销魂蚀骨月太阳（117）

办完老妈的丧事后，林卫国心里苦楚，每天放学后都要回家转悠一圈。以前老妈虽然是瘫痪在床，但每次回来，就会觉得有种温暖的感觉。如今她往另一个世界去了，家里顿时变得冷冷清清凄凄惨惨。老爸在短短的时间里，显得苍老了许多，头发几乎都变白了，整天不要命的干活和抽烟，见儿子回来，还要装出豁达看透世事的样子。妹妹林利芳也是整天忙里忙外，常常偷偷摸摸抹眼泪。妹妹平时说话就少，现在脸上更没有了欢颜，林卫国对他们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心里越发痛苦。

星期六、星期天，林卫国每天好几趟跑到老妈坟头去。老妈和奶奶同埋在村西头一块自己家的玉米地里。奶奶坟头上已经是盖上了青青草，有些稀稀疏疏的；老妈的则是新新的红土堆。那没有烧尽的蜡烛等仍散发着烟火的味道。两个土堆下，分别埋着自己的两个亲人，她们先前都对自己疼爱有加，尤其是老妈，巴不得掏出心肝或以自己的性命来换得儿子的顺利、平安和健康。她们对自己的好，岂止是嘴巴所能言表的。但是，她们从自己这里又得到了些什么呢？转眼间，阴阳两隔，自己为什么不能彻底的相信鬼神之说？对鬼神半信半疑，难道不就是对老妈和奶奶的不恭敬、不热爱？……

林卫国常常胡思乱想着理不出个明明白白的头绪来，便返回家里。到家里坐不住，就又跑到坟头去。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去。老爸早留了心，见他再次要出门时，说：

“不要再去了，自古以来人死不能复生。你这样来来回回跑，她们能安宁吗？到小明家去吧，去聊聊天、喝些酒。Si的人Si了，活着的人照顾自己要紧。”

听了老爸的话。林卫国便停了下来，垂着头发呆。

看看天气渐渐的冷下来，老妈过世已接近一个月，老爸便和林建国林卫国两个儿子商量着做满月的祭祀活动：请道公前来“喃魔”，把供奉于家里的灵位烧掉，除去孝服等等，土语称之为“倒灵位”。

三人计议未定，刘西旺突然来了，令林卫国惊讶不已，忙站起来让坐、倒水。

刘西旺是林卫国大学同班同学，那时他家比林卫国家还要穷许多，因为爱看书，两个人成了好朋友。但他言语、做事要比呆头呆脑的林卫国老辣得多。平时常发些奇谈怪论，同学们都把他视为异类，说他狂妄，不喜欢他。他穷得常常没了菜金，林卫国虽也清苦，却常常从牙缝里挤出一些来接济他，所以对林卫国一直心存感激。临毕业时，曾经拍着胸脯对林卫国说，他日一定要混得风生水起，一定要报答你雪中送炭的深情厚意。

毕业后，刘西旺凭着一股闯劲和“疯劲”，连家都没有回去过，就只身坐上了去上海的火车。起初时，身上不但没钱，又没什么经验，只凭着一股激情要闯出番天地来，曾经露宿街头、桥洞下、地下通道里，差一点沦为乞丐。人们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时来运转想挡都挡不住，刘西旺正是如此。有一天晚上在提蓝桥一带瞎转悠，见一个青年被三个拿着大砍刀的烂仔紧紧追赶，看看就要赶上了，刘西旺挺身而出，一面冲上去，一面装腔作势的高喊：

“兄弟们快些，快来打Si这几个ye种。”

事也凑巧，那时从对面正有七八个农民工扛着钢钎过来，听见刘西旺大声呼叫，自然而然齐刷刷往这边看。烂仔们真以为刘西旺及这帮人和正追赶的猎物是一伙的，忙转身就跑。那差点做了刀下云魂的青年自然感激不尽，硬生生的把刘西旺拉到他家里去热情招待。他老爸是专门做家电生意的大老板，当知道刘西旺没有工作，又见他有胆量有见识，一下子就让他做了一个部门的副经理，专门协助自己的宝贝儿子处理业务上各种各样的问题。两个人混得如亲兄弟一般。刘西旺本来就是要干出一番事业来，如今无意间能够站在这么高大的平台上，哪有不认真大展拳脚的道理？三年一过，积累了些钱和经验以及人脉，便回本省省城自己创办了家公司，专门做家电的中介、推销生意。这几年曾经多次给林卫国来信，但林卫国这家伙Si要面子，不想让老同学知道自己的寒酸境况，所以一封信也没有回。这两天刘西旺去隔壁县洽谈一笔小生意，特意拐过来看看老朋友，却没有想到林卫国的老妈刚刚去世不久，灵位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