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对烈士后代细致入微的照顾
发布时间:2025-09-07 06:03 浏览量:23
刘虎生是刘伯坚的长子。刘伯坚牺牲后,刘虎生被接到延安,得到了周恩来、陈云、李富春、聂荣臻等革命前辈无限的关怀。
口述:刘虎生(原兵器工业部研究院总工程师)
整理:吴振兴
时间:1998年1月13日
1938年,在敬爱的周恩来伯伯的亲自安排下,我来到革命圣地延安,那一年我才9岁。当时,许多革命烈士的遗孤和革命干部的子女,被党千辛万苦地寻找回来,汇聚在延河之滨,在党的怀抱里长大。那时,和我在一起的孩子,一个叫项苏云,是新四军副军长项英的女儿,一个叫黄义先,是红军师长黄立贵的儿子。我们住在一起,经常一起玩耍,后来又一起上学。
一天,我和义先、苏云在窑洞顶上的山坡上捉迷藏,正闹着,听到一位警卫员叔叔喊叫,“虎子快点下来,陈云部长看你来啦!”于是,我们赶紧往下跑,这时我的鼻涕也来凑热闹,不停地往下流,弄得衣服可脏啦。这时,陈云伯伯已经来到我的面前,他用指头在我的鼻梁上刮了一下,皱皱眉说:“你就是刘伯坚的儿子啊?怎么弄得像个花脸猫似的。这可不行,要讲卫生呀。你爸爸和我在上海的时候,可爱干净啦,西服上还打着领带。”陈云伯伯边说边从灰军装左边的大衣兜里掏出一块手巾,在我的鼻孔上擦了擦,接着又从右边衣兜里掏出一把牙刷和一盒牙粉递给我说,“拿着,记住要每天刷牙,要像你爸爸那样,一辈子都干干净净。”“像爸爸那样,一辈子都干干净净”,陈云伯伯的话,别有深意,从此,它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
△ 1939年,陈云和李富春在延安。
到延安没几天,一个星期天的中午,陈云伯伯的通讯员跑来告诉我,说陈云伯伯要我到他那里去。我赶紧换上干净的小褂和裤子,把脸洗得干干净净的,还把牙齿刷得白白的。同时,叫上苏云和义先,一块往陈云伯伯住的窑洞跑去。一进门,我就学大人的样子,“叭”地一并脚跟,大叫一声:“报告!”这时,陈云伯伯、李富春叔叔都在,他们一见我这样就都笑起来。陈云伯伯走过来,把我上下检查了一遍,点着头说:“唔,干净了,这才像刘伯坚的儿子嘛!”然后他吩咐司务长,“小客人都到了,开饭吧!”原来陈云伯伯是请我们来吃饭。菜端上来了,是一大碗红烧肉和一大碗炒白菜,每人面前还有一碗白米饭。那时候,延安还没开展大生产运动,干部、战士们的生活非常艰苦,平常伙食是小米饭加一点白菜萝卜,有时加一点豆腐,根本吃不到肉。陈云伯伯夹起一大块红烧肉,放到苏云碗里,又给我和义先各夹了一块,说:“吃吧吃吧,别客气!”不等我把这块肉吃完,富春叔叔又给我们各夹了一块。陈云伯伯还不停地说:“吃吧吃吧,吃了长快点儿,长大了好干革命工作!”就这样,我们三个孩子在这里度过了一个难忘的星期天。
第二个星期天,又是一顿红烧肉。
我清楚地记得,一连有好几个星期天,我们都被叫到陈云伯伯那里吃红烧肉。
过了一段时间,记得有一天,大概是星期六吧,陈云伯伯的司务长来找我,脸上显出很为难的样子,说:“虎子,明天你们三个孩子不要来吃饭了。首长的津贴不多了,大米也没有了。以前,全靠星期天补养补养,可是这一阵,肉都叫你们几个小鬼吃了,他的腿都肿了。”“啊,那怎么办!”司务长看我着急的样子,连忙安慰说:“这都是缺乏营养引起的,只要补养一下就会好的。所以,从明天起,你们就不要再来吃肉了。”“嗯,好!”我挺着胸脯回答,像接受战斗任务似的。之后我马上把司务长的话告诉了苏云和义先,他俩虽然比我小,也都挺懂事,表示以后不再去吃红烧肉。星期天,陈云伯伯的通讯员又来叫我们了。这时,我们拍拍肚子说:“我们吃过饭了,都吃得饱饱的。”通讯员叔叔没有办法,只好走了,我们都快活地笑起来。这样,在9岁那年,我就懂得了世界上有比吃红烧肉更快乐、更重要的事情。
△ 1983年2月13日,陈云与刘虎生交谈。
在延安读了小学,接着升入了初中。有一年冬天,我病倒了,全身发痛,每到下午就发烧,可是我还是每天坚持去上课,没有把生病的事告诉老师和同学。眼看快过春节了,心里特别想见陈云伯伯。一天,我收拾了一个小包袱,拿着一根棍子,就去找陈云伯伯。从学校所在地桥儿沟到中央机关,要经过飞机场,有10多里地,我拄着棍子走了大半天,才走到陈云伯伯那里。不知怎地,在路上我还鼓着劲,可一迈进陈云伯伯家的门坎,好像全身都散了架,腿一软,一下子趴在地上。警卫员叔叔叫了一声:“不好!”赶忙把我抱起来。陈云伯伯听见响声,从里屋走出来,一见是我,着急地说,“虎子怎么了?”便叫警卫员叔叔把我放到里屋床上。一见陈云伯伯,我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掉,也不说话。指指自己的腿,又伸出胳膊。陈云伯伯弯下腰,仔细看着我遍布全身的小红点,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他立刻走到桌前,拿起电话机摇起来,说:“请傅连暲同志马上到我这里来一下。”不一会儿,傅连暲伯伯来了,他穿着军装,40来岁,是当时中央的卫生部长,有名的医生。检查以后,只听他说:“病得不轻呀!连关节都肿了。”他好像有些拿不定主意,想了好久,才开了一种白色的药片说:“先吃吃这个药试一试。”这一试可不得了,那些小红点全变成了小血泡,全身疼得好像要裂开似的。
陈云伯伯急了,马上派四个警卫员叔叔把我抬到国际和平医院。苏醒过来之后,我才知道,在去医院的路上,我就昏迷过去了。到了医院一检查,心跳减弱,几乎停止跳动。医生马上给中央机关打电话,说:“刘伯坚儿子不行了,心脏快要停止跳动了。”接电话的是蔡畅妈妈,她一听,就在电话里哭了起来,对医生说:“无论如何都得把他抢救过来。”和平医院对我进行全力抢救,在当时药品十分缺乏的情况下,给我注射了强心针,又采取了许多抢救措施,才使我的心脏重新跳动起来,后来毛主席的苏联保健医生又来给我会诊,这个医生看病很仔细,戴着听诊器检查了我全身的各个部位,连我拉的屎和尿都看了又看。他很快作出结论,说我患了坏血病,已经到了晚期,肠、肺、胃都在出血,有生命危险。根据苏联医生的处方,医院马上组织对我的抢救。除服药外,还必须输血,否则就无法挽救生命了。消息传到我所在的学校,同学们都争着为我献血。我的血型是B型,最后挑选了7个同学为我输了血。这以后,我可以吃一点东西了,身体也慢慢地恢复过来。有一天,陈云伯伯来看我,他从警卫员手里接过一包东西,慢慢地打开,递到我的鼻子底下,说:“闻闻,香不香?”我点点头。他又说:“这是酥油,抹在馒头上,再用火烤烤,特别好吃。”我猜想,这一定是组织上给他补身子的营养品,就像以前让我们吃的红烧肉一样。以后,李富春叔叔又送来一只大公鸡给我吃。吃了这些当时非常难得的营养品,我的身体恢复得很快。我知道,我是党的孩子,没有党,没有陈云伯伯等老一辈革命家的无微不至的关怀,就没有我的第二次生命。
选自《走近陈云——口述历史馆藏资料辑录》,中央文献出版社2008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