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怀我的母亲——华州非遗传承人李月珍

我心中的母亲

作者：郭玉贤

回顾我的人生路，正如高尔基说的：“世界上的一切光荣和骄傲，都来自母亲。”我自己认为，我人生的最大幸福是：八十多岁时还能和母亲朝夕相伴，共享苦乐。

我与母亲在一起的留影

我的人生殊多荣耀都来自于母亲。我是母亲的长女，做了她八十多年的女儿。是她给了我生命，哺育我成长，教会我做人。她是我人生的第一位恩师，是我做人的楷模。母亲一辈子朴实无华，大爱无声。

漫长的岁月里，母亲的满腔热情，一颗善心，一双巧手，刻印成了我心中的母亲。她是贤淑善良的好人，是不畏艰难、勤劳吃苦的强人，是心灵手巧的民间艺人，是弘扬非遗文化的名人，是意志坚强、战胜病魔的奇人，是尊老敬长知恩图报的孝女，是乐于奉献、不图回报的善人，是有爱无恨知足常乐的明白人，是追求不止人老志不老的强者，是大爱无边、远近膜拜的百岁寿星。母亲给了我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做人之道，是我心中最伟大的母亲。

母亲一生是我们家和邻居之间和谐相处的纽带。记得我有五个伯父、伯母，好多的哥哥姐姐，也有几代人共居一村流传下来的左右邻居。母亲和他们相处得很好，从未发生过任何口舌之争，和所有的人都相敬如宾，和睦相处。她爱我的父亲，体贴他的劳累和辛苦。几十年如一日对我父亲的吃喝穿戴、生活冷暖照顾得无微不至。所有的邻里乡亲都夸她是一个贤妻，更是孝顺的女儿。截止2011年腿部骨折之前，每逢春节、清明等重大节日，尽管她已是高龄的小脚老人，但都要亲临父母的陵地（坟墓已被平），祈祷烧纸、深情祭奠，为续延亲情、弘扬孝道做出了榜样。

母亲从小就热爱民间艺术，心灵手巧远近有名。除了做好纺线织布针线活之外，她能绣花衣、做花鞋、糊花灯、做香包、剪窗花、捏面花……巧姑、巧妇的美名传遍乡里。

母亲在老屋院子里剪窗花

母亲身经两个世纪，在两种社会制度中成长生活，从小时侯的家庭贫困到缺吃少穿，不辞劳累抚养儿女的艰苦生活，母亲都能坦然面对，坚強度过。我看到过母亲为了自己的儿女，她小脚女人割麦子、推磨子、拉着笨重的架子车，我看到过很多次喝菜汤充饥的无奈；看到她自己食不饱腹、硬挤乳头给哭声不停饿肚子的孩子挤奶水；我痛心地记忆着一个星期六的下午，从渭师回家到星期日下午离家的一整天，全家人没有吃一口有米有面的饭，只喝了几次蔓菁汤，至今我恨自己不懂事，没有在学校节省几个馍带回家。

在极其艰苦的年代里，多少个夜晚的煤油灯下，母亲熬红了双眼为儿女们缝衣服、做鞋袜。她勤俭节约、精打细算、含辛茹苦、把五个儿女抚养长大，她的付出超出了常人的艰辛。母亲为了儿女，宁可榨干自己的血和汗，不想对儿女有点滴的亏欠，无愧做长辈的担当。她还为自己的兄长和侄儿及其他亲人也作出了很多很多的付出。

母亲心底善良，只作奉献，不求回报。她作到了从不向人开口伸手提要求。她和我生活的时间里，生活比较艰难，她常穿我的旧衣服。上世纪九十年代的一年里，国家给我升了工资。我带上母亲去华县西关街秋侠绸缎服装店，想给她缝一件带红花的缎子薄棉袄，进了缝衣店，母亲看了面料，问完价格，转身就走。母亲嫌贵，谁都拦不住。无奈之时，裁缝按我身体量了尺寸，给母亲做了一件缎子薄棉袄。拿回家后母亲很喜欢，经常穿在身上。骨折的十多年里，我想让她好好享受生活，常问她想吃什么糕点、水果，想吃什么饭，要什么东西，她总是回答我：“有馍就行，黑馍白馍吃饱就好，你做啥饭，我吃啥饭，啥都不要”。母亲的一生作到了对社会，对亲人，不索取，不贪婪。

在母亲生活压力减轻的年代里，她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到对艺术创作上，在党和政府以及人民群众的大力支持鼓励下，她勤奋努力，坚持创作不停，剪纸面花作品水平不断提高，新作品层出不穷。中、省、市、县电视台有过她的报道。最轰动华州历史的是，1989年母亲随华县民俗团进京现场表演捏面花，受到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接见、赞扬。

老人在《华州地方风情展》讲解花馍

2001年母亲的剪纸作品获得国家文化部金奖。华州县志名人录有她的姓名，档案馆里有她的剪纸、面花资料。《黄河周刊》《渭南日报》刊登过她的事迹。母亲成了最底层老百姓非遗文化传承的名人。

母亲是最坚强的老人，九十岁后她曾左右腿两次股骨头骨折，她没有做手术，没有大喊大叫，没有怨天尤人。硬是靠自己的意志和毅力坚持锻炼，作到了能拄单拐、熬十载，创造了奇迹，成为华州大地上少有的百岁寿星。她战胜病魔的精神，突破了一般老人骨折后活不过三、五年的规律。

母亲热爱生活，满怀一腔活到老、学到老的执着。骨折前她每天坚持散步活动，坚持划花剪纸摆地摊，也常看书看报。华县电影院的广告橱窗前，乡镇企业局家属院前的街道上，城关小学门外的地摊上都有她摆地摊剪纸的身影。骨折后，躺在卧榻上她仍坚持划花剪纸，看书认字，看电视，还学会了看手机，能和人视频聊天，百岁老人读毛主席诗词，为自己的生活自找乐趣。

虽然百岁，她思路清晰，没有痴呆，和家里的来客招手问好，让吃让喝热情待客。母亲的心胸是宽阔的，格局是少有的。她躺着的时候，常常说心事、说乡情、说村事说邻居、说家人家事……但从未听到她说过别人的不好，没说对谁有怨恨。她的亲情味很浓很烈，有时想念亲人泪水长流，她心里经常高兴的是，感谢党和政府每月给她发的补助钱。文化部的书里收藏了她双拐走路。

母亲进入期颐岁月时，和常人一样抗拒不了人生衰老的规律。2024年的元月她依然头脑清楚，思维清晰。但在后来的几个月里，精神退减，一月不如一月，一日不如一日。我看着她日渐变弱的情况，心酸伤痛常流泪，我怕有一天，她会突然离我而去，我再也没有母亲了。我很明白她生命的最后时刻最需要的是心里的温暖，心灵的安慰，最需要儿女们的爱心守护。在母亲最需要我的人生最后一段时间里，我竭尽全力照顾她，我不能让她的心里留下伤痕。我给了她最多的温暖，最多的安慰，陪她、爱她、守护她……

我的母亲李月珍

如今，母亲已经去世一年了，回首往事，我有太多的愧疚。母亲对我恩比天高，我没有做到她的好女儿。有许多该做的事没有做到，有些做了的没有做好，有时还给她造成伤痛。我常常一个人独自思念母亲，默默傻想：母亲如果能再多活几年该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