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蔽战线红色女谍关露-19

那么，关露到底到哪去了呢？

这一天，关露约好了人，要在上海三马路扬子饭店门口碰面。可她等了半个钟头也没见到她要等的人，倒无意中碰见了李士群。

那时李士群正从扬子饭店出来，关露知道那是蓝衣社的一个秘密点。李士群曾经透露给胡绣枫：他本是中共地下党的党员，他是奉命打入CC认证系统“调查科”里去的。调查科又派他设法钻进蓝衣社。因此他常常出入扬子饭店。

为营救李剑华，胡绣枫到扬子饭店找过他，有时也让关露陪她一块去扬子饭店找李士群。

“暖，关小姐，你在这干什么？”李士群看见关露，愣愣怔怔地问道，“我刚刚给你妹妹打了个电话。”

“我在这等个朋友！”关露轻轻握了一下李士群伸过来的手。李士群望着关露，低声说：

“走，到饭店里谈。我有事对你说。”

关露迟疑了一下。虽然因为李剑华被捕，妹妹胡绣枫托人托到了李士群那里，从此她们便和他有些往来。李士群对她们姐妹也一直乐于效劳，帮忙，奔走。但是，她仍旧没有放弃一个姑娘家待人处事的谨慎。

“进来吧，我真的有事要和你说。”李士群又说了一遍，扭身先进了扬子饭店。

关露想了想，也跟了进去。

拣了座位坐下，李士群要了两杯咖啡。关露问：

“什么事？说吧！”

李士群看着关露

拒人千里之外的架式，淡然一笑：

“我刚刚给你妹妹胡绣枫打了个电话，她肯定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正好现在碰到你，就和你说了吧！”

关露挺严肃，那神情满不在乎：

“说吧！别绕了！”

李士群微笑着说：

“每个星期六下午两点，都有一个漂亮年轻的小姐，打着洋伞，到《中华日报》大楼门口等人。这人是你吧？”

关露一愣：“你怎么知道？你在盯我的梢？”

李士群摇摇头，端起杯喝了一口咖：

“我是听说的。我要告诉你的是，《中华日报》大楼周围，特务盯上你了，你不能再去了！很危险！”

关露听了，不免一阵颤抖，心里有些害怕。

当时聂绀弩负责编辑《中华日报》文艺副刊《动向》，他把“动向”副刊这块阵地，每星期给左联诗歌组出一期宣传抗日的诗稿。而每期诗稿都是由左联诗歌组委派关露负责编辑，并且负责和聂绀弩联系。每期诗稿发稿前一天的下午，都是由关露亲自把诗稿送到《中华日报》交给聂绀弩的。

关露回到申江医院，把她从李士群那里听到的消息和胡绣枫、刘道衡他们一说，大家觉得关露已经被敌人盯上了，再在上海待下去肯定会出危险，不如干脆到湖南长沙刘道衡家里去躲一阵子。

当天下午，关露在左联诗歌组的小组会上，报告了因为她每个星期都去给聂绀弩送稿子，已经被敌人盯梢了！事情汇报到党组织那里，党组织让她先到外地躲躲。这样，关露便去了长沙刘道衡家避难。

刘道衡为了回到湖南尽快开展情报工作，也返回长沙。

又隔了一个多月，李剑华仍旧关在上海龙华警备司令部看守所里，没有释放出狱的意思，胡绣枫便亲自跑到南京去找成济安，让他带着她去见贺耀祖。

贺耀祖见了胡绣枫满热情，一口应承再给吴铁城发封电报，让他尽快设法放人。

“我这方面还等着借重李剑华这个人用呢！”

贺耀祖一边念叨着，一边提笔写了几行字的电报底稿交给秘书，让他马上发到上海！

大约三月初，上海警备司令部军法处处长陶百川，把“社会新闻”杂志的唐惠民等三个编辑请去组成临时法庭，对李剑华他们这批人开始审判。

李士群是“社会新闻”的主编，他对唐惠民他们说，李剑华根本不是什么共产党，他不过是想有点左倾，是个嘴巴不太老实的教授，课堂上有时好胡说八道，你们审案子的时候，心里有数。

这个时候政治形势也起了变化。陈铭枢他们利用十九路军的力量，在福州成立所谓反蒋的福建人民政府，内部争权夺利，不但不愿接受共产党的领导，也无与红军合作的诚意，政治军事都处于完全孤立的地位。

“闽变”初起时，蒋介石确实害怕十九路军与红军联合起来向国民党大举反攻。但是十九路军正式宣布取消国民党并换了国旗之后，除了在福州发表反蒋宣言、空喊一阵口号外，没有任何积极的行动。蒋介石转忧为喜，调集各路大军围剿十九路军。

以十九路军为依托的“福建人民革命政府”不能再支持下去了。1934年1月14日下午三点半，三架飞机分别将李济深、蒋光鼐、蔡廷锴载上天空，往南飞去，在夕阳的返照中，顷刻间倏然而逝。53天的福建人民革命政府——中华共和国，从此消失。

蒋介石大大地松了口气。

共党嫌疑犯们开始被保释出来。

三月最末一天，胡绣枫接到龙华警备司令部的保释通知，让她找两个保人去保释李剑华。胡绣枫首先想到的当然是沈钧儒。谁知她到沈钧儒家，正赶上沈夫人过世，沈钧儒正在操持夫人的后事。

但是，当沈钧儒听胡绣枫说警备司令部通知可以保释李剑华时，赶忙放下手中料理夫人后事的诸多杂事，要和胡绣枫立马去保释李剑华。

“这怎么行？”胡绣枫说，“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哪能说撂下就撂下，说走就走呢！”

沈钧儒很坚定地说：

“不行！夜长梦多！先把人保出来再说！哪有把活人搁一边，先顾死人的道理？走！”

沈钧儒带着胡绣枫去找法学院院长褚辅成。褚辅成正要出去到市里办事，便把自己的图章交给沈钧儒。这样，李剑华便由沈钧儒和褚辅成联合作保给保释出来了。

李剑华一出来，便把消息立即通知尚在湖南长沙躲避风头的关露。关露接到通知马上打点行装返回上海。

李剑华出狱之后，连夜写了一篇悼文，到沈钧儒家为其逝世的夫人吊唁。

然后，李剑华和胡绣枫商量决定立刻搬家。房子找到了，就在申江医院斜对面，霞飞路的尚贤坊。这儿的房子房租便宜，一幢房，上层有两间，下层有两间，上面还有亭子间，厨房。三个女孩和保姆，加上绣枫夫妇一共六口，住得满宽绰。

安排好了住处，应该答谢帮助营救过李剑华的人了。

南京方面成济安与贺耀祖就不用说了，待李剑华调到南京，自然有一番答谢。

上海方面，首先想到的，除了沈钧儒就是李士群了。

李士群为开脱李剑华确实上上下下地游说，费了好大的劲儿，尽了心出了力。

上海的四月，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绿树成荫，江水浩荡，景色宜人。胡绣枫打电话请李士群夫妇先到申江医院会面。

李士群夫妇来到申江医院会客室时，李剑华、胡绣枫、关露都在恭候着。胡绣枫首先迎上去：

“李先生，李太太，快请进来！”

胡绣枫拉住李士群夫人叶吉卿的手，往沙发上让。

李剑华一边和李士群握手，一边表示感谢。

“李先生，”大家都坐定之后，关露说，“李先生，我妹夫剑华感谢你，我也得好好谢谢你呀！”

李群摆摆手，自己人，谢什么呀！坐在叶吉卿身旁的胡绣枫，时不时地和她低声细语一阵，仿佛两个人是认识许多年的老朋友似的。

叶吉卿穿着款式挺时髦，但面料并不华丽高贵，她肯定不是个经济富裕的人。这一点，年轻且心细的绣枫看得出。做过母亲的绣枫，还看出，叶吉卿早已经怀孕了，至少也有五六个月了，虽然她的肚子并不显！

关露还在和李士群说话，似乎谈得挺投机。李剑华时不时地也插进来说两句，过一会儿又去打电话，说约请沈钧儒先生。

“走吧，咱们去功德林素食馆吃饭！”李剑华打完电话，进屋说，“都约好了，再没有什么人，就是法学院教务长沈钧儒和校长褚辅成，还有龙华警备区司令部看守所所长张小平。就这几个人。李士群先生不用说，有恩于我，这次不是李先生奔走，我的下场难说怎么样。”

李士群客气地又摆摆手，示意剑华不要再说，也不值得再提。

李剑华接着说：“沈教务长和褚校长，是联名保释我出来的，当然我应该感谢。我在看守所时，亲眼所见，所长张小平对犯人态度不错，各方面都挺照顾我们的。我为了感谢大家。请赏光吃顿便饭！李先生李太太，请吧。”

李士群客气地说：

“这么点事，不足挂齿，还劳剑华兄破费，真是不好意思。”

胡绣枫说她照看李太太，又让关露、剑华关照李士群，他们便一起出门去了功德林素食馆。

北京路（今北京东路）的功德林，在上海的素食馆中名声最大。1922年阴历四月初八，释迦牟尼生日这天开的张。因为佛教劝人行善广积公德，店主赵云韶又是佛门信徒，因此起名功德林。功德林素食馆全用素物作原料，烹制出与荤菜相仿的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售价比荤菜还贵。功德林最为顾客称道的名菜有，五香油面筋、冬笋麻菇汤、扣麻豆腐、醋溜黄鱼、炒蟹粉、炒鳝丝、细什景、炒鸡丁，等等。尤其功德林的八宝鸭，堪称上海滩一绝，令人惊叹。

到了功德林门口，正好碰上沈钧儒、褚辅成和张小平。大家寒暄一阵，便谦让着进了餐馆。

第三天，李士群在扬子饭店又回请了胡绣枫和李剑华。当然，李士群点名请他们的姐姐关露也必须出席。

这次，是李士群坐东，格外热情主动地给关露和胡绣枫两位女士让菜挟菜、倒酒。不知这二位女士在李士群眼里，是因为年轻漂亮，还是因为独具一种诱人的风韵和魅力。总之，李士群对她们姐妹由于当初第一次见面的美好印象，继而，在他的心底深处，对她们产生一种真诚的信任感。

注释：

蓝衣社，又名复兴社，1932年2月成立。1938年改为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领导下的“调查统计局”，即“军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