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穷人家挣到一两银子时会怎样

腊月里的寒风卷着雪粒子，飘满太皇河两岸人家的院落。王有田把独轮车上最后几捆柴火卸到王家的仓房里时，手指已经被冻得发紫。地主王敬业家的管家老周捏着鼻子扔过来一块碎银，在结冰的冻土上蹦了两下，正落在王有田露着脚趾的草鞋前。

"整整赏了一两，算你走运，今天祭祖文柏少爷写得好祭文，老爷见了欢喜，正好你送柴来，文柏少爷又说是送财来了，老爷更欢喜了！"管家老周说完就关上了黑漆门。

王有田跪在冰地里摸了半天，直到那点银光硌进掌心，心里才踏实下来。当他把银子揣进怀中时，胸口就突突地跳了起来，他活了三十八年，还是头回摸到成锭的银子。

"当家的回来了！"媳妇李氏掀开茅草帘子，灶膛里的火光漏出来，在结霜的泥地上淌出一道金河。三个孩子裹着补丁摞补丁的棉袄围上来，最小的栓子吸着鼻涕要往爹怀里钻。

王有田从褡裢里掏出个油纸包，三双眼睛顿时亮如星子。"肉包子！"大儿子铁柱的喉结上下滚动。王有田捧出银子轻轻地放在磨出木纹的方桌上，铜钱大的银锭在暮色里泛着温暖的柔光。

李氏手里的葫芦瓢"咣当"掉进了米缸。今年秋收交了田赋，家里就剩三斗陈米，墙角堆着半麻袋晒干的野菜。她抖着手去摸那银子，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头爬上来，倒比灶火还烫人。

"西屋顶漏得凶，开春就得买苇席给修上。"王有田蹲在门槛上扒拉着杂粮粥，冒着的热气蒙了眼，"铁柱该进学了，束脩也得备齐......"

"杏儿的咳症总不见好。"李氏把最后半勺粥倒进了女儿豁口的陶碗，"李济安郎中说要换方子了，光川贝就得二十文钱。"

油灯芯"噼啪"爆了个灯花。铁柱忽然说："爹，我不想读书了，我能砍柴。"他攥着筷子，望着妹妹:"后山还有枯枝，砍去卖了好给妹妹买药吃！"

"啪！"一声，王有田的竹筷敲在了桌子上，震得陶碗嗡嗡地响，"老王家祖坟冒青烟才出个识字的人，你还想当睁眼瞎？周寡妇家比咱还穷呢，陈栓柱都考中秀才了！咱爷俩还比不上人家孤儿寡母的？"

王有田越发激动，话音未落屋顶突然"哗啦"一声，掉下块泥巴，正砸在粥碗里。这才止住了他的唠叨。

这一宿王有田没合眼。瓦缝里漏进的月光在银锭上流转，像极了过世老娘发髻上的银簪。那年太皇河又决堤，淹没了庄稼，娘就是攥着那支簪子咽的气，说要留着给孙儿娶媳妇。

第二天鸡叫三遍，里正带着税吏上门时，王有田正在院角补锄头。李氏慌慌张张地往炕席下摸，税吏的算盘珠子却先响起来："去年新推行的条编法，你这六亩中田该纳银三钱，丝绢折银一钱八分......"

税吏的算珠声还没停，屋后就忽然传来声巨响。王有田扔了锄头往后跑，只见半边茅草屋顶塌在了雪堆里，露出了歪斜的房梁。铁柱满脸是灰地抱着弟弟钻出来，栓子手里的布老虎还冒着烟——昨夜炭盆溅出的火星子，到底引着了房梁。

李郎中把沾着雪泥的药箱放下，捏着杏儿的手腕："急火攻心，得用这参须吊命的方子......"李氏瘫坐在炕沿，怀里杏儿的小脸白得像窗纸。王有田盯着案头那锭银子，耳边嗡嗡响着药铺伙计的话："上好山参一钱银子，川贝另算。

私塾的李修文先生踩着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进来时，王有田正对着税单发怔。"令郎半月没来学堂了。"李先生胡须上结着冰凌，从袖中摸出本《千家诗》，"临近年关，束脩......"话音戛然而止——他看见炕角昏睡的杏儿，还有李氏手里黑褐色的药渣。

雪停了，月光照在铜钱大小的银锭上。王有田拿斧子劈了堂屋的条凳，火光照亮他通红的眼。铁柱突然冲进来，怀里揣着个蓝布包："李先生说束脩开春再交！李郎中做主从药铺赊了参须，药铺王掌柜的说等来年收新麦了再来拿钱。"

腊月二十三祭灶那日，王文柏少爷的马车陷在了村口。王有田带着铁柱扛来门板垫轮子时，车里飘出句"赏"。管家老周抛来的铜钱滚进了雪窝，铁柱正弯腰要捡，却被王有田一把拽住。王有田昂着头，破棉袄在风里猎猎作响："少爷有恩于咱家，咱家爷们只有这身力气可报答！"

年夜饭的香气混着药味在屋里萦绕。李氏用新扯的粗布给杏儿裁衣裳，铁柱在油灯下描红。王有田摩挲着案头那锭银子，忽然起身掀开米缸，银光"咚"地沉入缸底。窗外北风卷着爆竹碎屑，远远传来城里的更鼓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