真凶伏了法，那法律也该还他清白了。

他很快如愿以偿。

不久，张建彬因强奸未遂和故意杀人罪被判死刑，李现松则因帮助毁灭证据罪和侮辱尸体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

李小虎时常去探望他的“父亲”，在狱中，这个为了他奋不顾身的人“男人”无意中向他透露了一个秘密：“我被抓之后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你刚从里面出来，对周边一点都不熟，怎么可能单凭纸片上的地址就找到徐倩家呢？如果纸片不是你扣的，而是张建彬扣的，那凶手会不会就是他？刚好那小子暗恋徐倩，搞不好人是他杀的。这个想法令我十分兴奋，只可惜那张纸片被我当场烧掉了，无法提取到他的指纹。不过，我想到一个办法——”

李现松示意李小虎凑到他耳边。

“我让你妈找了一个律师，到家里去提取指纹，尤其是那个电话簿。他是这方面的行家。律师很快提取到了一组不同于我们仨的指纹，然后做了一张与电话簿上的缺口大小相同的纸片，模仿我的字迹写上徐倩的地址，再把指纹印上去。之后，你妈把纸片交给警察，说是我在现场发现的，让他们验证一下上面的指纹是谁的。

“警察厉声质问她为什么不早交，她说既然我都承认了，那就没有交的必要。结果，警察提取到了纸片上的指纹，并拿我们五个嫌疑人的一比对，发现指纹与张建彬的吻合。他们叫来张建彬，当场质问，并询问他案发时的去向，我估计那小子藏了那么久，终于扛不住了，一下子就招了。这招很险，一旦失败，那就又添了一条罪名，还好老天有眼，没有让那小子得逞，真是因果报应，这下我就算死也瞑目了！”李现松如释负重地说道。

李小虎望着“父亲”憔悴而日趋女性化的面庞，心情沉重得说不出话来。

“多亏你妈，不然我这辈子的冤屈是洗不清了……”李现松说道，忽然，他脸色一紧，问，“阿虎，你跟我说实话，人——是不是你杀的？”

室内的气温陡然降了下来。

李小虎缓缓地抬起头，嘴唇一张一合，李现松的心跟着上下跳动。

只见李小虎的表情微微一变，一字一句地说道:“没有。我坐了七年牢，早就知错了……就算对女生感兴趣，也不会再去杀人……”

话音未落，李现松抱住他，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