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未婚夫推倒那天,我甩他耳光:老娘不要你了!转身报名封闭进修班
发布时间:2025-08-21 00:27 浏览量:27
头顶的太阳像个巨大的火球,烤得大地都在冒烟。迟小迎就是顶着这样的烈日,像一发炮弹般冲进了院长办公室。
“陈院长,那个脱产培训,我申请参加!”她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着气,声音却喊得洪亮。
陈院长从堆积如山的文件里抬起头,看到是她,眼神里掠过一丝诧异。她思忖片刻,推了推眼镜:“小迟,我记得上午征求意见时,你不是说家里有事,准备结婚,所以去不了吗?”
“我想清楚了,结婚什么时候都行,但我还年轻,不能把时间浪费了。”
迟小迎强行压下胸腔里狂跳的心脏,站直了身体,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坚定,话语掷地有声:“我想去进修,提升我的专业能力,为了将来能更好地服务于我们的队伍,服务于我的战友们!”
这股突如其来的热血,让陈院长都愣了一下。
她重新审视着眼前的年轻人,语气严肃地提醒:“小迟,我得让你明白。这次进修,时间是三年,而且是全封闭式管理。除了法定的国庆和春节假期,中间是没有寒暑假的。”
也正是因为这个苛刻的时间安排,许多年轻的护士都打了退堂鼓。
迟小迎用力点头:“文件我都看过了,每一个字都看清楚了。我想好了,我确定要去,恳请院长批准,给我这个宝贵的学习机会!”
陈院长的眼里终于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欣赏:“好!年轻人就该有这股拼劲!我就说嘛,你才不到二十岁,急着结什么婚!”
“迟小迎同志,我代表组织同意你的申请!你现在就回去收拾一下,一周后准时出发!”
陈院长站起身,亲切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这几天给你放假,回去好好准备。另外……”她的目光落在迟小迎的额角,无奈地摇了摇头,“赶紧去把伤处理一下。”
道谢后,迟小迎几乎是跑着回了家。可当她推开家门的那一刻,方才那种轻快激昂的心情瞬间被浇了一盆冷水,荡然无存。
严格来说,这里并不是她的家,而是霍清泉的。她只是以“未婚妻”的身份,在这里寄住了两年。
霍清泉,这个名字在整个大院里都如雷贯耳。他出身将门,外形英挺,能力卓绝,是部队里当成宝贝疙瘩一样重点培养的军事骨干。
可惜,这样一个天之骄子,只要一碰上一个叫徐曼曼的女人,就立刻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残疾”——眼盲心瞎。
就在刚才,徐曼曼娇滴滴地喊着水烫,手一“抖”,整杯热茶就泼在了自己腿上。而霍清泉,连问都懒得问一句,就断定是迟小迎在故意刁难,一把将她推开,然后毫不犹豫地将徐曼曼打横抱起,风一样地冲向了卫生室。
若是从前的迟小迎,面对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和区别对待,心早就碎成了八瓣,不知要在夜里偷偷哭湿多少次枕巾。
但现在,她不会了。
因为上辈子的她,经历过比这糟心百倍、千倍的场景。
她和霍清泉的婚事,是霍家长辈一锤定音的。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她这个乡下来的土妞,根本配不上霍清泉那样的天之骄子。他们的结合,被无数人私下里议论为“癞蛤蟆吃天鹅肉”的现实版。
于是,她这只“癞蛤蟆”,便在这段关系里活得诚惶恐恐,卑微到了尘埃里。
为了他,她主动放弃了进修的机会;
为了他,她假装看不见他和其他女人的眉来眼去;
结婚后,她更是彻底失去了自我,活成了他的附属品。
后来,霍爸爸突然病重,需要24小时不间断的陪护。娇弱的霍妈妈只照顾了两天,自己也跟着病倒了。是迟小迎,忍痛辞去了军医院的工作,一头扎进病房,伺候公婆。
这一伺候,就是整整二十年。
再后来,霍清泉风光转业,工作调动到了邻省。两人顺理成章地开始了聚少离多的分居生活。直到公公的丧事办完,霍清泉向她递上了一纸离婚协议。
理由苍白而可笑:多年分居,感情早已破裂,且无子女。
迟小迎如遭雷击。那时的她,已经四十多岁,最好的年华都耗在了这个家里。名义上二十多年的婚姻,两人真正待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都不到半年,夫妻生活更是屈指可数。
没有孩子,感情破裂,这难道是她一个人的问题吗?
更让她心寒的是,那个被她当亲妈一样伺候了二十年的婆婆,竟也冷漠地站在儿子那边,甚至说出“我们家清泉当初娶你,本就是委屈了他”这样诛心的话。
迟小迎痛苦万分,死活不肯签字。直到徐曼曼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岁月似乎格外优待徐曼曼,与被生活和病人磋磨得形容憔悴的迟小迎不同,她依旧风姿绰约。一身时髦的长风衣,头发优雅地挽起,浑身散发着一种养尊处优的贵气。
两人站在一起,一个是云,一个是泥。
“清泉哥爱的人一直是我。如果不是你父亲当年挟恩图报,霍伯伯怎么会逼着我们分开?”
“迟小迎,是你抢走了我的人生,是你欠了我们!现在霍伯伯不在了,你已经霸占了清泉哥半辈子,是时候,把他还给我了!”
字字句句,如同尖刀,剜得迟小迎体无完肤。她捂着耳朵,疯了一样冲出家门。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撕心裂肺的剧痛席卷全身。意识模糊中,她看到一张惊慌失措的年轻脸庞,是个高中生模样的男孩。
那张脸,竟和年轻时的霍清泉有七八分相像!
她看见霍清泉和徐曼曼双双追了出来,那个男孩扑进他们怀里,哭着喊“爸爸、妈妈,我好像撞死人了……”
原来,那孩子,是他们的!
一口鲜血喷出,无尽的怨与恨中,迟小迎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次睁眼,日历牌上鲜红的“1983年8月16日”刺得她眼睛生疼。短暂的惊愕后,巨大的狂喜席卷了她。
她回来了!回到了命运的转折点,回到了她亲手推掉进修机会的这一天!
迟小迎走到客厅,一把将那页象征着屈辱过去的日历撕得粉碎。她走进卧室,衣柜的镜子里映出一张狼狈的脸,额头上一个青紫的大包格外醒目,那是被霍清泉推搡时撞的。
真丑。
她的视线落在床头的合照上。照片里,霍清泉军装笔挺,眉目冷峻;而她,紧紧挨着他,笑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傻瓜。仔细看,就能发现霍清泉的肩膀有一个不易察觉的、抗拒的倾斜。
真是个彻头彻尾的舔狗,迟小迎在心里自嘲,舔到最后一无所有的那种。
她将照片扣在桌上,翻出笔记本,开始冷静地列清单:哪些东西是自己的,可以带走;哪些生活必需品需要重新购置。
培训的学校就在省城,买东西比这方便,唯一麻烦的是,这个年代,买什么都需要票。她叹了口气,从衣柜最底层摸出一个小铁盒,里面是她这两年省吃俭用攒下的所有工资和各种票证。
刚准备清点,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清泉哥,你快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一个甜得发腻的声音传来,是徐曼曼。
“别乱动!”紧接着是霍清泉冷硬中带着一丝宠溺的命令。
下一秒,迟小迎卧室的门被一脚踹开。
当看到屋里的迟小迎时,抱着徐曼曼的霍清泉明显愣住了。“你怎么会在家?”
迟小迎抬起头,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霍连长,你是不是忘了,这里,也算是我的家。”
霍清泉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或许是心虚,他并未察觉到迟小迎称呼上的变化,只是小心翼翼地将徐曼曼放在椅子上,用一种发布命令的口吻对迟小迎说:
“你回来得正好。曼曼腿受伤了,这几天你让她住这儿,顺便照顾一下。”
一模一样的话,一模一样的场景。
上辈子的她,就是在这道命令下,怀着满腹的委屈,给这他们当起了免费保姆,也因此错过了报名的最后时机。
迟小迎嗤笑一声:“她住这儿,那我住哪?”她这间卧室很小,只有一张单人床。
霍清泉还没开口,徐曼曼已经抢先一步,扯着他的袖子,柔柔弱弱地说:“清泉哥,要不我还是回去吧。”她看了一眼迟小迎,满脸歉意,“对不起啊迟同志。我和清泉哥从小一起长大,他照顾我习惯了。我都说没事,他非不放心。”
说着,还嗔怪地瞪了霍清泉一眼,尽显小女儿情态。
“怎么会没事?”霍清泉果然吃这一套,虽然板着脸,但声音却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你看看你的腿,都烫成什么样了?”
迟小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徐曼曼那纤细白皙的小腿上,只有几道 едва可见的红痕。
“你就安心住下,小迎会照顾好你的。”霍清泉转回头,目光落在迟小迎脸上,那眼神里没有半分温度,“迟小迎?”
他在等她点头,等她像过去一样顺从。
但迟小迎既没答应,也没拒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徐曼曼的眼圈说红就红了。“清泉哥,我还是走吧,迟同志她好像不太愿意……”
霍清泉的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疙瘩,声音也冷了下来:“迟小迎!”
这声呼喊,与刚才的温柔判若两人,像是夹杂着冰霜。也是,他霍清泉,从小就是天之骄子,众星捧月。在连队里更是说一不二,何曾被人这样无视过?
在霍清泉强大的气场压迫下,迟小迎终于缓缓抬起了头,露出了额头上那个青紫的大包。
“霍清泉,你瞎了吗?我也受伤了。”她毫不畏惧地对上他的视线,一字一顿地说道,“还是拜你所赐。你怎么不说,先来照顾照顾我?”
霍清泉这才注意到那个婴儿拳头大小的伤包,也终于想起来,是他情急之下一把将迟小迎推开的。他心虚地移开目光,干巴巴地问了句:“你没事吧?”
你看,人心就是这么偏。迟小迎心底冷笑。徐曼曼腿上连个水泡都没有,他却心疼得跟什么似的;自己脑袋上顶着这么大一个包,换来的却只是一句轻飘飘的“你没事吧”。
“你不就是吃醋吗?走,我带你去卫生室!”霍清泉说着,突然伸手抓住迟小迎的手腕,似乎想用这种方式来弥补自己的心虚。
迟小迎却像触电一般,猛地甩开了他的手。“不用了,我没事。”
被甩开的霍清泉,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徐曼曼见状,立刻“善解人意”地开口:“清泉哥你别担心,迟同志自己就是护士,她说没事肯定就没事的。”
霍清泉喉结滚动,咬了咬后槽牙,突然大步走到床边,粗暴地将迟小迎的铺盖卷成一团。
“既然没事,就把床铺收拾干净了,被褥都换新的,曼曼有洁癖。至于你……”他目光闪烁了一下,“这几天先搬去我那屋睡。”
“清泉哥!”徐曼曼尖叫起来,随即又意识到失态,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你和迟同志还没结婚就住一间房,会……会有人说闲话的。生活作风问题,可是很影响进步的!”
“谁敢说闲话?整个队里谁不知道她迟小迎是我未婚妻!”霍清泉的脸色更难看了。
徐曼曼还在嗫嚅:“可是,你们毕竟还没领证……”
迟小迎看着急得快跳脚的徐曼曼,觉得好笑极了,她慢悠悠地插嘴:“这不是还有客厅吗?让霍连长睡客厅就好了。”
说着,她径直走进霍清泉的房间,把他的铺盖也抱了出来,往客厅的沙发上一扔。她抬了抬下巴,挑衅地看着他:“委屈你了霍连长,在沙发上将就几晚吧。”
“迟同志你怎么能这样?这是清泉哥的家,哪有让他睡客厅的道理!”徐曼曼立刻指责道。
“要不,我睡客厅?”迟小迎指着自己的鼻子反问。
徐曼曼想也不想就点了头。
迟小迎彻底笑了:“徐同志,你是不是忘了,霍连长是我未婚夫,这里也是我的家。如果不是他今天把你领回来,他用得着睡客厅吗?要我说,最该睡客厅的那个人,是你才对!”
徐曼曼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委屈巴巴地望着霍清泉。
然而,霍清泉的反应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常年紧抿的嘴角,竟然微微向上翘起,眼里甚至透出几分笑意。“就我睡客厅吧。”
一句话,让徐曼曼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迟小迎撇了撇嘴,瞬间就明白了霍清泉那点可笑的虚荣心。一个名正言顺的未婚妻,一个青梅竹马的白月光,两个年轻漂亮的女孩为他争风吃醋,这极大地满足了他作为男人的自尊。
想到这里,迟小迎只觉得一阵反胃。
“小迎,你去副食店买点肉和菜,晚上在家里吃。”霍清泉开始发号施令,想把这页揭过去,“食堂的饭菜太油腻了。对了,要是有水果罐头也买两瓶,你和曼曼都受了伤,需要补充营养。”
迟小迎一言不发,只是朝他伸出了手。
霍清泉皱眉:“干什么?”
“钱,还有粮票、肉票、布票。难道去副食店买东西不用花钱吗?”
“你自己的呢?”霍清泉的语气里充满了不悦。这两年,买菜做饭一直是迟小迎在操持,她有工资,也从未开口要过钱,久而久之,他竟觉得这是理所应当。
迟小迎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霍清泉,你好歹是个连长,带着外人来让我伺候,连钱都不给。你这是想让我又出钱又出力啊?你一个大男人,想吃软饭吗?”
“迟小迎!”霍清泉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你别得寸进尺!真以为给你几分好脸色,你就能蹬鼻子上脸了!”
徐曼曼眼里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她拉住即将暴走的霍清泉,柔声细语地对迟小迎说:“迟同志,我知道这话不该我说……”
“知道不该说,就闭嘴!”迟小迎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
徐曼曼被噎得满脸通红,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她猛地站起来,朝迟小迎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迟同志,你不要因为我和清泉哥吵架,都是我的错!我……”
话音未落,徐曼曼身子一晃,就软绵绵地朝旁边倒去。
霍清泉眼疾手快地将她捞进怀里。
“迟小迎!”他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对着她怒吼,“道歉!”
“道歉?”迟小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凭什么?”
“曼曼的伤本来就是你害的!”霍清泉不假思索地吼道,“你就有责任照顾她!你刚才的态度,已经对她造成了二次伤害!”
迟小迎被他这番颠倒黑白的言论气笑了。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二次伤害’是这么用的。”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声音冷得像冰,“霍清泉,你这里要是没用的话,不如捐给国家。你现在这种是非不分的样子,让我非常怀疑,你到底有没有能力带好一个连!”
还从没有人敢质疑霍清泉的军事能力!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霍清泉的怒火。他忘了怀里还抱着“柔弱”的徐曼曼,猛地将她往旁边一推,伸手就朝迟小迎抓来!
徐曼曼猝不及防,真的摔倒在地,发出一声痛呼。但此刻的霍清泉已经完全顾不上了。
他一把揪住迟小迎的衣襟,几乎将她整个人都提了起来,双目赤红:“迟小迎,有种你再说一遍!”
迟小迎盯着他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呼吸一滞,心底泛起彻骨的寒意。
果然,还是这样。这个男人,脾气火爆,经不起半点刺激。她甚至感觉到,他另一只手已经掐上了她的脖子……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迟小迎没有丝毫犹豫,用尽全身力气,指甲狠狠地对着霍清泉的脸抓了下去!
霍清泉吃痛松手,就在他愣神的瞬间,迟小迎呼吸到新鲜空气,反手一个响亮的耳光,结结实实地扇在了他的脸上!
“霍清泉,我给你脸了是吧!”
仿佛要将上辈子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发泄出来,迟小迎彻底爆发了。她随手抄起桌上的茶杯、茶壶,不顾一切地朝他们砸了过去!
“啊!”徐曼曼发出刺耳的尖叫。
“疯了!”霍清泉下意识将徐曼曼护在身下,对着迟小迎怒吼,“迟小迎你疯了!”
迟小迎抓起一个印着大红牡丹的搪瓷托盘继续砸:“疯了也比你这个不辨是非的傻叉强!”
“迟小迎你到底在闹什么!”
霍清泉挥手挡开砸来的托盘,猛地起身,一把钳住迟小迎的手腕。他的眼里怒火翻涌,但更多的,是无法掩饰的失望。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跟个泼妇有什么区别!不识大体,没有半点容人之量!你如果一直这样,我真的要重新考虑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了!”
“霍清泉,你能不能别这么又当又立?”
迟小迎用力甩开他的手,索性一把拉开了房门。这里是连队的家属院,他们的争吵声,早就已经惊动了左邻右舍。
外面的动静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不少邻居都探头探脑地聚拢过来,指指点点地看起了热闹。
“我是你的未婚妻!”迟小迎脖子上青筋都爆了出来,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尖锐,“是你爸妈求我来照顾你的!可你呢?一边瞧不起我这个农村出来的,觉得我配不上你,一边又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我给你的一切!”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目光灼灼地盯着眼前的男人:“现在倒好,你还把徐曼曼带到我面前,是想让我连她一块儿伺候吗?”
“霍清泉,该重新考虑我们关系的不是你,是我!”
“我迟小迎今天就把话放这儿,你我之间的婚约,从现在起,一笔勾销!”
“你简直不可理喻!”
霍清泉的脸一阵红一阵白,邻居们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让他无法再对迟小迎动手。
一腔无名火憋在胸口,几乎要炸开。他猛地转身,一拳狠狠地砸在门边的墙上,发出一声闷响。随即,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冲着外面围观的人群咆哮:“看什么看!都给我滚!”
那副样子,活像条疯狗,迟小迎心里冷冷地想着。
“清泉哥!”
徐曼曼被霍清泉的状态吓到了,她捂着脸,哭哭啼啼地喊了一声,“我的脸好疼。”
刚才混乱中,迟小迎一个玻璃杯精准无误地砸在了她的脸上。
霍清泉这才回过神,定睛一看,徐曼曼半边脸颊已经高高肿起,像个发面馒头。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弯腰将徐曼曼打横抱起,眼神冰冷地扫向迟小迎:“第二次了。”
迟小迎愣了一下。
“这是今天,你第二次伤到曼曼。”霍清泉的声音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迟小迎,你就在家给我好好待着,禁闭反省!等我回来,再跟你连本带利一起算!”
说完,他抱着徐曼曼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在霍清泉的肩头,徐曼曼悄悄回过半张脸,对着迟小迎,露出一抹淬了毒的、胜利者般的微笑。
迟小迎:“……”
“小迎啊……”
见霍清泉走了,看热闹的邻居们这才敢凑上来,关切地围住迟小迎。“这是怎么了?小两口过日子,怎么还动上手了?”
迟小迎平日里是个热心肠,在军医院上班,谁家有个头疼脑热的,她总会帮忙挂号拿药,因此邻里关系处得相当不错。
“这还用问?”三十出头的张嫂子快人快语,嗤笑一声,“一看就是为了那个姓徐的狐狸精!”
“哎,张嫂子,话可不能乱说!”立刻有人替霍清泉辩解,“我听说,那个徐同志和霍连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
“什么同志?谁跟她是同志!”张嫂子不屑地哼了一声,“小迟和霍连长本来好好的,她来了这半年,你们谁没看见她天天勾着霍连长往外跑?瞧瞧刚才霍连长抱她那个宝贝劲儿,就算是亲兄妹,也没这么不避嫌的!”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安静下来。就像徐曼曼自己说的,这个年代,作风问题可是天大的事。
“张嫂子,您别说了。”
迟小迎适时地红了眼圈,声音哽咽,恰到好处地展现了她的委屈与善良,“我和霍连长的婚事,本就是他父亲一力主张的。现在都讲究自由恋爱,霍连长心里不情愿,也是人之常情。”
她这番以退为进的话,瞬间点燃了邻居们的怒火。
“话可不能这么说!”年长一些的王大娘立刻反驳,“小迎你来这两年,怎么尽心尽力照顾霍连长生活的,我们街坊邻居都看在眼里!他要是不喜欢,凭什么让你照顾他?”
“就是!对长辈定下的亲事不满意就早说啊!一边让你给他洗衣做饭当保姆,一边跟别的女人不清不楚,算什么男人?”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在为迟小迎鸣不平。
迟小迎的眼泪恰到好处地滑落。上辈子,她就是太死心眼,总觉得人心是能捂热的,结果呢?捂热的只有她自己流的血。
张嫂子心疼地替她擦了擦泪,好奇地问:“我说妹子,霍连长的父亲,那可是位大领导。他怎么就非要给你们定下这门亲事呢?”
这也是大家一直以来的疑问。霍清泉前途无量,怎么会被强行安排一个农村姑娘当未婚妻?
迟小迎叹了口气,把邻居们请进了屋。
屋里一片狼藉,王大娘和张嫂子手脚麻利地帮她收拾。碎掉的茶具被扫到一旁,大家围坐下来,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迟小迎。
她低着头,声音很轻,却字字泣血:“很多年前,霍爸爸被下放到我们村。有一年夏天,山洪暴发,我爸爸……为了救他,被洪水冲走了。”
为了把霍爸爸托举出水面,迟小迎的父亲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自己却被卷入了滚滚洪流。两天后才找到尸体,被泡得面目全非。
迟小迎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捂着脸泣不成声。
“我的天!”张嫂子气得脸都涨红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我就说呢!原来是救命恩人的女儿!合着他霍清泉,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啊!”
“不管怎么说,”迟小迎擦了擦泪,“我和他的婚事太仓促,他心里有怨气,我也不想再纠缠了。”
“那不是便宜了那个姓徐的破鞋!”张嫂子愤愤不平。
这个年代的人们,婚姻观还很朴素。订了亲,就该忠诚。霍清泉的行为固然让人不齿,但徐曼曼这种明知对方有未婚妻还上赶着贴的女人,更是让人唾弃。
“就这样吧,我……”迟小迎话没说完,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声比一声急,咳得几乎喘不上气。
“天哪,妹子你这是怎么了?”
大家吓了一跳,张嫂子眼尖,一把抓住迟小迎正死死抓着自己脖子的手。这一抓,霍清泉刚才掐她时留下的指印,就那么明晃晃地暴露在众人眼前。
迟小迎皮肤本就白皙,那几道青紫色的痕迹在她脆弱的脖颈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面面相觑。
“霍连长他……他对你动手了?”王大娘的声音都在发抖。
迟小迎说不出话,只能含着泪,痛苦地点了点头,又无力地摇了摇头。
“这可不行!嗓子都这样了,必须去医院让大夫看看!”张嫂子脑子转得快,“正好让全院的人都瞧瞧,你被他打成了什么样儿!省得到时候那对不要脸的还反咬你一口!”
说完,她不由分说,跑出去推来自家的自行车:“妹子,嫂子送你去医院!”
在众人的连推带搡下,迟小迎“半推半就”地坐上了张嫂子的自行车后座。
一路上,张嫂子还在安慰她:“妹子,别难过!这种男人,退了婚是好事!你年轻漂亮,工作又好,还怕找不到真心对你的好男人?”
迟小迎心里一暖,抱了抱张嫂子的腰。
到了军医院,张嫂子故意把车骑到急诊室门口,扯开嗓门就喊:“快来人啊!迟同志受伤了,快不行了!”
话音未落,霍清泉正好扶着徐曼曼从里面走出来。他听到喊声,猛地抬头,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迟!小!迎!”
他做贼心虚,生怕别人看到迟小迎脖子上的伤,连徐曼曼都顾不上了,几步冲过来就想拉扯迟小迎,让她回去。
张嫂子哪能让他得逞,立刻张开双臂护住迟小迎,同时用更大的声音嚷嚷起来,成功吸引了半个医院的人前来围观。
霍清泉气急败坏,差点就要跟张嫂子动手。
就在这时,他所在团的政委恰好来看病,撞见了这一幕。政委脸色一沉,把霍清泉叫到一边,低声训斥了几句。霍清泉这才像斗败的公鸡,灰溜溜地走了。
而迟小迎,则被陈院长亲自叫进了办公室。
陈院长仔细为她检查了伤口,给她倒了杯热乎乎的白糖水。
“看着吓人,好在没伤到声带。”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一口甜甜的糖水下肚,迟小迎喉咙舒服多了。她扯出一个苦笑:“您都看到了,我和霍连长吵架,他动了手。”
“因为那个徐曼曼?”
迟小迎点点头。看,连旁观者都看得一清二楚。
“院长,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这也是我下定决心要去进修的原因,”她目光坚定,“我打算和他彻底分开。但现在情况复杂,希望您能为我保密我要脱产去进修的消息。”
陈院长欣慰地笑了:“我还怕你钻牛角尖,正想着怎么劝你。现在看来,你比谁都清醒。放心,在你正式离开前,名额的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生活上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
这赞许的目光,和上辈子她来辞职时,院长那“怒其不争”的复杂眼神截然不同。
迟小迎鼻子一酸,起身,向陈院长深深鞠了一躬:“谢谢您,院长。”
回家的路上,张嫂子还在恨铁不成钢地“教训”她。
“你呀,就是心太软!刚才在医院,当着他们政委的面,你就该哭,往死里哭!让所有人都看看你的委屈”
在张嫂子朴素的价值观里,对照顾自己两年的未婚妻动手的男人,就是渣滓,理应被千夫所指。
迟小迎笑了笑:“嫂子,我知道了,下回我一定使劲儿哭!”
“还想有下回?”
回到家,屋里空无一人,霍清泉显然是回来过又走了。
迟小迎也懒得管他。反正还有一周她就走了,最好这几天都别再见到他。
然而,当她回到里屋,拉开抽屉的那一刻,她整个人如遭雷击。
抽屉里空空如也。
那个装着她省吃俭用攒了两年的工资和所有供应票的木盒子,不见了!
脑子里“轰”的一声,迟小迎几乎不用思考,就知道是谁干的!
去医院前,门是她亲手锁的,回来时,锁也是完好的。钥匙只有两把,一把在她身上,另一把,在霍清泉那里。
“霍清泉!”
迟小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她双眼赤红地冲出屋子:“张嫂子,自行车再借我用用!”
张嫂子正在院里洗衣服,闻言抬起头,满手都是泡沫:“妹子,又出什么事了?”
迟小迎带着哭腔,声音都在抖:“霍清泉……他把我所有的钱都拿走了!”
“什么狗东西!”
张嫂子“腾”地站起来,在围裙上胡乱擦了擦手,“妹子别急,嫂子带你去找他算账!”
“不,我自己去!”
迟小迎不能再连累张嫂子了。她推过自行车,跨上去就走。
一股怒火在她体内疯狂燃烧,让她浑身发抖。
“砰”的一声,自行车轧到一块石头,她连人带车重重地摔在地上。雪白的手臂上,顿时擦出了一道血痕。
她抹了把脸,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咬着牙爬起来,扶正车把,继续发疯似的朝招待所骑去。
她怕晚一秒,霍清泉那个畜生,就会把她辛辛苦苦攒下的血汗钱,全都花在徐曼曼身上!
招待所外,透过明亮的玻璃窗,迟小迎一眼就看到了正在排队打饭的霍清泉。而徐曼曼,正安稳地坐在不远处的桌边等他。
那一幕,刺得她眼睛生疼。
她把自行车往墙上一扔,大步流星地冲了进去。
“霍清泉!”
她一把抓住霍清泉的胳膊,声音尖锐,“我的钱和票呢?”
霍清泉显然没料到她会追到这里来,印象里那个逆来顺受的迟小迎,仿佛一夜之间换了个人。提到钱,他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我拿了,怎么了?”
“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那是我辛辛苦苦攒的工资,你还给我!”迟小迎的声音很大,整个餐厅的人都看了过来,其中不乏认识霍清泉的战友。
霍清泉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压低声音:“我这个月津贴花完了!这钱算我借的,下个月发了津贴就还你!”
“我同意了吗?”迟小迎冷笑,“我同意了才叫借,我不同意,那就是偷!霍清泉,我告诉你,我现在就要!你要是不还,我就去团部找你们团长,问问他手下的连长偷窃未婚妻的血汗钱,该当何罪!”
“你!”霍清泉额上青筋暴起。
“迟同志,”徐曼曼幽灵似的飘了过来,柔声细语地说,“有什么事,我们能不能上楼再说?别让大家看笑话。”
“就在这里说!”迟小迎一把甩开她的手,提高了音量,“让大家都评评理!他霍清泉霍大连长,为了请客吃饭装大方,就偷走我省吃俭用两年的积蓄!大家说,这钱他该不该还!”
这话一出,满堂哗然。所有人都对着霍清泉指指点点。
“迟小迎你到底想干什么?”霍清泉气急败坏,“我都说了算我借的!”
“我就要我的钱,现在就还我!”
“你别忘了,你是我未婚妻!”霍清泉低吼,“你的钱我拿来用用怎么了!”
“哟,你还知道我是你未婚妻?”迟小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未婚!懂吗?法律上我们还没关系呢!这两年你的吃穿用度哪样不是花我的钱?现在还拿着我的钱来养你的‘好妹妹’?霍清泉,我找的是丈夫,不是找个吃软饭的祖宗!”
“吃软饭”三个字像三把尖刀,狠狠地插进了霍清泉的自尊心。他双目赤红,咬着后槽牙,猛地举起了拳头——
“霍清泉!”
一道洪亮如钟的声音炸响,让暴怒中的霍清泉浑身一僵,瞬间清醒过来。
他僵硬地转过头,脸色煞白:“齐……齐团长?”
餐厅里间的一个包厢门开了,门口站着一个四十岁上下的高大男人,肩上扛着两杠三,气势迫人,一双眼睛锐利如鹰。
齐团长缓步走到霍清泉面前,那强大的威压让他不自觉地垂下了头,举起的拳头也慢慢放了下来。
“霍清泉,我对你很失望。”齐团长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你是个军人。你的拳头,是用来对准人民群众的吗?”
霍清泉嘴唇哆嗦,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命令你,立刻回连队,禁闭反省一周!写一份深刻检查,在全连面前公开检讨!”
“团长,我……”公开检讨,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徐曼曼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挤出楚楚可怜的表情:“齐团长是吧?您可能不知道,这是他们的家务事,我们外人不好干涉的。而且,让一个连长去关禁闭做检讨,这会打击他的威信,以后还怎么带兵呢?”
齐团长这才将视线转向她,那目光冷得像冰,只一眼,就让徐曼曼吓得往霍清泉身后缩了缩。
“霍清泉,你的意思呢?”
霍清泉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低下了头:“我……我服从命令。”
“等等。”
齐团长叫住他,目光转向迟小迎,“把迟同志的钱,还给她。”
在齐团长逼视下,霍清泉又气又辱,浑身发抖地从口袋里掏出那一叠钱和票,一把塞给迟小迎。
迟小迎笑眯眯地接过来,还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张一张仔细地点了数。
徐曼曼鄙夷地小声说:“一副没见过钱的小家子气!”
“总比某些人大方,花别人的钱不心疼!”迟小迎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最终,在齐团长的监督下,霍清泉垂头丧气地走出了招待所。
齐团长转身,竟对着迟小迎端正地敬了个军礼:“迟同志,是我们部队没有教育好干部,给你添麻烦了!”
迟小迎慌得手足无措,只能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齐团长。”
她心里清楚,齐团长看似严厉的处理,实际上是在保护霍清泉,避免事情闹到无法收场的地步。
“迟小迎,你别得意!”看着霍清泉的背影,徐曼曼恶狠狠地瞪着她,“你这么做,只会让清泉哥更讨厌你!”
“是吗?”迟小迎把钱和票揣进兜里,彻底放下心来,连多看她一眼都觉得浪费时间,“他越讨厌我越好。倒是你,他那么喜欢你,你可要抓牢了,千万别松手啊!”
迟小迎感觉自己像一只挣脱了无形枷锁的鸟儿,浑身都透着一股轻快。
她挺直了腰杆,跨上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二八大杠自行车,嘴里哼着的《乡恋》调子都比往日里欢快几分。车轮滚滚,载着她一路的好心情,奔向了镇上的供销社。
在那个货架上还摆着算盘的年代,她豪气地买了好几瓶黄桃罐头,又挑了两个在阳光下泛着光的大红色硬皮笔记本,最后还捎带了一整盒崭新的中华牌铅笔。
等她满载而归,晃晃悠悠地回到家属院时,天边的最后一抹晚霞也悄然隐去了。
院子里的人都在传,霍清泉因为犯了错,被部队关了禁闭,直到她去省城进修前,都不可能再见到他了。
这个消息对迟小迎来说,无异于天籁之音。她心情好得不得了,趁着这难得的清净,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那点儿不多的家当收拾得妥妥帖帖。
这是她离开前的最后一夜。
她提着沉甸甸的水果罐头,挨家挨户地去和那些平日里待她不错的邻里们道别。
当得知她这是要去省城进修深造,热心的王大娘说什么也要收下罐头,转身就从铺得平平整整的褥子底下,摸出一个被体温捂得温热的手绢包,硬往迟小迎手里塞。
“去省城不比家里,哪哪儿都要花钱!你这孩子,还乱花钱买这些东西!”王大娘的嗓门很大,语气里满是心疼,“俗话说得好,穷家富路,这点钱你拿着应急!”
迟小迎哪里肯要,急忙把那个小小的手绢包推了回去,掌心还能感受到老人留下的余温。“大娘,我真不要!我手里有钱,宽裕着呢!”
最后一站,她去了张嫂子家。她把水果罐头和特地买的笔记本、铅笔一并塞给了张嫂子。
“嫂子,你可千万别跟我推辞。”眼看张嫂子也要把东西往回递,迟小迎眼疾手快地按住了她的手,一脸严肃,像是在托付什么天大的事儿。
“嫂子,我这趟走了,霍清泉和那个徐曼曼肯定不会消停。你是我信得过的人,帮我留心着点儿他们那边的动静,要是有什么风吹草动,千万记得写信告诉我!”
次日,天刚露出鱼肚白,迟小迎就悄无声息地起了床。
当她背着简单的行李,最后一次带上那扇熟悉的门时,她还是忍不住回了头。
目光所及之处,是那个曾经困住她的“家”。
再见了,这间充满了压抑和争吵的屋子。
再见了,上辈子那个活得像个笑话的自己。
新的一天,她要去见一些新的人,了结一些旧的事。迟小迎提着一个网兜,里面装着给霍家二老的礼物——几瓶包装精美的苹果橘子汁,两袋奶粉,还有两袋麦乳精,站在了一栋气派的小楼前。
霍爸爸官复原职后,当年被没收的房产也物归原主了。
眼前这栋典雅的欧式小洋楼,就是霍家的“新”住处。
迟小迎上辈子在这里,以一个保姆兼儿媳的身份,熬了整整二十年。如今以一个“外人”的姿态重新站在这里,心中百感交集,说不清是恨还是惘然。
她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把胸中的浊气全部吐出,然后抬手,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吴阿姨,霍家请来的保姆。
说来也讽刺,上辈子霍爸爸病倒后,正是迟小迎辞去了工作,衣不解带地回来照顾。霍妈妈眼看她一个人能把保姆和护工的活儿全包了,转头就把吴阿姨给辞退了,省下了一大笔开销。
所以,此时此刻的吴阿姨,还不认识眼前这个扎着麻花辫的年轻姑娘。
她看着门口亭亭玉立的少女,眼神里带着一丝疑惑:“同志,你找哪位?”
“我找霍市长。”
迟小迎早就打听清楚了,今天星期天,霍家夫妻俩都休息在家。
“是小迎?”一个惊喜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霍爸爸正提着一个老式的铁皮浇花壶,听到动静走出来一看,脸上立刻笑开了花。“哎呀,怎么傻站在门口?快进来!快进来坐!”
看着这位两鬓斑白的老人,迟小迎的心头一暖。
上辈子,整个霍家,也只有他是真心实意地对自己好,像个真正的长辈一样护着她。哪怕是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都紧紧拉着自己的手,颤抖着交到霍清泉手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叮嘱他,千万不要辜负自己。
只可惜,人心是肉长的,但霍清泉的那颗,或许是铁石做的。
再次见到这位慈祥的老人,迟小迎的眼眶控制不住地泛起一阵酸涩,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走进了这栋既熟悉又陌生的小楼。
“吴阿姨,这是我儿媳妇,小迎!”霍爸爸热情地向保姆介绍,转头又对迟小迎嘘寒问暖,“你中午可得留下来吃饭啊!我让吴阿姨多做几个菜……对了,一定得买条大鲤鱼,我记得你最爱吃糖醋鱼了!”
吴阿姨连忙应着,解下围裙,提着菜篮子就出门了。
客厅的沙发上,霍爸爸亲切地看着她,笑容里却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担忧:“小迎啊,怎么突然回来了?是不是清泉那小子……”
话音未落,一个清冷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
“老霍,是谁来了?”
霍妈妈扶着雕花木栏杆,缓缓走了下来。
迟小迎下意识地掐了掐手心,那轻微的刺痛感让她瞬间清醒。她站起身,规规矩矩地喊了一声:
“霍妈妈。”
随着丈夫的平反,霍妈妈也早已告别了扫大街的生涯,重新坐进了窗明几净的办公室。官复原职,水涨船高的,还有她那份与生俱来的傲气。
她只是淡淡地瞥了迟小迎一眼,语气疏离得像是对待一个不速之客:“哦,你来了?坐吧。”
那眼神,那姿态,没有半分对准儿媳该有的热情。
她目光在迟小迎身后扫了一圈,没看到想见的人,眉头立刻拧了起来:“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的?清泉呢?”
“我被医院选派出来脱产进修,霍连长他……”
迟小迎的话又一次被打断了,霍妈妈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
“你的意思是,你自己一个人跑回来进修,把我们家清泉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了部队?”
“你让孩子把话说完行不行!”霍爸爸瞪了妻子一眼,语气中满是责备。
“她人都站在这儿了,还有什么好说的?”霍妈妈根本不理会丈夫,她新烫的时髦短发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的金边眼镜,更衬得她那张白净的脸庞多了几分刻薄与不近人情。
她屈起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发出的“笃笃”声像是敲在人的心上,火气也跟着上来了:“当初费那么大劲安排她进军医院,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指望她能就近照顾好清泉吗?”
霍妈妈对迟小迎的积怨,由来已久。
她打心底里就嫌弃这个农村来的丫头,觉得她土里土气,压根配不上自己前途无量的儿子。
可偏偏,这丫头的父亲对丈夫有过救命之恩,这份天大的人情压着,她不好发作。
丈夫回来后,先是出钱送这丫头上了卫校学护理,毕业后又托关系把她塞进了离儿子驻地最近的军医院。在霍妈妈看来,给一个乡下丫头安排了这么一份体面的铁饭碗,让她一辈子吃喝不愁,这救命之恩,也算是还清了。
谁能想到,丈夫居然一意孤行,拍板定下了儿子和这丫头的婚事!
霍妈妈当时差点气晕过去,但转念一想,有这么个知根知底的儿媳妇在部队里照顾儿子的饮食起居,倒也省心,这才勉强捏着鼻子认了。
可现在呢?
霍妈妈越想越气,指着迟小迎,对着霍爸爸怒斥道:“我早就跟你说过,这种乡下丫头就是靠不住!骨子里那股小家子气,只顾自己!你就是不听!现在你看看,她倒好,只顾着自己跑回来享福,我儿子谁管?”
一直沉默的迟小迎,缓缓地站了起来。
她的目光平静地迎上霍妈妈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
“阿姨,有句话,我想我必须纠正您一下。”
她早就摸透了眼前这个女人的脾性,所以此刻,心中竟没有太多的愤怒,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连称呼,都悄然变了。
“第一,我回来不是为了享福。我是公派脱产进修,是为了将来能在医院里更好地救死扶伤。”
“第二,霍连长他是个三十岁的成年男人,不是一个刚学会爬的婴儿,他不需要谁贴身二十四小时地伺候。”
“至于您说的,我这个‘乡下丫头’……”
迟小迎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些许嘲讽的笑意。“您一口一个‘乡下人’,是发自内心地看不起农民吗?我记得毛主席他老人家说过,农民是中国革命的主力军。怎么到了您这里,就成了低人一等的存在了?”
“我是乡下出身,这一点我不否认。但是,我和您,在人格上是平等的!”
霍妈妈彻底惊呆了。
她眼中的迟小迎,一直是个闷葫芦,性格软得像块棉花,属于那种被人踹三脚都未必能放出一个屁来的角色。
什么时候,她变得如此伶牙俐齿,咄咄逼人了?
“你,你……”霍妈妈气得手指发抖,却一时间找不到话来反驳。
迟小迎不再看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崭新的上海牌手表,那还是订婚时霍爸爸送的。她将手表递向始终沉默的霍爸爸。
“叔叔,我想,我和霍连长的婚约,就到此为止吧。”
“你说什么!”
霍妈妈尖锐的叫声几乎要刺破人的耳膜。解除婚约?这种事也该是她儿子提出来才对!她迟小迎算个什么东西,她凭什么?
“你给我闭嘴!”
霍爸爸一声厉喝,总算止住了妻子即将爆发的歇斯底里。
他转过头,深深地看着迟小迎,苍老的眼眸里写满了复杂的情绪。
“孩子,能告诉叔叔,这是为什么吗?”
他也算是看着这孩子长大的,她的性格如何,他自认为了解。若非受了天大的委屈,她绝不会走出这一步。
“还能是为什么?不就是嫌我们家清泉常年待在部队,顾不了家,她耐不住寂寞,吃不了苦呗!”一提起儿子,霍妈妈的眼圈瞬间就红了。
迟小迎没有理会她的哭闹,只是目光清澈地看着霍爸爸,一字一句地说道:
“叔叔,或许有一点阿姨说对了,我确实是乡下来的土丫头。当初霍连长之所以答应订婚,很大程度上是看在您和我爸爸那份救命的情分上。”
“这样的开始,本就是不合适的。没有人应该为了报恩,而搭上自己一辈子的幸福。”
“况且,这些年,您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
“这两年我和霍连长如何相处,您也看在眼里。我们之间没有感情,如果硬凑在一起,将来只会是一对怨偶。”
“最重要的是,他身边……现在已经有了他真心喜欢的人。我,愿意成全他们。”
听到最后一句,霍爸爸和霍妈妈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什么喜欢的人?”
“徐曼曼。”
迟小迎平静地吐出这个名字,没有丝毫要为那对渣男贱女遮掩的意思。
见霍爸爸迟迟不肯伸手接那块手表,她便轻轻地将它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表盘的玻璃在灯光下反射出一道冰冷的光。
“就这样吧。叔叔,我走了,您以后一定要多保重身体。”
走出霍家大门的那一刻,迟小迎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感觉压在心头多年的巨石终于被搬开。她浑身轻快地,奔向了医学院,奔向了她崭新的人生。
这一期的脱产进修班总共有二十来号人,她们比正式开学的大学生要早报到一周。
上辈子的七十年代末,迟小迎虽然在霍爸爸的帮助下,也在卫校系统地学习过护理,但那点知识早就在之后几十年的蹉跎岁月中消磨殆尽了。
她不想辜负这来之不易的重生机会,像一块干涸的海绵,如饥似渴地汲取着医学知识的甘泉。
日子在忙碌而充实中飞速流逝,转眼就到了九月。
医学院正式开学,沉寂的校园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到处都是朝气蓬勃的年轻面孔。
这天是星期六,只上半天课。
迟小迎早就和宿舍的姐妹们约好了,下午要一起去看新上映的电影《庐山恋》。
吃过午饭,她抱着两本新买的《数学题集》先出了宿舍。这是她特地给张嫂子家那个数学成绩老大难的儿子挑的,她打算先去一趟邮局,把书给寄出去。
“迟小迎!”
她刚走出气派的学校大门,身后就传来一个熟悉到让她心头发紧的喊声。
迟小迎猛地回过头,整个人都愣住了。
不远处,一个身穿笔挺军装的年轻人正站在那里,他高大英俊的身形在来来往往的学生中显得格外惹眼。
是霍清泉。
在看到迟小迎的一瞬间,霍清泉那双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里,骤然迸发出一股骇人的光彩。
他迈开长腿,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了迟小迎面前。
迟小迎惊愕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这才分开了多久,霍清泉怎么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和离开前相比,他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原本精壮结实的身材此刻竟透出几分清瘦。脸色是掩不住的疲惫,眼底挂着两团浓重的青黑,就连那双平日里总是神采奕奕、顾盼生威的眼睛,此刻也显得黯淡无光。
这是……被关禁闭关傻了?
当然,霍清泉身上也有一样东西是丝毫未变的——那就是他那一点就着的暴躁脾气。
他冲到迟小迎跟前,几乎是咬着后槽牙挤出几个字:“迟小迎,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了多久?你为什么不声不响地就走了?”
迟小迎满头的问号,觉得这人简直不可理喻。
“我走不走,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里是学校大门口,人来人往,迟小迎已经注意到有好几道好奇的目光朝这边飘了过来。
她不想在这种地方被人当猴看,只想绕过眼前这个疯子,但霍清泉显然不打算给她这个机会。
他猛地伸出一只手臂,像一堵墙似的拦住了她的去路,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跟我没关系?迟小迎,你闹够了没有?”
迟小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心里默念了三遍“冷静”。
“霍清泉,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在‘闹’了?”
或许是顾忌着学校门口的场合,霍清泉勉强压下了心头的火气,声音也放低了一些,但那语气里充满了居高临下的不耐烦。
“迟小迎,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这话一出,迟小迎直接被气笑了。
“我的身份?霍清泉,你这话可真有意思。我,迟小迎,堂堂正正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除此之外,我还有什么需要时刻谨记的‘身份’?”
她话语里的嘲讽,不加半点掩饰。
霍清泉听到这话,紧锁的眉头反倒舒展开来,神色也莫名地轻松了。
“我就知道,你果然是因为这件事在跟我闹脾气。”
他抬了抬胳膊,看样子是想来拉迟小迎的手,动作自然得仿佛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
迟小迎触电般地往后退了一大步,满眼戒备地看着他。
霍清泉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脸上浮现出一丝薄怒。
“迟小迎,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就是介意徐曼曼的存在吗?”霍清泉用一种他自认为非常通情达理的语气,开始向迟小迎“解释”,“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跟她是从小在一个大院里长大的,她一直拿我当亲哥,我照顾她不是理所应当的吗?你吃的是哪门子的飞醋?”
说到这里,霍清泉的语气也变得有些别扭起来。
“她已经被你烫伤了,被你拿东西砸了,还被你骂得狗血淋头,现在精神状态很差,天天以泪洗面。闹成这样,你也该满意了吧?”
他顿了顿,用一种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说道:
“我打听过了,这个进修要念整整三年,我不同意。你现在就去收拾东西,明天跟我回去。”
听着霍清泉这一连串自以为是的安排,迟小迎简直要放声大笑。
“霍清泉,你的脑子是不是被门挤了,还是被狗啃了?”
“你说什么?”霍清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认识迟小迎这么多年,她说话向来都是温声细语,慢条斯理。为了掩饰自己乡下出身带来的自卑,她甚至会刻意放慢语速,压低声音,生怕被人小瞧。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女人,竟然敢当着他的面冷嘲热讽了?
迟小迎冷笑一声,眼神比冬日的湖水还要冰冷:“我再说一遍。我和你,以及你的父母,都已经说得清清楚楚,我们之间的婚约,正式解除。”
“订婚时你父亲送我的手表,我也已经当面还给了他。”
“所以,霍清泉,我最后一次提醒你,我们之间,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婚约解除?”霍清泉的脸色骤然一沉,他猛地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瞬间笼罩住迟小迎,“我不同意!”
迟小迎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飞快地又往后退了一步。
她比谁都清楚,霍清泉是个彻头彻尾的暴脾气。
在部队里,有纪律约束着,他或许还能控制一二。可一旦到了外面,他就是一匹脱缰的野马,根本没人管得住。
以前两人相处,向来都是她百般顺从,处处忍让,才没让这颗炸药桶有引爆的机会。
但眼下,看着霍清泉脸上那密布的阴云,迟小迎不得不打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
她可不想刚开学没几天,就闹出什么“医学院门口,军官与妙龄女子大打出手”的社会新闻。
“订婚,退婚,都必须是双方自愿。这是最基本的道理。”霍清泉的逻辑简直强悍到无懈可击,“你说解除婚约,只是你单方面的决定。我没有同意,所以,这事儿算不得数。”
“霍清泉,你不要在这里胡搅蛮缠!”迟小迎的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新的《婚姻法》里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结婚必须男女双方完全自愿!只要有一方不愿意,就不能强迫!”
“我去他的强迫!”
霍清泉的耐心彻底告罄,他一把抓住迟小迎的胳膊,粗暴地拖着她就往路边停着的一辆吉普车上拽。
“当初是你哭着喊着要跟我订婚,我答应了!现在你说退就退,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男人的力气,天生就比女人大得多。更何况霍清泉是在部队里千锤百炼过的,他这一发力,迟小迎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她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自己,整个人像是被铁钳夹住,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双脚在粗糙的马路上摩擦着,身不由己地被拖着往前。
看着霍清泉那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睛,迟小迎心里警铃大作,她很清楚,一旦自己被这个疯子塞进车里带走,等待她的,很可能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到了这个时候,什么脸面,什么矜持,全都可以滚到一边去了!
迟小迎猛地压低重心,整个上半身死命地往后仰,用尽全身的力气与他抗衡。
“来人啊!救命啊!有人当街耍流氓了!”
听到迟小迎的呼救,霍清泉先是一愣,随即是滔天的暴怒:“迟小迎!你给我闭嘴!”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回身,抡起拳头就砸了过去。
这一拳来得又快又猛,迟小迎根本来不及躲闪,只觉得鼻梁处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整个人都被打蒙了。
瞬间,一抹刺眼的血色飞溅而出。
霍清泉自己也怔住了,他看着自己还沾着血迹的拳头,手上的力道下意识地松开了。
迟小迎只觉得鼻子里又酸又痛,眼前阵阵发黑。她痛苦地捂住脸,缓缓地蹲了下去。
殷红的鲜血顺着她的指缝,一滴,一滴,不停地落在灰色的水泥地上,溅开一朵又一朵触目惊心的血花。
“小迎,我……我不是故意的……”霍清泉看着自己的手,愣了足足有好几秒,才慌忙上前去扶她,“对不起,我没想到会……”
“放开她!”
不知何时,已经有好几个医学院的学生和路人围了上来。甚至有两个认识迟小迎的女同学,已经飞奔回学校,去找保卫处的人了。
迟小迎缓过一口气,用一只手死死捂着还在流血的鼻子,另一只手则用尽全力,狠狠地推开了霍清泉。
立刻就有两个胆大的女学生冲上来,将她护在了身后。
她们都只是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面对着眼前这个身材高大、手上还沾着血的军人,眼神里却没有丝毫的畏惧。
“你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打女人,还要不要脸了?”
“快,大家围住他,别让他跑了!”
“还穿着军装呢!解放军怎么可能对女学生动手?我看这人八成是假冒的,快去叫保卫处的人来抓他!”
七嘴八舌的议论和指责,像无数根针一样扎在霍清泉身上,他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指着被人群护在身后的迟小迎,试图辩解:“她是我未婚妻!这是我们家庭内部的矛盾,跟你们这些外人没关系!”
“呸!未婚妻,那不就是还没结婚吗?算哪门子的家庭内部矛盾?”
“就是!就算结了婚,也不能动手打老婆吧?这是犯法的!”
“你少在这里找借口!我们所有人都亲眼看见你先动手拖人,后来还打人了!”
争执之中,医学院保卫处的几位干事终于赶到了。
迟小迎的鼻子还在流血,一个好心的女同学用冷水浸湿了自己的手绢,帮她塞住鼻孔按压止血,又用湿手轻轻拍打她的额头,血总算是慢慢止住了。
她哑着嗓子道了声谢,在同学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指着一脸铁青的霍清泉,对保卫处的人说:“同志,这个人当街殴打我,我要报警!”
隔着一道人墙,霍清泉还在怒吼:“我已经跟你道过歉了!”
那个给迟小迎处理伤口的女同学立刻回怼了过去:“那我拿板砖拍你一下,再跟你说声对不起,行不行啊?”
保卫处的干事看着迟小迎高高肿起的鼻子和衣襟上大片的血迹,二话不说,就将她和霍清泉一并带回了保卫处。
在保卫处里,霍清泉亮出了自己的军官证。
但保卫处的干事们对视了一眼,表示依然需要打电话去他所在的部队核实情况。
刚刚围观群众说得没错,现在都讲究军民鱼水情,哪有当兵的,会在大马路上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女青年下这么重的手?这事儿透着蹊跷。
“不行!”霍清泉想也不想就断然拒绝。
他之前就因为迟小迎不声不响离开的事被关过禁闭,这要是让部队里知道他又在外面动手打人,而且打的还是名义上的“未婚妻”,那他以后也别想在部队里抬头了。
无奈之下,霍清泉只能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霍爸爸和霍妈妈来得很快,几乎是风驰电掣一般。
一进保卫处的门,霍妈妈那尖锐的声音就先声夺人地响了起来:“我儿子呢?”
一位保卫处的干事皱起了眉头,他从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家属。“你儿子是哪位?”
“霍清泉!我听说,他被你们给抓起来了?”
这几年官做下来,霍妈妈的官太太架子,是拿捏得愈发得心应手了。