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营长孟长生

发布时间:2025-05-10 07:13  浏览量:12

作者:王甫亚(铁道兵第20团20连)

铁道兵第20团4营营长孟长生,系南京市下关区人,一米八多的大个子,国字脸,留着寸头,肌肤黝黑,两眼炯炯有神;个头挺拔,身材匀称,体格健壮,走起路来都带着一阵风。孟营长为人正直,性格豁达乐观,大度直爽,说话嗓门高大,声音洪亮,人送外号“孟大炮”。

图为:铁道兵司令员吕正操(图中)在新疆南疆铁路视察。铁道兵第6师师长张文举(左一)等首长陪同视察。

我与孟长生营长的相识和交往,是在我担任20连文书期间。那时,我们铁道兵第20团驻在新疆天山腹地,修建南疆铁路。我们团的主要任务是以打通2032米长的“螺旋形”降坡隧道——“新光隧道”为中心以及修建向隧道两端延长线的桥梁和路基。

部队驻地顺着铁路沿线依次摆开。我们20连是4营所辖的半机械连,连队营房的院子与营部营房的院子大门对着大门,中间仅隔着一条小路,一出门抬腿就到了。

那时候,我因经常到营部送材料和报表,孟营长也经常到我们连队来开会或检查工作或找战士们谈心谈话了解情况,有时也到连部我的办公室坐坐,拉拉家常,一来二去,慢慢的我们就熟悉了。

孟营长对我的工作和成长也很关心,加之又是老乡,就显得很亲近,我们之间相处的也很融洽,既似亦兄亦长,又似亦朋亦友。期间,我也耳闻目睹了一些孟营长的那些感人至深的故事。

图为:铁道兵第20团撤编前4营全体干部在新疆天山深处合影。20团团长孙效祖(前排中);4营营长孟长生(前排右四);4营教导员字宪章(前排左四);4营部书记邓友邻(后排左三);20连副指导员曾雨生(中排左四);20连三排排长薛乐斌(中排右四);20连四排排长梁海林(中排左五);20连司务长邵泽祥(中排左一)。

孟长生营长坚持工作第一,身先士卒,重活累活抢着干,危险时刻冲锋在前。1977年4月,我们这批兵新训结束后,被分配到了老连队。这时新疆南疆铁路由我们铁道兵第20团负责的重点工程“新光隧道”已进入关键的冲刺阶段。

期间,孟营长始终坚持深入隧道施工第一线,每天与战士们一起劳动,吃住都在隧道口的帐篷里。有一天,4营19连正在对隧道进行掘进施工时,突然遭遇到靠近掌子面的上导坑顶部大面积塌方,且塌方的土石方量很大,几乎把整个隧道都给堵死了。

万幸的是,由于防范和抢险及时到位,这次塌方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尽管如此,如不赶快处理好这次塌方事故,及时清理运出这些塌下来的土石方,后续部队就不能继续掘进施工,这样将会严重影响全团的工程进度。

此时,孟营长不顾上导坑上方还会有继续塌方的危险,就戴上安全帽,穿上深桶雨靴,快速的来到了塌方现场,与连队干部战士一起,研究抢险方案,一线靠前指挥,并亲自参加抢险。无论是排水、扒石子、搬石头、抬木头、搭拱架,样样活儿都抢在前,一昼夜都没有休息。

经过连续的紧张奋战,上导坑上方塌方的那个漏洞终于被堵住了,塌方掉下来的大石块和碎石渣也被全部清运出了隧道,可以继续掘进施工了。这是一个隧道大塌方抢险成功的典型范例。

事后团党委决定,给4营19连记集体二等功,给在一线坚持靠前指挥的孟长生营长记三等功。可孟营长却坚持不同意给自己记功,他将这个三等功名额让给了19连的一个坚持在一线抢险的1965年入伍的四川籍排长。充分体现了孟营长的高风亮节。

图为:铁道兵干部战士在新疆南疆铁路隧道里施工。

孟长生营长始终与战士们同呼吸、共命运,将战士当亲人,时刻关心战士的安危。平时他经常提醒干部战士,无论是在工作中,还是在生活方面,一定要注意安全,做到尽量不发生任何事故。

1978年冬天,新疆南疆铁路“新光隧道”进入工程扫尾阶段。4营17连2排9班一名叫许青山的战士(湖北沔阳人),在新光隧道洞口的帐篷里值夜班。连队在帐篷里给他安装一个火炉子取暖。

不知是什么原因,有一天夜里,到了后半夜时分,这个帐篷里突然失火了,火苗也将帐篷引燃了,因气候干燥,火借风势,越来越猛。此时,孟营长已经在营部的宿舍睡下了。

在得到营部通信班向他报告这一消息后,他大吃一惊,立即穿衣起床,迎着刺骨的寒风,打着手电筒,沿着崎岖的山路,深夜赶往现场。他最担心的是,有无人员伤亡。

在快到现场时,遇到了已经先期赶到的17连指导员刘学堂,孟营长见到刘指导员后,马上就问他:“伤到人了没有?”刘指导员回答:“没有伤到人。”孟营长这才松了一口气。

在赶到现场后,大火已经被附近工地上赶来的救援人员基本扑灭,但整个帐篷却被烧得支离破碎,几乎就剩下了一个铁架子。

而那位值班的战士,则是蹲在一旁,吓得瑟瑟发抖。孟营长见状,也没有批评任何人,反而还安慰那位战士:“小许,你也不要内疚了。你没被烧伤,这就好,这就好啊。”

图为:铁道兵战士在新疆南疆铁路隧道里打风枪、钻炮眼。

孟长生营长在工作上严肃认真,一丝不苟,对干部战士关怀上和蔼可亲,平易近人,情同手足。他不仅对全营各个连队的干部和连部的“八大员”都非常熟悉,而且对各个连队的副排长、班长、副班长,也都能叫上名字,甚至连大部分战士他都能认识,亲切的像兄弟一样。

有时在路上遇到,还能称兄道弟的开一阵玩笑。1978年,4营16连2排副排长邓贵林(湖北人)因病在团卫生队住院。有一天,4营部书记邓友邻(湖北仙桃人),准备到团卫生队去看望老乡邓贵林,就去找孟营长请假。

孟营长听了一愣,问道:“什么?小邓生病了?”邓书记说:“是的。他在团卫生队住院,我想去看看他。”孟营长又说道:“你等一下,我跟你一起去。我也去看望他一下。”

说完,孟营长就返回宿舍,拿了两盒奶粉,两盒罐头,就出来了。邓书记看到后,说道:“营长,你就不用拿东西了。这些是发给你,留给你补养身体的。”孟营长说:“都是自己兄弟,我也只有这点东西了。”

并没有说什么大道理,就这样,两个人一起,到了团卫生队,一起看望了战士邓贵林。邓贵林在病房里见到孟营长后,既惊讶不已,又激动万分,他怎么也没想到,堂堂一个营的营长,能到医院看望一个战士。直把邓贵林感动的梨花带雨,哽哽咽咽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还是在邓书记的提醒下,他才诺诺说道:“谢谢营长,谢谢营长。”孟营长鼓励他道:“你安心养病。先把身体养好,不要考虑别的。有什么困难,及时跟我说啊。”充分体现了孟营长与战士之间的手足之情。

图为:铁道兵战士在新疆天山深处安新家。

孟长生营长是一条钢铁汉子,但也有铁汉柔情的一面。记得我在团干部股驻勤期间,由我负责那一年的干部转业和干部调资工作。当时孟营长也写了转业申请报告。巧的是,那一年,因为我们国家要全力以赴开采新疆克拉玛依大油田。

据说是,克拉玛依地底下的石油油层与某国相通,如果哪一方先开采了,地底下的石油就会往哪一方流。因此我国决定,要先于某国,全力开采。同时,国务院、中央军委决定,这一年驻新疆部队的转业干部和退伍战士,全部转业到克拉玛依油田工作,充实该油田的开采力量。

孟营长得到这一消息后,一下子就懵了。他到团干部股找到我,在我的宿舍里,这个一米八多的大汉子,眼泪都掉下来了,他给我说道:“小王,我当兵20多年了,老婆孩子都在南京,我转业却要留在新疆。我这一辈子,可就没有家喽。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我想了想,对孟营长说道:“营长,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回去写一个报告,就说你今年不转业了,要继续留在部队,为国家的铁路建设再做贡献。很可能下一批转业,就可以回原籍了呢。”孟营长听后,顿时眼睛一亮,觉得很有道理。

就说道:“好吧,我回去就写报告,今年不转业了。”我说:“你写好后派人送给我,我去交给团长。”第二天,我将孟营长的报告交给了团长孙效祖。孙团长说:“既然老孟不想走了,那就算了吧,不走就不走吧。”

后来,在团党委研究干部转业的会议上,就决定,4营营长孟长生暂不转业,继续留在部队。其实,这个政策在我们部队也就是执行那一年。在下一批干部转业时,孟营长就被批准转业回原籍了。

他转业到了南京市栖霞山化肥厂,任副厂长。他为国家奉献了20多年的热血和青春年华,终于与家人团聚了。

图为:铁道兵战士在新疆天山深处开山劈岭修建南疆铁路。

孟长生营长对我个人的工作和成长进步也很关心,经常给我提供一些信息,时刻提醒督促我不要懈怠,要积极争取进步。在我参军入伍的当年年底前,我就担任了连队文书。第二年,组织上就将我确定为“干部苗子培养对象”,同时团干部股也完成了对我的“预提干部函调”的政审工作。

可是不久后,上面对从战士中提拔干部的政策出现了新的变化,要求必须是军校毕业。有一天,孟营长来到我们连队,到我的办公室里,跟我说:“小王,现在,邓副主席重新出来工作了。他决定不直接从战士里提拔干部了,必须是要通过军校培养。

你要好好复习一下,准备考军校哈。”这时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有点乱糟糟的。本来我的提干政审手续都办完了,只等着连队空出编制来,就能提干了。可这一下,就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而且,我们铁道兵的军校只有两所,一所是长沙铁道兵政治学院,那是培养政工干部的,一般不招收战士学员。一所是石家庄铁道兵工程学院,是培养技术干部的。而战士报考的军校,只能是石家庄的铁道兵工程学院。

同时我又联想到,我们连队的一位老技术员(四川人),已经是高级工程师了,当时都五六十岁了,就因为懂技术,还不让人家转业,一辈子就全在部队里了,一年也只有20几天的探亲假,才可以与家人团聚。

说句实在话,我可不想像他这样,一个人在部队里干一辈子呀,这哪里还有家呀。所以,我就不想去考。但又碍于孟营长的面子,还是参加考了两次,应付一下。

但肯定也都没考上,因为从内心里不想嘛。在考试回来后,孟营长问我:“小王,考的怎么样?”我只能给孟营长说:“营长,我没发挥好。”

图为:新疆南疆铁路阿拉沟特大桥在架设桥梁。

到了1979年,对越自卫还击战结束后,因为我们连2排排长向坤成带队充实野战部队去了,团司令部任命我为2排副排长,主持工作。有一天,孟营长又到连队来,找到我,对我说:“小王,因为目前部队缺干部,军校又来不及培养的这么快。

最近有一期进师教导队的学习指标,这是速成的,时间一年,毕业后待遇与军校毕业生一样。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你一定要把握好,要好好考啊。”

看着营长那期望的眼神,我当即表态说:“营长放心,这次我一定好好考。”因为根据师政治部通知,当时就考两门课,语文和数学。

我狠下心来,认真复习,奋力拼搏,在考试时发挥超常,语文考了98分,数学考了100分,几乎是以第一名的成绩,被铁道兵第6师教导队录取(在新疆我们20团属铁6师代管)。

到现在,这两张考试卷还装在我的个人档案里呢。也就是这次从师教导队毕业后不久,我就被铁道兵第4师党委任命为19团16连排长(我毕业时,20团已撤编,并入19团)。

图为:火车行驶在新疆南疆铁路阿拉沟特大桥上。

说起来,我也曾经被孟营长很严厉的批评过一次。但其实,这次根本不怨我,我是冤枉的,但我也默默地承受着了。这也是我在连队任文书期间,那是一个星期六的下午,我接到营部书记邓友邻的电话通知,营党委决定,于下星期一上午召开营党委会议,要求各连的连长、指导员参加。

我接到通知后,就及时的向连长和指导员进行了汇报,并通知他们两人按时参加会议。可第二天是星期天,大家都休息,几个连首长闲着没事,就打扑克牌娱乐消遣。

在连部会议室里,连长、指导员、副连长、副指导员,还有那个老技术员和司务长六个人,打了一整天(那时候部队星期天只吃两顿饭),一直打到晚上,才从炊事班弄几个菜过来,几个人又一起喝了酒。

那天他们几个人可能是高兴了,酒喝的很多,最后连指导员泡的用于治病的药酒都给喝完了。

因为天太晚了,我让通信员崔合营(河北人)负责给他们几个人搞服务,我就睡觉了。第二天早晨起床出操后,我又给连长和指导员说:“你们吃过早饭,要到营部去开党委会。”可他们两个人,却没有一个人搭理我的。

我很纳闷,这不是连长和指导员的性格呀,就回来问通信员小崔,我说:“小崔,连长、指导员是怎么回事?好像都生气了。”听小崔说了,我才知道,原来是,昨天晚上,他们几个领导打牌后喝酒,喝多了,也喝恼了。

不知怎么的,到后来,连长和指导员两个人还打起来了。就连那个钢筋焊的脸盆架子都被他们压扁了,被小崔给拾起来扔到了房顶上。

图为:由铁道兵第20团修建的2032米长的新疆南疆铁路新光隧道。它是南疆铁路7座“螺旋形”降坡隧道之一,进出口在同一平面上,上下落差50米。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孟营长很突然的,就本着脸、气哼哼的来到了我们连队,而且是直接进了我的办公室,很气愤的指着我问道:“小王,怎么回事?你们连长、指导员,怎么到现在,还没去营部开会?”我当时一懵,这也就才晚了几分钟吧,真没想到,营长会亲自过来。

当时我只想着,要将连长、指导员喝酒打架的事给隐瞒下来,不能让营长知道。否则的话,营长肯定会剋他们一顿的。我也会两头不落好啊。我就把责任揽了下来,随口说道:“是我忘了。”

营长顿时气的浑身发抖,怒目圆睁,伸出手指指着我的额头,怒吼道:“你这个文书,是怎么当的?嗯!”我只能低头不语,任由营长在那里发了一通火气。因为我的办公室与连长、指导员的办公室之间的墙上留有一个窗户,是放电话机用的,方便我们两边都可以接打电话。

当营长在我的办公室里发脾气的时候,连长、指导员他们也全都听到了,也就马上赶了过来,他们想说点什么,却也都没敢说。

营长看到他们后,就沉着脸说道:“你们两个,跟我到营部去开会。”说完这句话,转过身就走了。这时连长、指导员也仍旧没说话,很尴尬地跟在营长身后,就一起向营部走去了。

其实当时,我委屈的啊,差点要流泪了。我心里想着,营长,我冤枉啊。在前天,星期六的下午,在接到会议通知后,我就及时通知连长、指导员他们了。今天早晨出早操后,我又给他们说了一遍。可他们因为昨晚喝酒喝多了,又打起架来,到现在都还在生着气。

是他们自己不去开会的啊。这个可不能怨我啊。我当时认为,这个误会,可闹大发了。我真担心,我在营长心目中的形象,这一下子,可就崩然瓦解了。可这件事情过后,营长一次也没有再问,我也一直没找他解释。

我们还像以前那样相处,该干嘛还干嘛,两个人好像都把这件事情忘记了似的。直到现在,要不是因为写《怀念营长》的这篇文章,我还会将这件事情一直埋在心底,让它永远烂在肚子里。

图为:新疆南疆铁路土鱼段胜利通车庆祝现场。

后来,我听战友们说,孟长生营长退休后,生活一直乐观向上,在家里含饴弄孙,安享晚年。不过,却在前几年因病去世了。

孟营长去世时,已经是80多岁高龄了,也算是高寿了。我感到非常遗憾是,没能在他生前去看望老首长,更没能在老首长最后的时候送老首长一程。愿老首长孟长生营长在天堂里安息吧!、

感谢薛乐斌、邓友邻、邵泽祥等老首长、老战友对本文的大力支持!

部分图片来自网络,特向原作者致谢!

2025年4月30日写于临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