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南柯梦(310)点兵

发布时间:2025-03-12 16:46  浏览量:7

从1840年鸦片战争开始,一直到1950年新中国成立,中国人民经历了将近110年的混乱与痛苦,而这痛苦之中,就包括了关小艺的眼泪!

1

关小艺不是打今天才开始哭的,自她记事起,家里就被厄运笼罩着。首先是三四岁那年,母亲哭天抹泪,跪着求一个男人不要走,不要搬走,但也无果。最后那男人还是走了。

小艺一直管那男人叫爹爹,但实际上关家人都说那男人根本就不是她的亲爹,她娘是个半开门,指不定和谁在一起生了野孩子,到最后赖到了那位不懂事的糊涂人,关三少爷身上!

家里若是有钱,在外面置上一房养个小,甚至于再负担两三个孩子,这也不算啥,但问题是关家已经败落了。子弟们四分五裂,每个人落到手里的那点银子全都攥出水来了,哪还有钱在外面寻花问柳?不久这位少爷也在穷困潦倒之中回了自己的老宅,好歹那里不需要付房租。

打这天起,他就改让人定期送银子给小艺她们娘俩了,最初说好了是一个月30块大洋,很快就减到了20,可这钱也没拿多长时间,七岁那年,有一天,小艺突然发现母亲买来一大堆白布,干啥使呢?闹不清。

那天晚上母亲通宵挑灯缝衣,小艺躺在炕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第二天早晨再一瞧,妈妈给自己做一身新衣服,可这衣服和所有的旗袍小褂都不一样,料子很粗糙,暗哑的土布就是那种本白的颜色,然后呢,弄一块白布往脑袋上一顶,小艺她娘拉着孩子就去了关家。

她把女儿往一个身材不高的妇女面前一推,愣说这是,关广丰的女儿,可问题是对方不接呀。不但如此,破口大骂,哪来的野种跑来闹灵堂?一边的族亲一看,这不像样子。毕竟灵堂设在这儿,里里外外还办着大事呢。

大伙赶紧劝,算了算了,先拉这娘俩上外边吃面吧。咱们回头再说。一碗烂肉面吃下来再一回头,哟,娘不见了,便巡了屋里街上也没个踪影。

晚上客人都走了,小艺一个女孩,留在陌生的大宅子里,穿着一身重孝,站在那愣愣的,双眼里噙着泪花。打这天起,小艺就经常做一个噩梦。

噩梦里,自己突然走在街上,或者是呆在屋里,反正前一秒还热乎乎的一大堆亲人都在,可后一秒全消失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呆愣愣的望着这个世界,又冷又怕,抱着膝盖坐在墙角呜呜的哭。

2

几经交涉,那个妇人把小艺送到了关广雄的家里,跟那比划了半天,说这是你堂哥留下来的,他在外面养的那个,领着这么个小丫头片子来闹丧。愣说是你们关家的种。可你让我往哪搁?我现在要带着孩子一块儿回山西娘家了,这孩子你们看着办。当使唤丫头也行,当闺女也行,反正我们是不养了。

小小的女孩怯生生的站在那里,胳膊上挽着一个小包袱,身上穿的很单薄,衣服下摆处全都磨破了。大冷的天,小脸冻得通红,手上还有淤青,不知道是谁打的,像个小冻猫子似的躲在墙角。

小艺记得很清楚,来到关家的第一顿饭就是文浩哥哥给她端来的。两个小烧饼,外加一碗热热的胡辣汤。

吃吧,不够我再给你盛去。你跟这玩,我去给你听一听他们是怎么商量的?你别哭了,不回三大妈家更好,就留在我们家吧。我来保护你,没人敢欺负你。

从这天起,关文浩便开始践行他的誓言,无论是上学还是在家,无论是后来去打仗还是去调训,他总惦记着小艺,总怕她受欺负,怕她吃不好睡不好。那年,关文浩从湖北前线回来,他风尘仆仆的带回来一个小罐子,打开之后黑乎乎的东西。文浩对小艺说,这是益母草膏,你每个月肚子疼这的病拿这个就能治。我也是听人家说的,特地给你淘换来的,你自己收好。别忘了,想着吃,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要好好保重自己,你记着,以后咱们享福的日子多着呢……

3

坐在小艺面前的这个男人叫顾林,据他说,是顾长官的侄子,顾长官是谁?小艺也闹不清,但有一点小艺看见了,那就是这位顾少爷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听茄力克香烟。

这烟听子是淡紫色的,上面有花花绿绿的西洋画,英文字码小艺向来认不清,但是那个画她记得,文浩也曾经拿过这种牌子的香烟回家里,但是舍不得自己抽,他让小艺放在柜子里留着招待客人。

听文浩说,这烟可不是美军物资,是英国货,据说烟丝来自于埃及。埃及在哪儿闹不清。文浩说,那地方产骆驼是沙漠,反正这种在沙漠里制作的香烟非常昂贵,可不是随美军物资过来的那三五可比。

这让关小艺坚信了对方肯定是个大人物,是个贵公子,很有本事的那种。

她一直听浩哥哥说过自己的衙门里,有许多高官。什么少爷呀,小舅子啊之类的,个个神通广大,像咱们这种小鱼小虾在人家眼里,就是张不张嘴,呲不呲牙的事儿,所以咱们就得傍着人家的大腿。活络点给人家跑前跑后,他们吃肉,咱们喝汤。

4

小嫂子,你们家这事,即是人祸,也是天灾,谁让戴老板掉下来了呢?所以跟他的那一条线上的人都得给撸了,既然没人护着他们,就得被别人欺负。以前吃进去的那些肥肉油水全都得吐出来。关文浩他爹是这样,他自己也是这样。

顾公子把香烟悠悠放在唇边,然后盯着小艺。那架势就是等着她来点烟。不过对面,那只哭的眼睛通红的小羊羔,此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这个意思。不过小媳妇这副呆愣愣的样子倒是引起了顾公子的兴趣,他微微一笑,又把烟拿下来了…

小嫂子吓傻了吧?没关系,关文浩不在,不还有我呢吗?哎,有火吗?给我点支烟呀!

接下来这个细眉细眼梳着小分头的家伙,就开始往小艺身边蹭,翘着二郎腿跟那又开始了自己的显摆,说什么顾长官待他如同亲儿子,又说什么他阿妈如今在上海做股票生意挣了大钱,洋房家里有三四幢。看。就这皮鞋,我都是自己花钱买,意大利的。虽说我们那儿给配,但是我从来不穿发的皮鞋,太硬。这点和你们家关耗子不一样。哎,对了,你知道关耗子的皮鞋是谁给买的吗?告诉你吧,呵呵,也是外面的一个阔小姐。他可不止你一个。

听他在私底下跟我们哥几个显摆,说是有个什么武汉的阔小姐经常贴补他东西,里面的卫生衣都是美国货。

姓顾的一边抽着烟,一边跟着东砍西砍的,可小艺却只是低着头坐在那里,两只手紧紧的攥着那个大披肩的穗子,就好像是要攥住自己的命运似的。听了半天,她也没听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眼看这外面的天越来越黑了,小艺喃喃着,站起身来:那,那顾先生我走了。我回去了,打扰您了。

你怎么走啊?我让人给你订西餐去了,晚上跟这儿吃吧?

不不,谢谢您。我回去了。

你回哪儿啊?我,我住了旅社。不不我我有地儿住,我我住东直门外,我有家。我走了,我走了……

小艺突然脑瓜子里一闪,她琢磨过味儿来了,这家伙不是好人吧,哼,他想吃我豆腐。赶紧跑吧,跑晚了说不定得出什么事儿呢?

姓顾的一见此景,想了想,倒也不拦着。他对小艺说,行,那你要急着走就走吧。可等小艺走到了门口的时候,姓顾的突然又把她叫住了。

哎,小嫂子,你给我留个你在天津的地址,就是大河公寓的那个门牌号码,要有什么消息,我好去通知你呀,打电话不方便,你们家小关这事儿在电话里可不好说,涉及着好多秘密呢。

那拜托了。那我告诉你,关小艺一听这话,赶紧转过头来,从包里拿出一支笔,就这样刷刷刷,她想都没想,就把自己在天津的住宅地址,电话号码全都给姓顾的了。

5

一个小羊羔在黑森林里行走,能走几天呢?大概也就是那么三五天呗,整个社会就是一个龙虎地鳄鱼潭。关晓艺平安生存的时间也就是这么短。

一周之后,有人敲响了她在大和公寓的门,打开一看,原来是顾公子!

这回他换了装扮,穿了一身西装,手里拎着方方的牛皮公文包,那公文包是棕色的,小艺一眼就看见了,她顿时觉得那里面应当有写着文浩消息的东西吧,于是赶紧把这位公子往屋里请。

姓顾的脸上飘着饶有兴趣的微笑,他四处打量着。

呵呵,关浩子这小香巢不错呀。你布置的挺雅致。哟,这窗帘还是蕾丝的呢。嗯,地毯也不错,这会子就换成羊毛的了。小嫂子真贤惠呀。

小艺一见他跟那儿东张西望的,赶紧打开冰箱给他开了一瓶可口可乐,然后找了个杯子倒在里面,算是招待他,他记得这帮少爷们好多人都喜欢喝这个,没想到那个顾公子一见此景乐了。哟,还是小嫂子细心,还记得我爱喝这外国饮料!

啊嗯,小羊羔这会儿卡住了声,不由得将身子一沉,坐在了沙发的侧坐上,她搓着手垂着眼睛,但声音很急促的问来人,您在电话里跟我说,有文浩的消息。

咕咚咕咚,那人一口气喝了大半杯可乐,随后他把杯子重重的放在茶几上,侧着头看着小艺,那样子似笑非笑的,打量了片刻顾公子开口了:

唉,可怜你对他一片痴情,但是呢?很不幸关文浩最近遇到了点麻烦。

什么麻烦?

小艺这下着急了,赶紧抬起头,用两只眼睛紧盯着顾公子。对面的男人这会儿可有功夫看清这张小脸了,她小小一张脸,尖尖的下磕如同一枚白润的杏仁,眼睛并不是很大,但却有一种秋水般温柔,顾林在心里想着,这小样儿,有点儿小娘们儿的味儿。不显山显水,但是仔细瞧。诶,越瞧越耐人咂摸。

当然,想钓鱼就不能太着急,做戏要做全,于是这家伙不慌不忙,开始往外掏坏了。

关文浩这会儿正跟前线浴血奋战呢,他让老魏给带走了,这事儿你知道吧。他跟老魏走的近。哎,有一段时间你俩不还挺好的吗?

说到这里,那姓顾的拿眼神瞟着小艺,这会儿按说关小艺应该感到很羞辱,因为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说她轻浮浪荡,和魏元佑也有一腿。可谁知小艺这会儿脑子里早就没有这个儿了,她只想担心关文浩的安危。

所以,依然直愣愣的盯着来人,嘴里还问呢,那那怎么了?

呵呵,你还真不在乎。还那怎么了?我是说关文浩现在已经被老魏借调到51军去了。

但是呢,他还算我们这儿的人,等他打完仗之后还得回我们这儿来。

那他什么时候打完仗啊?

哎呀,小嫂子,你可别盼着他回来了。

说完这话,那姓顾的拿起了公文包,从里面翻呀翻呀,找出一张纸,他把这纸啪的一下子放在小艺面前说道:认字吧,你看看这个。

这是一个有红头字码的纸,小艺拿起来磕磕巴巴地念着:

国防部 四厅,联什么处,什么查。关文浩,文浩名字在这儿啊。这后面是什么?

小艺有点磕巴了,好多字她认不清啊!

顾公子一看这姑娘的文化成问题,于是便把那纸给拿过去,一点一点的给小艺讲:

这是他的处理报告,你看见没有?送交军事法庭。押赴南京。

啊。为什么?文浩。文浩为什么要上法庭?

哎他倒卖物资呀!把军需物资都给倒卖到黑市上去了,然后从中谋财。就你们这公寓哪儿来的?现在顶这种公寓多贵呀。他怎么就能够那么痛快给你买下来?对了,还有这屋子里的冰箱无线电,西蒙斯床都哪儿来的?不都是倒卖物资,贪末来的吗?你还不明白,你看看你,这金镯子玉坠子的,这不都是赃款吗?!

不是吧。我。我听文浩说是是做生意得的。

他那个生意就是黑市生意!这本身就是犯罪!哎呀,跟你说也说不清。

那,那怎么办呀?我,我把这些,我把这些全都上交,还有这房子我。我也愿意交的。我不要这些东西了,您都拿走吧,可可千万别置文浩的罪呀!家里就他这一个男丁,呜呜呜,只有他一个呀。呜呜呜,现在老爷也不知去向了。我们,我们的日子太难了,呜呜呜。

6

等了半天,等来的,原来是个噩耗,小艺实在撑不住了,那眼泪几乎都是飞溅出来的,帕子全都来不及掏了。她颤抖着肩膀,在那里无助的哭上了,自从文皓走之后,这种哭泣她已经经历过无数次了。小艺觉得自己慢慢的又回到了那梦魇一般的童年,回到了那个摇摇欲坠的家。穿着白色的丑陋的袍子,去站在人家家的门口,去被呼来喝去。被送到陌生的地方,可是童年的痛苦是有尽头的,自己遇到了浩哥哥,好日子就来了。可现在呢,这痛苦到底有没有尽头啊。浩哥哥,你在哪儿啊?

别哭别哭。哎呀,你哭有什么用啊,事到如今得想法子啊。来来来,我帮你。

顾公子这会儿倒是挺和气,他轻轻的把小艺扶起来,然后扶着她的肩膀说,你家哪儿是洗手间。哦,这儿啊,去洗洗脸洗洗脸。哎,你家有热水没有?

这会儿从外面跑来个小大姐。估计是小艺的哭声,把她给吸引来了,她本来正在楼道那边的热水房那儿打开水,准备给客人做饭呢。顾公子一见此景,便挥着手对她说:

去去,我和你家主人说点机要的事,你出去,不叫不许来。

说完这话,嘭的一下,他把门给关上了,

小艺被安慰着去了洗手间洗脸,这边顾公子就开始在屋里找热水瓶。又找了个杯子,等小艺从洗手间回来的时候,顾公子的西装外套已经脱下来了,领带也松了。他坐到小艺身边,说:喝点水,喝点水压一压!然后我跟你谈点正事, 不着急。快喝快喝!嗓子都哭哑了吧!

这什么茶呀?茶水里有一股隐隐的酸味,但是小艺这会儿也顾不上了,她两只眼睛只是盯着对方,然后呢,便乖乖的把那杯茶给喝了。

喝完之后,她坐在沙发上,顾公子又和她东拉西扯起来,一会儿说自己和顾长官还通过电话呢,就在昨天,顾长官说关文浩也是个人才,以后可以调到他的部队里去。

接着又说顾长官是黄埔三期,可比那个什么戴老板牛多了,现在手握重权,如今就是枪杆子最硬,无论是天大的事儿,只要是这位中将一出手,哪怕是打一个电话,天大的事也能够抹过去,别说是小关了,就连他爹在顾长官面前那都是云烟!

小艺听着听着也没琢磨过来,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好在来人是在说文皓还有救,不会像那天说的那样,拉回来就枪毙,这让小丫头略略的松了一口气。连续好几天都没睡好了,这会儿她突然觉得很累,好像眼前的阳光渐渐暗哑下去了,慢慢地暗成了褪色的老照片。越来越泛黄,越来越阴沉。四周满是静寂,风暖暖的,让人觉得就像是在冬天里穿上了一件厚厚的棉袄,在午后开始犯困,越来越困,走在软软的棉花被子上似的,然后呢,一不留神,跌了一跤……倒摔的也不疼,只是摔在地上就不想起来了。太困了,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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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软软的棉花被呀,让人觉得很放松。躺在那里眯着眼睛,什么都不想想了。太累了。过了一会儿,门开了,呀。是文浩回来了。皓哥哥走到她的面前,笑着对小艺说,傻丫头,瞎琢磨什么呢,我一点事儿都没有。想我了吧?

然后呢,文浩把武装带解了下来,枪套也摘了,紧接着他把军装脱了,里面的衬衫扣子野解开了,他上来拥着小艺,和平时一样,那么有力,那么温暖,同时也那么饥渴。

昏沉沉的,两个人在一起缠绵,小艺总想腾出功夫来问问浩哥哥,你到底怎么样了?你那个官司要不要紧呀?但是文浩却不想回答她,只是在小艺身上贪婪的索取着。

8

等她醒来的时候不知道是几点了,屋子里灰蒙蒙的,小艺的眼皮像是坠了千斤重的铅块,她迷迷糊糊的用手习惯的摸向文皓的胸膛,但就这么一触碰,突然,感觉不对了!

文浩的左肩有一大块伤疤,可伤疤没了,这是一个光滑的身体,小艺腾的一下子把眼睛蹬开了,然后又使劲眨了眨。天哪,她突然发现眼前的影像不对了,变形了,这,这不是文浩啊!

Dear。是我!

这声音一出,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啪的一下打在小艺的脸上,她猛地清醒了。可自己的身体已经动不了了,那男人紧紧的搂着她,把脸抵到了她的脸上。

你看看我哪点比关文浩差。论家事,我比他高一层。论相貌,你也看见了。论咱俩心性投缘,呵呵。我看你刚才就很是满意吗。还有什么?论钱财,这套小房子以后就装不下你了,我给你顶更大的公馆,好不好?

9

包子小姐最近的心情很不好,进进出出的时候在眉眼之间也添了一丝忧愁,她总是低着头,走道还慢吞吞的,活像脚底下趟了脚镣,哗啦哗啦的。这与他以前那种一蹿一蹿的小猫出门似的欢快,截然不同了。老姨奶奶看在眼里,心里也纳闷,她问三小姐。

这都让你上学了,怎么还不见笑模样啊?你成天发什么愁啊?

包子不想把自己的心事跟老奶奶说。如今家里的烦恼,一件接一件,件件都像大石板似的压在人身上。老奶奶这两天也睡不好了,总吃安眠药。成天嚷嚷着头疼。一想到这,包子小姐只好撅了撅嘴说:

哦,我就是发愁功课。在课堂上,老师讲的好多题我都听不懂了,

我瞧你那个学呀,也就那么回事,哎,我听说上海南京那边有好多什么小大学。说学生跟那儿挂个单,就可以拿个文凭。赶明儿,让你姐姐也找个地儿给你挂个单,省得你这么受罪,你看看这下巴都尖了。

得了吧,我又不是出家,还挂什么单呀?奶你净瞎说。

行啊行啊,你不愿意就算了。嗯,老奶奶说到这里可能想来点轻松的话题,她伸手摸了摸包子小姐的卷发:

也别说三儿,我瞧你最近是瘦了,这一瘦还俊了,显得秀气多了,前一阵子你胖墩墩的。全是实胖,一走道那脸把子都快颤上了。

我倒愿意胖呢,谁愿意瘦啊?包子小姐心话说,我的苦你哪知道啊?这会子谁还考虑什么胖瘦呀。

说完这话,她把身子一拧,回身就进自己房间了,随后嘭的一下,把门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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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这件事情过后,等转过年的时候,三小姐才把原委始末都了解了,当全部真相放在她面前的时候,气的三儿直跳。为啥,因为她整个一个瞎折腾,白操心!还用得着他保守秘密,这会儿他二姐早就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了。

11

转天就是周五了,老奶奶又跟那叨叨上了。

我想回北平,我想去看你哥。哦,对了,你刚刚让人来电话了,说带着小艺一块去,让她去伺候你哥哥,总比那个护士强,那个护士我瞧着三不着两的,而且还老找不着人。前一阵子都是什么输液呀,弄伤口啊的,那些事情咱们来不了,如今我看你哥身体也好些了,昨个我听说,坐在床边儿上还嚷嚷着要洗脚呢,你瞧这小艺不就能伺候了,我得把她带过去。

说到这里,老奶奶这眉头还皱上了,哎呀,我现在在天津呆的真不踏实,昨天晚上一合眼全是你哥。

那你回北平去啊,我有个考试在礼拜六,考完试,我自己坐火车回家。还有以后你不用在这边老盯着我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你们就放心吧,我不出去乱跑了,家里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我要是还在外边闯祸,那我还就真是个没心没肺的人了!

行行行,那这么着,明儿个我带小艺先回去,然后,后儿个让你王爹送你去北平。

好的好的。包子小姐听了赶紧点头,但回头她又一想,王爹什么时候来天津了。

王广义是这个家庭的编外人员,神出鬼没。具体他在哪儿永远也闹不清,他在好几个地方都有藏身点儿,一个江湖人士似乎总没法儿那么光明正大的在街面上摇摆起来,所以二小姐让他当初住进赫公馆,他自己也不自在。

就这样,礼拜六考完试,王爹跟门口等着包子小姐,然后把他拽着到了火车站,俩人上了车奔了北平,直接回了东直门外的家里。

要搁在往常,一回到家里包子小姐就大鸣大放,哥哥姐姐的乱叫。可现在进了家门,她也不敢嚷嚷了,因为包子现在觉得这个家和以往不一样了,哼!那个陈焕章总在这呆着,真讨厌。他什么时候滚蛋啊!

顺着窄小的楼梯,她小猫似的,轻袅袅的上了楼,竖起耳朵听了听,哎,好像没声,正好那个管家大娘下来了,她敲声问道:老陈来没来?

大娘摇了摇头说,二小姐在家呢,在她屋里呢。

包子一听,浑身轻快。姐,我回来了。

三步两步窜到姐姐的卧室门口,乓的一下子推开了门,一瞧。哟,不合适了,二姐正跟那儿打电话呢。文娴上来就瞪了她一眼,包子伸舌头,立刻把脚步放轻了。

这边二小姐转过头对电话里说:

是我们家三儿,甭理她,她就这样……哎呀, 宝仪,我的话都说了多少遍了,你先别着急,我是拿你当亲妹妹看,我同你讲呢,越是这会儿你越得沉得住气。端点儿大小姐的架子。你一个小姐哪能跑到那种地方给男人洗脚擦背的呀,你就让小艺干,以后你是要撑这个家的,你是太太。一个正儿八经的太太。身段还是要有一些的,再者说,这会儿我哥正犯驴脾气呢,天天又嚷又叫大夫给他打的那个药,让他晚上也睡不好,有磨牙又放臭屁,哎呀,反正连我都不想去了。等过一阵子过一阵子啊,等他稍微好一些,把他接出医院来,咱们再做定夺。

看着二姐跟那巧舌如簧,包子这会儿也明白了,哼,要不五哥在背后对关文浩撇嘴呲牙呢,要说这事儿也是不咋地,都到这会儿了,还挂着人家黑猴干嘛?

要依着包子小姐的意思,咱们这一家人干脆偃旗息鼓,在这儿好歹对付上一阵子,然后过了风头就去香港和父母团聚吧。老天爷已经把咱们推到这个境地上了,难不成咱还不认命?还要打翻巴掌。

到哪吃不上一口饭?包子唯一觉得恋恋不舍的是自己要离开老五了,要离开天津和北平。离开这么多可爱的人,还有这些想干的事儿。唉,不过拿着一支画笔,到哪里都能战斗。包子听说香港也有很多报纸呢,横竖是不缺画漫画的人,以后她就打算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了。

当然,那些豪华的享受,能舒服一天,咱就美上他俩半天,但没必要在场面上接着跳蹬了!

就算是有再多的钱,如果和那个阴着脸的陈焕章在一块过日子,二姐也不会开心。就算是当再大的官,如果哥哥成天把脑袋挎在裤腰带上来回那么晃荡着,动不动就让飞机送回来,身上炸的四分五裂,那这日子也过不下去。

包子小姐打算就自己的想法,跟姐姐和哥哥好好商量商量。她想把大学念完,然后就风大扯呼。至于哥哥和姐姐是不是也得考虑退路了?都到这会儿了,还招惹黑猴干嘛?真是愁人,不知道他们这帮子是怎么想的。

正跟这嘬牙花子呢,二姐的电话打完了。精神抖擞的五奶奶回过头来笑盈盈的对包子说:

哎,雀儿喜,我跟你讲个好事啊。

好事?什么好事。咱家如今还有好事。

去!别说丧气话。

二小姐站起来,婷婷袅袅的走到了小桌边,拿起了一张报纸,说: 星期六画报要准备圣诞点灯慈善活动了,哎,这上面可说了,遍请京津名媛,到时候,三儿我可得给你谋个位置。

弄那位置干啥?姐,咱赶紧想招家走吧!

这才去了几天乡下呀,老塔儿关小三就已经很乡土气息了。她一屁股蹲在地上,把两只袖子一揣,苦着脸对姐姐说,我哥跟这儿伤这,爸跟那儿关着,你让我上外面去点什么圣诞的灯呀,你看看,我这是脑袋不是冬瓜?我这肚子里除了肺头还有心呢?哼。谁有功夫出那些闲风头。

什么?你以为在外面跳搭就是出风头啊?

二小姐这会儿生气了,她把那两只细细的不用怎么修剪,就弯曲的很漂亮的柳叶眉,腾的一下子提到了脑瓜子顶儿上。瞪着两只大眼,她如同晚娘一般凶巴巴的对妹妹说:

告诉你, 三儿,你姐我这一阵子不方便在前台拼杀,现在。咱家要推出一员小将。去执行特殊任务。

说到这里,砰的一下,二小姐将手里的粉盒一拍。

关文萃,你给我听令!

大帐传将令,闺阁亲点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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