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平安,8斤8两”躲在窗外的严团长哽咽难言,一滴滚烫的热泪落下

发布时间:2025-09-04 00:05  浏览量:23

杨婉容的世界是无声的,她对严天逸的爱也是一样。

他要她,她就在。

他要初恋郝秋兰,她就走。

……

1987年,秦北军区。

狂风大作,才修好的窗又被风吹垮了。

刚从梦中惊醒的杨婉容坐在床上,冷汗布满整张苍白的脸。

她又梦到了七年前。

那年,婶婶揪着她的耳朵往村口傻子家的方向走。

“聋子嫁傻子,那是绝配!你还有什么好挑的?”

“我们家养了你这么多年,现在是你报答的时候了,你别给我不识好歹,要不是我给你口饭吃,你不被你爹打死,也早饿死了!”

杨婉容以为自己后半生就那样了,没想到严天逸出现了。

他一身军绿色军装,眉眼凌厉,气势嚇人。

“我竟然不知道强迫妇女嫁人的事情发生在我们军区眼皮子底下。”

婶婶忙讪笑着松开手:“孩子不听话吓唬她呢……不当真的!”

“以后我每月来村中宣传普法时,希望都能见到你有好好照顾这个孩子。”

那天,男人蹲下身和杨婉容平视。

他说:“以后要是遇到困难,就到秦北军区找五十七团的严天逸。”

这时,客厅的钨丝灯亮了。

杨婉容思绪回笼,立刻下床走出去。

“又失眠了吗?”

严天逸一边说着,一边脱下满是雪和泥的作训服。

工字背心下,他的肌肉紧绷有力,古铜色的皮肤合着往日的旧伤痕,散发着蓬勃和野性的张力。

但杨婉容的注意力全在男人的唇上。

她的耳朵小时候被父亲打聋了,只能看人家的口型得知对方说什么。

杨婉容嗯了一声:“饿了没有,我去给你热饭菜。”

“不用,我已经吃过了。”

严天逸抹了把汗津津的寸头,把毛巾搭在肩上走进卫生间。

杨婉容回到房间,把严天逸睡的地方焐热了,才挪到自己睡得一边。

刚盖好被子,男人火热的身体就贴了上来。

虽说两人结婚已经三年,但面对年少时就喜欢的男人,她也总忍不住脸红。

严天逸闻着杨婉容身上温暖的气息,疲惫感终于褪去。

杨婉容抬手轻轻擦掉他眼角的水珠。

“秋兰孩子病了,她一个人应付不过来,我今天去帮了个忙。”

严天逸汇报工作似的,一本正经说道。

杨婉容早就学聪明了。

只要他聊到郝秋兰,自己就成了菜地里的蜗牛,畏缩着将自己藏进壳里。

杨婉容大学毕业后,拒绝了原学校继续深造的挽留。

她去了秦北军区的军厂做了会计,只想离严天逸更近一些。

在听到严天逸被首长催婚时,她大着胆子向严天逸提出结婚。

严天逸答应了。

虽然婚后日子平淡,但杨婉容很容易知足。

她原以为严天逸就是情绪稳定的铁血军人。

直到他的初恋郝秋兰离婚带着孩子回来,她从他那张永远平静的脸上看到了焦急、关切、心疼。

都是从没对自己这个妻子展露过的情绪。

原来严天逸爱一个人的时候,是那样的……

杨婉容出神间,台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关了。

“婉容,我想要你。”

男人说着,手从容的解开她背心的口子,摸索着伸了进去。

窗外冷风瑟瑟,屋内空气沸腾。

杨婉容听不见男人沉重的喘息,只能在黑暗中一遍遍抚摸着他的眉眼。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短促地低叫了一声,瘫软在了对方怀里。

严天逸像完成了任务,喘了几口气便躺了下去,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杨婉容却睡不着。

她给严天逸盖好被子,起身穿衣去洗他的作训服。

杨婉容习惯性地摸了摸他的衣服口袋,免得洗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没想到摸出一张崭新的全家福照片。

照片里严天逸抱着郝秋兰的儿子,郝秋兰站在他身边。

三人笑的都很开心。

杨婉容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把照片放在一边。

借着煤油灯的光,她一边揉着酸涩的眼睛一边搓衣服。

人的贪念欲壑难填,她从不敢奢求太多。

严天逸想跟她好好过日子,她就留在他身边。

要是他想和郝秋兰重修旧好,她便识趣退出,成全他。

第2章

次日,天色阴沉。

风中裹着细雪吹在脸上,冻得人直缩缩。

可能是昨晚受了凉,杨婉容一整天都觉得头发晕。

面对成堆的收支单据,又和厂里来报账但对不上数据的不同人扯皮。

让她有些疲惫。

“啪!”

后勤组长拿着一张被退回的单据拍在杨婉容的桌上,张嘴就骂。

“数据我这上面填的很清楚,你统计错了不肯给我报是吧?娘了个腿的,账都算不明白还做会计。”

“卡着老子账不给报,回回都是你个夭寿的,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还是个聋子,跟你说又说不清。”

后勤组长的语速很快,夹着难听的脏话,杨婉容看得很费劲。

但她还是耐着性子解释:“你上面的数据是错的,我没有办法给你报,等你算清楚再来吧。”

后勤组长登时恼了:“嘿,你个死聋子,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话没说完,身后传来严天逸冷冽的声音。

“杨会计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赵组长要是还有什么不懂的,可以上报到军区。”

后勤组长一下蔫了,朝严天逸讪笑:“严团长过来了的啊……我刚刚就是跟杨会计开个玩笑,杨会计可别放在心上。”

说着,他拿着被退回的单据灰溜溜地跑了。

对于严天逸的解围,杨婉容很感激。

但她的‘谢谢’还是说出口,严天逸便先道:“你把这工作辞了吧,你听不到容易吃亏,况且会计这工作本来就得罪人,我每月的津贴养你足够了。”

杨婉容面色一僵。

她在这儿都做好几年会计了,得罪人受气更不是一天两天了,严天逸一直都知道,怎么今天说起这个了?

杨婉容目露抗拒:“可我不想在家待着,而且自己做活养自己,心里踏实。”

严天逸叹了口气,抬手提她理了理刘海。

“你踏实我可不踏实,我次次来,次次能撞见他们欺负你,我看着都心疼。”

杨婉容看着他的唇,有些受宠若惊。

这应该是她第一次得到严天逸这样直白的怜惜。

“……那我做完这个月。”

杨婉容不忍拂了他的好意,答应了。

但她打断换个地方干,这里有些人的确太难应付了。

严天逸点点头,把拎在手上的饭盒塞到她手里:“食堂今天做了红烧肉,我特意给你打了一份送来。”

“我还得训练,先走了,红烧肉记得吃。”

望着男人匆忙的背影,杨婉容捧着温热的饭盒,心里都是暖烘烘的。

只是下午的时候,她突然发起烧来。

主任见她脸色苍白的厉害,立刻让她去医院。

无奈之下,杨婉容只好去了军医院。

没想到她刚从诊室出来,迎面碰上了给儿子买饭回来的郝秋兰。

四目相对,杨婉容朝对方打了声招呼。

郝秋兰愣住:“你不讨厌我吗?”

杨婉容不解:“为什么讨厌?”

郝秋兰垂着眸:“天逸天天往我这儿跑,照顾我们母子,你作为他媳妇,不应该恨死我了吗?”

杨婉容刚要回答,却看到郝秋兰围着的围巾。

这条围巾的颜色和针脚,俨然是自己织给严天逸的那一条。

杨婉容压下舌尖的苦涩:“他是军人,有责任帮助人民群众,何况他去哪儿也是他的自由,我不能干涉他。”

“对不起,我得先去拿药。”

说着,杨婉容咳嗽几声,快步离开。

她知道,自己远没有在郝秋兰表现出来的镇定和大度。

她不过是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的狼狈。

杨婉容拿着药单,去了诊室又去了药房,折腾到了天黑才准备回家。

但刚走到楼梯口,就看见严天逸和郝秋兰站在楼梯转角。

郝秋兰背对着她,杨婉容不知道她说了什么,但她看见严天逸的口型在说。

“我已经让婉容辞职,下个月你可以去军厂做会计了。”

第3章

杨婉容僵在原地,浑身彻骨的凉。

可严天逸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突然抬头。

她一惊,慌得转身躲过。

杨婉容攥着药的手颤抖着,红着眼朝另一个楼梯口跑去。

她失魂落魄回到家,连药都没吃就趴在床上呜咽起来。

心里的委屈都快把她淹没了。

她实在没想到,严天逸居然是为了郝秋兰,才让自己辞职的。

‘哐’的一声,大门被匆匆推开。

杨婉容感觉自己被捞了起来,一抬眼就看见严天逸那双紧张的眼睛。

当看到她两眼红的要滴出血了,严天逸心里没由来的沉闷。

他指着自己的嘴,尽量让自己的唇形清晰:“婉容,你听我说,我不是想让秋兰去厂里做会计,才让你辞职的。”

“一开始我是不想让你在那儿受气,后来我去医院遇到秋兰,她说她想找个活干,我想她性子比你硬,肯定是不会让自己受委屈,才让她去的。”

“我在医院看见你了,但那时候我没转过弯,还是秋兰提醒我,要是这么干,你肯定会误会。”

杨婉容眼神闪烁,一下愣住了。

严天逸轻轻擦掉她眼角的泪水:“我和秋兰以前的确谈过对象,但现在你才是我媳妇,我怎么能干那么没良心没责任心的事。”

这番话像柔然的羽毛,落进杨婉容的心,慢慢抚平了那奔涌的悲凉。

可又想到她把自己织给他的围巾送给了郝秋兰,她的心又掉了下去。

严天逸以为安抚好了杨婉容,没想到她躲开他的手,歪着身子躺下,扔出闷闷一句。

“我有点难受,先睡会儿。”

她第一次对他露出这样明显的抗拒。

严天逸看着杨婉容不想跟自己说话的模样,莫名有些烦躁。

但他还是压了下去,给她盖上被子:“那你好好休息,我去值班了。”

也许是自知理亏,严天逸也没提过让杨婉容辞职的事,只要空闲就接她下班。

因为他,厂里几个刺头也不敢找杨婉容麻烦。

直到星期六,严天逸开会,杨婉容不用上班,坐车去了市里的大医院。

她从学校毕业后,就报名了市里医院新研发助听器的试验名额。

一系列检查合格后,她的医生替她戴好助听器。

“听得见吗?”

医生的声音忽远忽近,还伴随着刺耳的啸叫音。

杨婉容呆立了许久,虽然那些声音刺得她耳膜生痛,但这确实是她时隔二十年,第一次实打实的听到了外界的声音。

她一时之间有些激动,眼睛泛着红:“听、听得见。”

医生见状开始叮嘱试验助听器的一些问题。

“长期佩戴会有些轻微刺痛,长时间处在嘈杂的环境耳膜也会受到损伤,导致流血,也不能再受到重击。”

助听器仍旧不太稳定,医生的声音也断断续续的,但足够杨婉容听清。

她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她想听见严天逸的声音!

杨婉容戴着助听器,赶回军区。

她下了车,一路往机关大楼跑。

办公室里,刚开完会的严天逸坐在椅子上,看着曾经自己和郝秋兰的信件,眼神幽深。

“天逸……”

忽然,杨婉容气喘吁吁的呼唤响起,他立刻起身望去。

四目相对,杨婉容敏锐的捕捉到男人眼里还没来得及收起悲伤。

但她没有在意,小跑着到他面前;“你跟我说句话。”

严天逸被她没头没脑的话弄的一头雾水,一脸莫名地看着她:“说什么?”

声音被电流和啸叫声覆盖,杨婉容没听见。

她忍着耳膜的刺痛,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我想……听你说爱我。”

严天逸愣了愣,盯着那双澄澈又漾满了爱意的双眼,沉默。

许久后,他突然抬手轻轻覆上杨婉容的眼睛。

杨婉容眼睫轻颤,助听器里的噪音消失了,男人的呼吸声逐渐清晰。

紧接着,她听到的严天逸的声音。

他说:“我爱你,秋兰。”

第4章

严天逸说完,然后放下手又说了一遍:“我爱你。”

杨婉容怔望着他,原本亮晶晶的目光像熄灭的烛火,黯淡荒芜。

严天逸的声音很好听。

可他的话让她心如刀绞。

这是她听见到他的第一句话……

面对杨婉容僵直的反应,严天逸眉头一皱:“你怎么了?”

杨婉容回过神,攥着手连连后退:“没、没事,我先回去了。”

说完,转身落荒而逃。

严天逸楞在原地,心里有些莫名的不安。

回家属院的路上,杨婉容听到外面嘈杂的声音,却感受到从没有过的孤寂。

楼下几个军嫂正在准备过年的熏肉。

见杨婉容回来了,纷纷笑着和她打招呼。

等转过身,纷纷唏嘘。

“嗐,真是个苦命的,家里人没良心,耳朵又听不见,好不容易有铁饭碗还差点拱手让人。”

“严团长跟秋兰两人打小就好,秋兰受了包办婚姻的苦,嫁给隔壁村那个木匠又遭了不少罪,现在回来,严团长难免心疼想多关照一下。”

“只是可怜了婉容,幸好她听不见,不然知道了心里多难受啊。”

她们的话戳在了杨婉容的心里。

她想,确实可怜,第一句听到的就是丈夫对别人藏不住的爱。

回到家,杨婉容摘掉了助听器,将外界的声音彻底屏蔽。

她换了床单被套,洗了以后又开始胡思乱想,索性衣柜上箱子里那些落灰的衣服都拿出来洗了。

结果站到椅子上时,老旧的椅子一下垮了。

杨婉容本能要抓住什么,衣柜上的纸盒被打翻。。

顷刻间,无数照片如雪花般纷纷扬扬。

像一卷倒带的录像,无数张照片记录着严天逸和郝秋兰人生的每一个时刻。

从稚嫩天真的童年,到顽皮好动的中学时期,再到青涩懵懂的少年,每一张都笑得那样纯真。

照片落了满地。

严天逸和郝秋兰曾经的美好回忆将杨婉容团团包围。

这时被打开,严天逸诧异地看着满地照片和僵住的杨婉容。

杨婉容回过神,红着眼蹲在地上一边捡一边道歉:“对不起,我不小心弄下来了……”

她按着顺序一张张替严天逸将照片捡起来,还给他。

那照片厚厚一摞,几乎有两本新华字典那么多。

严天逸接过照片,记忆仿佛也已经被拉回了从前。

他翻开一张,声音温和:“这是秋兰九岁时非要去河里挖蚌,找珍珠,摔成了个泥猴。”

“这张是她第一次得奖,特地梳了个冲天炮,像不像电视里那个哪吒?”

“这张是她偷用她母亲的口红,弄得满脸都是……”

杨婉容从严天逸眼里看到了怀念和遗憾。

他笑着,唇齿张合间尽是对另一个女人的眷恋。

可他每说出一个字,就化作烫红的匕首,扎进杨婉容的胸膛,搅着她的肉,撕扯着她的心。

“啪。”

泪落在照片上,拉回了喋喋不休的严天逸。

他转头才发现杨婉容早已泪流满面。

严天逸这才意识到自己竟无意识的说了那么多。

他顿时慌了神。

忙手忙脚乱的给杨婉容擦眼泪:“对不起,我就是看到这些照片,想到了以前。”

杨婉容苦笑:“我很羡慕她。”

拥有和严天逸美好的过去,还有他无言的偏爱。

严天逸抿抿唇,嘴角带着丝无奈:“羡慕她做什么,我和她都过去了,你才是我媳妇。”

顿了顿,他又感激地捧着杨婉容的脸:“我很庆幸娶的人是你,恐怕除了你,没有哪个女人大度到能听丈夫说起初恋。”

杨婉容低下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其实她也不想这么大度。

她也第一次觉得,或许听不见更好。

那样诛心的话,她再也不想听到了。

夜渐深。

睡眠本就浅的杨婉容被外头的风声吵醒。

她朦胧睁开眼,发现严天逸并不在身边。

厨房传来火钳的碰撞声。

杨婉容怕严天逸冻着,起身拿起军大衣走过去。

灯没有开,她看见严天逸坐在火炉边上,手里拿着郝秋兰的照片。

火炉的光映照在他的脸上,泪在他眼眶里闪。

杨婉容站在门口,红了眼眶。

她听不见,但严天逸对郝秋兰的思念,震耳欲聋。

第5章

军属楼向来生活气息浓厚。

锅灶碰撞声,军嫂扯着嗓门叫起床的声音,孩子赖床被打的哭喊声交织着,拉开新一天的篇章。

杨婉容戴好助听器,听着虽然嘈杂但久违的温暖,暂时忘却了昨天的不愉快。

从食堂打早饭回来的严天逸看见她的助听器,不由问:“你什么时候配的助听器?”

杨婉容目光闪烁:“昨天傍晚才拿到的,是试验品,有时会不灵。”

严天逸轻轻摩挲着杨婉容的耳垂:“能听到就好,等正式出来我给你买。”

杨婉容被揉得耳热,后退一步躲开了些。

严天逸又说:“对了,秋兰的孩子今天出院,我们一块儿吃个饭吧。”

杨婉容想都没想便拒绝:“不了吧,我今天……”

话没说完严天逸又说:“别推脱了,就这么定了,你还没见过她孩子吧,叫小虎,长得也虎头虎脑,很可爱。”

听着严天逸语气里的愉悦,杨婉容拒绝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中午。

杨婉容跟着严天逸才到饭店门口,就看见一个穿得圆滚滚的红色小炮弹直直冲向严天逸。

“干爸!”

严天逸蹲下身将人抱进怀中,掂了掂:“哎哟,沉了。”

随后看向郝秋兰,顺手接过她手中装满孩子东西的包,动作熟稔的仿佛做过千百次一般。

杨婉容垂着眼,装作没看见。

几人坐下后,服务员递来菜单。

严天逸低头飞快点了几个,随后将菜单递给杨婉容:“看看你爱吃什么。”

杨婉容有些拘谨,她摇头:“我都行,问问秋兰姐爱吃什么吧。”

严天逸举着菜单的手没动:“秋兰爱吃的我点了。”

杨婉容这才接过,低头随手勾了两道。

是她自作多情,他们两人从小长大,又怎么会不知道对方的口味呢。

一顿饭,只有杨婉容食之无味。

她看着小虎闹着要严天逸抱着喂,郝秋兰板着脸严厉斥责,严天逸温和的打圆场。

三人其乐融融,只觉得此刻的自己无比多余。

就像误入一家人温馨年夜饭的客人。

吃完饭,小虎拉着严天逸的手走在前头,闹着要买糖葫芦。

杨婉容照常像个透明人一样走在最末尾,郝秋兰慢下脚步,和她并肩。

“婉容,很抱歉,小虎没有父亲,所以难免会有些粘天逸,我以后会教好他的,你别介意啊。”

杨婉容不自在地捏着衣角:“你们认识这么多年,感情好,他多照顾些是应该的。”

面对她的强颜欢笑,同为女人的郝秋兰有些心疼。

虽然知道她的身份不该插嘴,但还是忍不住:“我看的出来天逸是在乎你的,他只是不会说话而已,我觉得你们需要好好聊一聊。”

杨婉容沉默。

严天逸正在远处蹲着和小虎闹,表情是和自己待在一起时不同的轻松。

而郝秋兰的话在她看来,更像是一种怜悯和安慰。

“小心!”

突然,郝秋兰大叫一声。

紧接着,杨婉容便被一股大力拉过,整个人往后倒,跌在地上。

等她回过神来时,郝秋兰已经被旁边疾驰而过的车撞倒了。

严天逸闻声看过来,脸色大变:“秋兰!”

他放下孩子,冲过去晕过去的郝秋兰抱在怀中,脸上是从没有过着急和慌乱。

小虎也被吓傻了,瞪着眼看着眼前的意外。

严天逸顾不得许多,抱起郝秋兰就往最近的医院跑。

杨婉容也回过神,带着吓哭的小虎跟上。

急救室外。

严天逸一直在安慰受惊吓的小虎,一个眼神都没给杨婉容。

杨婉容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内心满是自责和愧疚。

幸好,医生很快出来了。

“病人没有大碍,有点轻微挫伤和脑震荡,留院观察几天就好。”

听到这话,所有人的心才放了下来。

郝秋兰被送去病房,严天逸托护士暂时照顾她才离开。

杨婉容一直站在病房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绞着衣角。

男人看着她,眼里压着怒火,隐忍不发:“先回去吧。”

杨婉容亦步亦趋跟在严天逸身后。

走在街上,杨婉容哑声开口:“对不起。”

严天逸回头看杨婉容惨白的脸,又是心疼又是恼怒。

心中庆幸郝秋兰救了杨婉容的同时,也埋怨自己没有照顾好她。

他不敢想如果郝秋兰没有拉杨婉容一把,她实打实撞上了那该多严重。

严天逸拧着眉,语气也比往日重了许多。

“你明明知道自己听不见,为什么还要瞎跑?连累秋兰因为你受伤,你知不知道如果你撞上后果会有多严重?”

杨婉容没有反驳。

郝秋兰确实是为救她才受的伤,严天逸责怪自己是应该的。

严天逸气的后槽牙都咬紧了,但最后也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等到人走远了,杨婉容才抬起头。

一抹温热自下颌滑落,滴在她的手背,开出一朵红梅。

杨婉容愣愣的抬手摘下助听器,掌心碎裂的助听器和血交混着。

第6章

杨婉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面对满室的冷寂她心生怯意。

但她一刻都不想让自己停下来。

做好饭菜后,杨婉容坐在沙发一直等到凌晨。

门被打开,严天逸回来了。

气氛有些尴尬。

“怎么还没睡?”

他有些别扭的先开了口,但看到桌上没动过的饭餐,心又软了。

严天逸轻咳了两声,缓和了语气:“我下午不是故意凶你,只是担心你,以后出门跟紧我,别再乱跑。”

见杨婉容没有反应,严天逸走过去才发现她的耳朵上没有戴助听器。

“你助听器呢?”

杨婉容看着他的唇形,摊开掌心:“摔坏了。”

严天逸见碎裂的助听器上还带着血,心霎时一紧:“受伤了?”

杨婉容摇摇头。

只是流了点血,算不上什么伤。

严天逸下颚微动,将人搂进怀里:“没事,过几天带你去买个新的。”

夜里,杨婉容被严天逸搂进怀里暖着手脚。

她感觉到自己受伤的那只耳朵被轻轻捻了捻,随后感觉到他胸腔震动。

像是说了什么,但她没有问。

次日。

杨婉容一大早去供销社买了水果和麦乳精,去医院看望郝秋兰。

只是郝秋兰还在睡觉,杨婉容便把东西放在桌上,想等她醒过来。

小虎正一个人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玩。

手上拿着两个手工缝制的老虎,自己跟自己对打。

杨婉容在他旁边坐下,陪着他玩了很久。

突然,小虎停下来,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般,把其中一只崭新的老虎递给杨婉容。

“杨阿姨,这是我最喜欢的玩具,我跟你换,你把干爸还给我妈妈好吗?”

小孩子的话最直白,也最真诚。

杨婉容没想到他会说这个。

她看着玩具,心头漫起苦涩:“为什么这么说?”

小虎表情蔫蔫的,带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早熟。

“我经常看到妈妈晚上拿着干爸的照片哭,我不想她这么难过。”

杨婉容眼眸一颤,随即回想到严天逸坐在火炉前看郝秋兰照片的那天晚上。

他那样铁骨铮铮的汉子,在看到曾经的照片也红了眼眶。

杨婉容张了张嘴,始终没办法回答小虎的话。

最终,她没等郝秋兰醒,就浑浑噩噩回了家。

一路上,杨婉容的心情都很低落。

她明明没有做错了什么,可总觉得自己像拆散严天逸和郝秋兰的恶人。

冬天天黑的得早。

走到家门口时,杨婉容发现走廊的灯泡忽闪忽闪。

杨婉容即搬了梯子出来,准备自己把灯泡换了。

钨丝灯有些老旧,拧下来废了杨婉容一番功夫。

等到她准备下去拿新灯泡时,隔壁嫂子家两个小孩疯跑打闹着窜过去。

梯子被撞歪,向栏杆外倾斜。

杨婉容重心不稳,连门框都来不及够就朝栏杆外翻了出去,直接从三楼摔了下去。

“啊!”

她吓得闭紧了眼,瞬间的失重后落入了一个宽厚结实的怀抱。

杨婉容心有余悸地睁开眼,只看见严天逸拧着眉,一脸痛色。

严天逸看着落在怀中的人,庆幸过后是一阵后怕,随即被怒火湮没。

他顾不上右肩的痛,把人放下后上下检查一遍,确认没有受伤后,压着火气训斥道。

“杨婉容,你到底能不能让我省心一点?少做一些危险的事情,安安分分待着不行吗?”

严天逸的语气极快,杨婉容没有办法准确理解他的意思。

只能依稀明白他在生气,眼里是厌烦和恼怒。

杨婉容道歉的话还卡在嘴边,严天逸已经转身上楼了。

他快速将灯泡换好,便进了屋。

等到杨婉容跟进去时严天逸已经脱了外衣站在卧室的镜子前。

杨婉容看见严天逸的右肩一片淤青,立刻从抽屉里拿出万花油,倒了点在掌心后替他细细揉起来。

“对不起……”

严天逸不爱听她总是道歉,于是闭了眼,任由杨婉容替自己揉着。

杨婉容视线不敢落在严天逸的身上,却又瞥见了衣柜顶上的纸箱。

想起小虎说的那些话,她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天逸,你还爱秋兰姐吗?”

第7章

杨婉容恍惚听见自己战鼓似的心跳声。

她盯着严天逸的薄唇,期待又害怕着他的回答。

“爱?”

严天逸呢喃着杨婉容的问题,是迷茫又像是疑惑。

可杨婉容听不见,读不出他言语中的茫然,她只看到了他说爱。

只那一瞬,利箭穿透心脏般的痛处在她四肢百骸蔓延。

她转过头,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挫败的呜咽。

天逸转头看着衣柜顶上的纸盒,神情释然:“算不上爱吧,只能算是对年少时光的怀念和亏欠。”

话刚落音,身后的杨婉容突然捂着嘴冲进卫生巾。

他一愣,慌的跟上:“怎么了?”

杨婉容扶着桶,一边摇头一边干呕:“没事,可能吃坏东西了……”

严天逸不放心,去客厅倒了杯温水递给杨婉容,随后担忧的叮嘱:“明天要是还难受,我就陪你去医院看看。”

杨婉容接过水,点点头。

那反常的恶心感让她顾不得去想其他,只能昏昏沉沉睡去。

第二天。

杨婉容照常去军厂上班。

而严

可刚踏进厂,机油难闻的味道便熏得她作呕。

到了办公室,这种难受的感觉也没有得到好转。

她咬牙撑了半天,实在难受得紧,最后还是请了假去了趟医院。

医生办公室。

经过检查,杨婉容拿着自己怀孕六周的检查结果。

医生张燕和她还算熟,对他们家现在的情况也有所耳闻。

她看出了杨婉容的犹豫、纠结和不安。

但出于医生的职业操守,张燕还是严肃提醒:“婉容,你的子宫壁很薄,这些年身体也没有养得很好,所以有很大概率流产,但如果不要这个孩子,以后再怀孕的可能性会很低。”

这话像棒槌砸在杨婉容心上,她颤着声:“所以,这是我的第一个孩子,也可能是我的最后一个孩子?”

张燕点点头:“而且我们军医院的医疗条件不够,如果想到打掉这个孩子,得去首都医院,否则不仅会落下后遗症,还可能有生命危险。”

杨婉容嗓子有些发干,许久才开口:“我回家考虑一下,麻烦你先不要告诉天逸。”

看着她苍白的脸,张燕于心不忍:“如果决定好了,你们可以来找我,首都医院妇产科的主任是我同学,我可以帮你联系。”

杨婉容捏着检查报告,点了点头。

离开医生办公室,她打算去住院楼看望郝秋兰。

只是刚上住院楼,杨婉容看到严天逸正在走廊和一个提着开水壶的指导员聊天。

“严团长,又来看郝同志啊。”

严天逸点点头:“给她送点东西,你怎么也来医院了?”

指导员愁着脸道:“嗐,我媳妇回娘家有事儿,娃又病了,我带他看病呢。”

杨婉容看着两人一来二去拉家常,正想着要不要直接过去。

可下一秒,她就看见指导员问:“严团长,你跟嫂子都结婚好几年,还不打算要个娃?”

严天逸垂了眼睑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即摇摇头。

“她听不见,自己都照顾不好,别说照顾孩子了,我又经常出任务不在家,生个孩子还是负担。”

杨婉容眼神暗了暗,拿着检查单的手往后藏了藏。

就在杨婉容走神之际,严天逸已经看见她了。

他立刻走过来,见她脸色白的像纸一样,目露紧张:“你来医院怎么不先告诉我,我好陪你,做检查了吗?怎么样了?”

杨婉容将检查单揉成纸团,死死攥住:“没事,就是吃坏肚子了。”

说着,她哑着嗓子转移话题:“秋兰姐怎么样了?”

“过几天就能出院了,你别担心,走吧,我送你回家。”

杨婉容后退了一步,摇摇头:“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儿。”

话落,她转身离开了。

严天逸看着她的背影越走越远,心里无端浮现出一股慌乱。

自打她让自己说‘我爱你’以后,她好像就奇怪了起来,可又说不出哪儿不对。

严天逸烦躁地抹了下头,满心都是从没有过的烦躁。

杨婉容又往张燕的办公室去了。

她走的很慢,每走一步,心就像被碾碎又重塑一般。

她不想自己的孩子在一个不健全的家庭,在不被爱和不被期待中出生。

杨婉容的手贴在了腹部,红着眼呢喃:“或许我们的缘分还差了一点。”

她和孩子的母子缘,她和严天逸的夫妻缘,都差了一点。

杨婉容仰头深吸口气,压下眼眶里的涩意,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张医生,麻烦你替我联系首都医院的医生吧,我不要这个孩子了。”

第8章

走出医院大门,杨婉容多年深陷的求不得、放不下和离别苦,好像一下就消失了。

她没再立刻回家属院,而是去买了明天早上去首都的火车票。

之后向厂里递交了辞职信,又去申请了离婚报告。

原来踏出离开这一步,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难啊。

回到家时,杨婉容看见严天逸正坐在房间,怀里正抱着那个载满他回忆的纸盒发着呆。

杨婉容说不出自己如今的感受。

或许是疼得多了,麻木了吧。

她将离婚报告和车票轻轻放在了自己那边的床头柜抽屉里。

严天逸听见动静回过神,见杨婉容好像没在意自己似的,心里不是滋味。

他放下纸盒,从口袋拿出一个崭新的铁盒:“之前托人从首都带的新款助听器,今天刚拿到,戴上试试吧。”

说着,他拆开盒子,取出助听器后轻手轻脚替杨婉容戴好。

“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严天逸问的时候,双眼盯着杨婉容,生怕错过她任何一个眼神变化。

目光认真,带着明晃晃的忐忑和期待。

被男人这样的眼神看着,杨婉容总恍惚,总以为自己在被他爱着。

和之前的实验品不一样,严天逸送她的助听器没有嘈杂的啸叫声也没有尖锐的刺痛。

她听着严天逸带着关切的话,她的心还是条件反射的抽痛了一下。

杨婉容喉咙都泛着苦:“很好,谢谢你。”

严天逸揉了揉她的头,轻笑:“跟自己男人谢什么?”

杨婉容沉默片刻,话锋一转:“我最近总梦到我妈……我想回家给她上柱香。”

听到这话,严天逸皱眉看了眼墙上泛黄的挂历:“之前都是我陪你回去的,今年再等等吧,等我休假,我陪你回去。”

杨婉容立马回绝:“不用,我已经买好车票了。”

严天逸被她突如其来的决定惊住。

她从来没这样决绝过。

隐约中,他心中那不安又开始滋生。

严天逸还想拒绝,可无论他怎么说,杨婉容铁了心要明天回去。

无奈之下,他只好答应。

“行,你回来的话就给我个信儿,我去车站接你。”

杨婉容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